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我还相信着正义的存在……
“现在开始第71届守护者任命仪式,毕业生代表上前!宣读卡尔塞隆宣言!”
“我天方月溪,在此宣示——”
……
曾几何时,胸前的这枚“天秤徽章”还能带给我守护这座城市的动力……
“小子,怎么每次扫黄都有你?别说了,跟我走一趟吧。”
“站住!抢了东西还想跑,再跑啊!看我不把你腿打断。”
“里面的人听着,放下武器、解放人质,把手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
曾几何时,我对正义的执行不怀有一丝阴霾,即便手上沾满鲜血……
“死条子,你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
“你在这座城市犯了多少事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现在束手就擒还能有一次公平裁决的机会!”
“去尼玛的!”
“……任务报告,因遭到目标激烈抵抗,采取正当反击手段。目标已被当场击毙。”
……
曾几何时,我也是这座城市的守护者之一,锄强扶弱的英雄,驱散罪恶的法之执行者。
“月溪,又是市民的感谢信,已经是这个月第三封了吧,真行啊。”
“天方月溪,鉴于你本年度的表现,上面决定将今年的‘优秀守护者’提名给你。继续保持。”
“守护者先生,谢谢你救了我孙子,真的谢谢你啊。”
“谢谢你将害死我弟弟的凶手绳之以法,太感谢你了……”
……
正义的守护者,城市的捍卫者,天秤上的执法者。
我拥护着光明,但,光明又拥护着谁呢?
到底从何时起我对正义产生了怀疑,从何时起我站到了正义的平行线上,从何时起我触及了这座城市的真相?
我叫天方月溪,曾经是云城超能力督查组织“守护者”的一员,以捍卫“天秤徽章”的公正、打击罪犯、保护市民为己任。
我也曾有过家人、朋友,曾有过可敬的上司、值得托付背后的同僚。为了贯彻他们所教给我的正义,我曾一度化身成规则的子弹,惩罚城市中每一个触犯善恶底线的人。
但我一味地将命令和上面的大人物们制订的规则视作绝对,一度自闭双眼无视了在面前滋生的痛苦与罪恶。
毕业两年多,我当过政客的保镖,从罪犯手中救下过有权有势的商人,也参与过针对黑色袭击的反恐行动。我作为守护者有着光辉的战绩,被上司赋予厚望,被后辈视为路标。
我曾一度满于现状,因为从守护者大楼顶层眺望出去的风景是那么和平。但那一切都是假象,覆盖在在纸醉金迷之上的欢声笑语蒙蔽了我的眼睛。
在一次普通的反恐任务中,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我亲手杀死了他,连同那些罪犯一起,因为他身处恐怖分子团队之中,参与策划着伤害他人的阴谋……
但我始终不敢相信一同宣读卡尔塞隆宣言的人会沦为一个犯罪者。任务结束之后,我私下展开调查,不想结果却招致了更大的背叛、来自正义本身的背叛。
上面的某些大人物不想让我调查任何与守护者组织有关的事情,我知道的越多就越是引来了近在咫尺的威胁,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灾厄的火苗已经蹿上了我的衣领。
我和我的家人被受过训练的四人小队袭击,我身负重伤死里逃生,以奄奄一息的状态躲进了贫民区。但我的父母、妹妹却……
在督查范围外的贫民区我躲了一年,我被那儿的犯罪者抓住,带到了地牢下殴打、拷问,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哪一根骨头是没有被拆断过的。几度濒死之后被黑医救下,打着廉价的绷带,在犯罪者云集的贫民区里过了六个月养伤的生活。
到底是什么造就了犯罪者?在还是学生的时候我曾如此问过导师,在这半年里我得到了当时未能得到的答案,仅管事实无比耐人寻味。
在这里一切都变得明朗,我目睹了云城中有钱有势之人对这座城市所做的一切,目睹了流离失所的人变得无家可归的原因,知道了云城那和平的美景到底建立在多少人干瘪的骸骨之上。
云城的正义是由法律来决定的,而云城的法律则是由权势者来决定的,他们不会在乎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的死活,他们会像对待畜生一样宰杀每一个妨碍他们中饱私囊的人,就像对待我一样。
所谓的人命在他们眼中或许还不如小数点后两位的一个数字,我清楚地明白了这一点。
回忆起我最辉煌的时刻居然是在保护那些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心里盘算着如何谋财害命的“吸血鬼”,打击那些被夺走一切、只因不甘而拼命反抗的可怜人。一想到这,我就不禁反胃。
在那半年中我天天都做着同一个梦,梦见被我守护的权贵用刀划开乞丐的肚子、捧出金灿灿的黄金,而我则给乞丐的家人戴上冰冷的手铐。
什么正义啊,什么守护者啊,我们到头来连自己至亲、连近在咫尺的公平都守护不了!
