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想吃些什么。”诺桠拿出手机,开始在外卖平台上不断翻找。
“不算太饿。”诺依寒见手中的烟已经燃到了底部,就将其扔在脚边踩灭。
“就当是我欢迎新员工,请的。”诺桠笑着揽过诺依寒的肩,指着家店铺道:“这家的鸡公煲我非常推荐,特别好吃。”
“既然是你推荐,那我要个最小份。”诺依寒说完后,从钱包拿出现金递给诺桠。
“都说是我请了,还有这个年代你还用什么现金?这么多网上支付。”
“不习惯呢。”诺依寒将钱收了回去,她不是不想用网上支付,就现在的处境,办银行卡都不可能。
两人短暂休息过后,又开始干活,这次因为涉及到木工,诺依寒只能打打下手,并在一旁学习诺桠的技巧。
诺依寒看到诺桠的拇指上有个疤痕,“你的手,怎么回事?”
“这个吗?是我自己划的,我说过,我曾经也有一段人生迷茫期,只不过现在好了,也想开了,人生嘛,好吃好喝的活着不就得了。”
“你说的很对,我也是这样就满足了。”
“那你还愁什么呢?”诺桠边说边用铅笔在木板上划线。
“可……我连这个都达不到。”
诺桠手中的笔应声停下,她抬起头看了诺依寒一眼,接着低头工作道:“有困难是正常的,那你就降低标准啊,好死不如赖活着。”
“恰巧相反,我倒是希望自己死前能够得到所有人的理解,而不是在低沉谩骂中度过余生。”诺依寒说的很平静,她现在要求不高,能达成这样已然足矣。
“你未免太悲观了吧。”
“悲观吗?”诺依寒沉重的喘了口气,“我总是沉浸在一件事过去之后,一直回想着整个过程,思考我的错误,但我总是出不去,所以时常陷入自责。”
“好吧,每个人对待人生总有着不同的想法,我也无权干涉。”诺桠拿起板子放在桌上进行打磨,她的话也渐渐少了,好似回味起了往事。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墙上如果有些小疙瘩,你打磨下,再补刷。”
“嗯。”
空荡的屋中,只有二人干活的声音,持续很久后,外卖小哥的喊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你们要的鸡公煲来了。”
本来这个小哥一脸微笑的提着饭进屋,可当他看见诺桠的正脸时,笑容瞬间凝固,还有点畏惧的向后缩了缩,“桠……桠姐?你怎么干这种活了。”
“别叫我桠姐,还有你谁啊?”
“我?当时我可是你的小弟之一啊。”
“哦~”诺桠还特地拉了长调,证明她有在努力想,可还是一句,“没有任何印象。”
“唉,想不起正常,毕竟当时我也没啥存在感,就是混口饭吃。”
“谁不是呢?”诺桠从烟盒抽出根烟扔给对方,接着自己又点上根。
“你怎么能是混口饭吃?你可是……”
“哎!”诺桠用手指了他一下,并用眼神告知诺依寒还在场,外卖小哥立马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停止了刚才的话。
“那么二位慢用哦。”他打了声招呼,转身骑车走了。
二人手拿外卖,继续坐在本屋唯一能坐的纸板上,天色也很晚了,诺桠便决定吃完收工。
“你明天什么时候能来?”
“抽时间过来,但我保证肯定会给你工作到四小时以上。”
“还有另一份工?”
“嗯。”
“这么拼啊,怕不是养了个小白脸?”
