睁眼时,看见了粉刷一新的天花板,证明我还活着。
天花板看上去是那样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的眼珠直愣愣地盯了一阵子,便意识到这不是精神上的压迫,而是生理上的恶心反应。抬起重比千斤的脑袋环视四周,我意识到这是熟悉的学校医务室,并看到了趴在床脚熟睡的罗兰。
“哟苏。”
布帘子掀起来,进来的人仅从声音判别就能知道是白琴,他虽然还像以前一样给人宽宏的气场,脸色却没显得那么精神了,反而突出几分疲惫。
我的视线往罗兰那里别了别,他点头向我示意,将看望用的瓜果搁在床头的小木桌上,拖了把椅子坐下来凑近我讲。
“绫泽,我知道大大小小的矛盾都会有,但也不能那么拼命啊!这回连海警都出动了,把你捞上来的时候你就是一个劲儿往外吐苦水。依我看,捡回来一条命,已经是不幸里的万幸了!”
他的话我无法反驳,即使有神灵赐福我都不可能全身而退。但是我活下来了,并且在昏迷的状态下从南方运回来,也不知怎样接受的医院治疗,躺在校医务室的床上。
我再次把视线投向罗兰,这次的隐意是,罗兰后来怎样?
提到罗兰,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又回味似的点点头。
“要不是我们拦住她,她简直要跳下海去救你。”
见到我挑起一边的眉毛,他顺带解释下去。
“这还是禾风发现的,得好好感谢她了。看到你们俩疯癫了一般从宾馆里冲出来,我们慌忙撑了伞也冲出去,赶在罗兰也干出傻事前把她拦了下来。”
他哼哼着挑起一边嘴角,靠近了冲我点下头。
“不过我们都看到了,绫泽,你那下可够猛啊。”
他当然指的是我奋不顾身的扑跃,白琴和禾风虽然赶上趟,却只拦下了脱离理智的罗兰。但即使放到现在我依旧对自己的选择深信不疑——如果再有挽救罗兰的机会,我一定也不会放过,而用一支脆弱的生命去搏另一支脆弱的生命的。
“你感觉怎样?”
他伸手搭在被褥上,按在我心脏附近的位置,这是否是他窥探心跳的举动我不清楚,但隔着一层厚棉被我一定像个死人一样发不出半点响动。
我摇了头,咳嗽两声就算体面的表示——情况并不好,我的肺里跟灌了水银一样。
“也是啊。昏迷了整整两天,下一次病危通知单。你可要把全校的人都给惊动咯,绫泽!若不是刻意封锁了你的信息,全校人都该知道又这样一个舍身取义的怪才。你可知道,这两天一直陪在你旁边的都是谁?”
我当然清楚,但我不愿提那个名字。我的眼皮坠下去了,我脑海中一浮现她的身影就满心懊悔——好像救她也不是,不救她也不是,就卡在这样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里,我在每一个节骨眼上作出的权衡都不理想。
白琴也知道我坠眼皮的意义,他换上另一种温婉而无奈的语气,只是低吟。
“我们劝她,但她不听。她也不哭,她就那样愣愣的坐在那里。除了吃饭睡觉,她就整日整夜地坐在那儿,那怎么行呢,绫泽?”
撑着两腿,他直起身子,像抛弃了连着几天的疲倦似的,要与过去的不堪画上句号。
“不过,别想那些煞风景的事啦。今天以后,一切都恢复原样。等你能自由活动了,我们四个约到什么地方去谈谈好了。可别再出乱子啦!”
对于他的打趣,我也不掩饰地笑笑,同时对于罗兰即将能坦诚相待感到由衷的安心。可是,这再合理不过的算盘,到头来又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