如果为虎作伥就是正义、如果包庇罪行就是正义、如果成为金钱与权力的奴仆就是正义,那么这样的正义要它何用!这样的正义,就由我来杀死!
……
时隔一年我再度回到云城,这次的我不再心慈手软,找出了每一个曾经参与过杀害我家人的计划的人。
从那时起我便和云城守护者组织开战,我和我曾经的同僚开战,我要用躲在他们身后的人的鲜血洗涤胸前早就腐朽不堪的天秤徽章。
三年前毕业那天的卡尔塞隆宣言依然作数,我天方月溪在此宣誓——必将捍卫天秤的公正!
就这样我以恐怖分子的身份在云城活跃了七个月,揪出了所有藏在法律背后操纵着整个云城的地头蛇,肃清了所有被利益诱惑而抛弃本分的守护者,无论是下层的执行人员还是上层的督查官。政客和警务司法人员是我杀的最多的,可笑的是我对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有过救命之恩。
云城居然已经腐败到了这种程度,在经历了七个月的杀戮之后我追查到了玷污天秤的源头,云城的市长。
他是我最后的目标,也是我纠正之旅的最后一程。在市政厅上我与拥有“最强守护者”之名的卡桑迪亚以及与之齐名的感知型能力者“天眼通”神通黄泉交锋。
我面临着上百名上级守护者的围捕,他们清空了半座城市就是为了将我绳之以法,搞得我有些受宠若惊。
那一战的结果还算理想,我虽然不敌卡桑迪亚和神通黄泉的联手夹击,但在战斗的最后我依然以自断一臂作为代价,将目标卷入了我的自杀式爆炸之中。
成功的喜悦让我感受到了生平最畅快的一刹,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卡桑迪亚当时那惊讶的表情。
……
自那之后又过了两年,云城市民已经从名为天方月溪的恐怖分子所带来的阴影中慢慢走了出来。一度腐朽的城市迎来了新的执法人员,新的市长,一切都在逐步走向正轨,可喜可贺。
或许在所有人的眼中,恐怖分子天方月溪在两年前的恐怖袭击中因自爆而死,市长因公殉职。但我的命却比任何人想象得都要大,醒来之后我于城郊的贫民区边缘盘下了一家小店,逃过了感知型能力者的搜索,过上了慢悠悠的开小卖铺的日子。
我很少剪头发、对胡子也懒于打理,渐渐就变成即使跟别人说我是天方月溪也没人信的模样了。
每天有许多贫民区的小孩会来我这儿玩,他们都戏谑地叫我“断手大叔”,毕竟在两年前的战斗中丢了右臂。不过我今年才二十六,被叫大叔是不是太早了点。
就这样,我本以为拼死拼活的日子已经离我远去,战斗已经成了一个与我无缘的词汇。但显然有人在的地方就少不了纷争。
……
又是晴空万里的一天,今天街道被夏天的太阳晒得像个烤盘,知了都快熟了。我懒散地靠在店里的躺椅上一边吹着空调,一边调着电视频道。店外比蒸笼还热,就算打死我也不出去。
“叮——”自动门缓缓开启。
我正想着今天大概不会有客人了,这就来了一个。
“欢迎光临,请问你要什——诶?小姐,你没事吧?”我上前打招呼,却看到了一个虚弱的身影。
那是个白色短袖被汗水打湿,摇摇晃晃走进来的黑发妹子,她低着头让我看不清她的脸,但夏季凉快的衣服倒是把她那能媲美模特的身材曲线给勾勒得清清楚楚。唯一有点残念的就是胸口……额不对,现在不是鉴赏美女的时候吧!
步伐如此虚浮,怕是中暑已深!
“小姐,没事吧?我这儿有刚过期两个月的藿香正气水,要不要来点?”
“天……”
“天?这天的确挺热的,来吹会儿空调。还有冰镇的肥宅快乐水,就是没气了,原价三块八,良心价收你三块七吧。”
我急忙从冰箱里拿来昨晚喝剩下、掺点儿冰块继续卖钱的肥宅快乐水,这妹子看着像是刚从沙漠里遇难回来一样,搞得我也怪心疼的。
但谁知她对冰水毫无兴趣,反而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天……天方月溪,我找……找天方月溪爸爸。”
“啊,天方——天方月溪……啥?”
卧槽,惊了!
我是天方月溪没错,但天方月溪爸爸是何方神圣?我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那么白痴的后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