“小什么白脸。”诺依寒差点没把饭喷出来,“这还好吧,以前我一天能打三份工。”
“厉害,相比之下我自愧不如,但也别累着。”
“累点好啊,至少很踏实。”诺依寒说完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
“这种时候,就需要点这个。”诺桠将饭盒放下,搓着小手不知从哪拿出个小保温箱,里面有好几瓶插在冰块里的啤酒。
“你准备的挺全哦。”
“那是,这可是解乏神器,最适合我们这种被生活和工作虐的体无完肤之人的加油饮料。”诺桠打开一罐,递给诺依寒道,“来!大口喝最爽了。”
诺依寒摸着冰冰凉的啤酒,这次她终于与诺桠达成了共识,因为自己以前也喜欢喝点小酒,买点无名的啤酒,放在冰箱冰镇好了后,下班回家,与妹妹坐在饭桌前,美美的倒上一杯,那时候真是很满足,只可惜这些日子只能存在于回忆当中了。
“咕嘟嘟!”诺依寒仰头饮了半罐,接着回味着那股劲爽的甘甜,她的脸上终于浮现了笑颜。
“好嘛,我也来。”诺桠甚至比诺依寒还猛,一口气一罐没了。
“再来,再来。”诺桠继续开了罐,与诺依寒对碰后道:“是不是很畅快,我这里管够。”
“那我不客气了。”诺依寒再次仰头痛饮,她真的感到异常舒适,之前一直都是在家中靠床而坐独饮闷酒,已经很久没能跟另一人喝了。
三罐下肚后,诺依寒脸色微红,她靠着诺桠的肩,短暂的舒爽回味后便是苦楚,手里的第四罐还是不停的往嘴里倒,就连诺桠都惊了,她第二罐还没喝完,诺依寒就突然像着魔了样狂喝,问她她也没有任何回应。
累啊,太累了,我真是奔波了一辈子,为了家人,为了赎罪,为了帮助他人,哈哈~
“啊!!!”诺依寒突然这么一喊,吓的诺桠手里的啤酒都掉了,她瞪着大眼,本来想说的话却因诺依寒的神情而打住。
诺依寒全身如瘫软般坐着,她的双眼闪着泪光,透露出伤心的思念。本来以为这个女生只是情感上的问题闷闷不乐,但现在一看诺桠知道自己错了,这位看似年轻的女孩,经历了太多,以至于她缺少了许多这个年纪的女生该有的快乐。
诺桠啥话都没讲,默默的再起开一瓶酒,陪着诺依寒静静的喝。
12点,保温箱里已空空如也,诺依寒告别了诺桠,但她还是意犹未尽,又从附近的小店买了点啤酒,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吹着夜风小酌。
可能是感觉有些凉了,诺依寒拉紧衣领,她才注意到,林夜天的这身衣服自己还穿着呢,宽大而又舒适,不知为何很温暖。
“我靠!这是怎么回事?”此时走过一个男生,他不小心的踩到诺依寒暂时放在路旁的啤酒罐,里面剩下的啤酒便溅射到他的裤腿。
“今天刚洗的,你个家伙,没事往路上瞎放什么!”
诺依寒眉头一皱,她本来心情很糟,好不容易喝酒起来的情感被打断了令她有些不乐意,略有情绪的道了声歉。
“哼,看你脏兮兮的,也没个什么家教,孤儿吧。”男生说完刚要转身走,他的脸就被诺依寒突然来了一下子。
前面没什么,诺依寒自己也知道,她本身就是个脏到不行的人,可孤儿这种话,她受不了,本来整个家庭如玻璃般碎裂,已经刺的她心里流血,这下,多天内的压抑和隐忍令她爆发,她也清楚,自己不能沾上任何事了,可手却控制不住,往那名男生脸上打了。
“混蛋!”男生顿时气上心头,也毫不手软的回了一拳,他这下可比诺依寒的还狠,将她的鼻血都打出来了。
也多亏了这拳,诺依寒酒醒了,她立在原地,用手抹了抹血,那股气也消了,她成功没让情绪支配行为,不然打狠了进局子倒霉的是自己,便冷冷的回了句:“两清了。”
“算了。”男生也不想就此事继续纠缠下去,生气的走了。
诺依寒身上也没纸,搞得她弄的满手血,但她还是先将空罐子捡起扔了再找水池清洗。
回到公寓的家门口,诺依寒却找不到钥匙,难道是掉哪了吗?
“靠!”诺依寒愁的挠挠头,她看见走廊里别的住户扔的空纸箱,就捡起来到公寓的天台,拆开后平铺在地面,躺上去准备凑合一夜。
在浩瀚星空的映照下,诺依寒累的很快闭上了双眼,她的潜意识中,出现了许多回忆。
一条景色优美的田间小路,父亲骑着自行车,坐在后座的母亲抱着自己。
一间年代久远的农家大院,奶奶在缝纫着衣服,爷爷则和自己逗着刚出生才1年的妹妹。
一座陌生城市的街边小道,父亲背着巨大的行囊,手里牵着年幼的妹妹,自己则在两人身后,用手托着行囊,想替父亲减轻压力。
再之后,已然熟悉的街道上,走着的只有自己和妹妹两人,她穿着校服讲着许多有趣的故事,这时候即使已经累成狗的自己还是会认真倾听。
雨下了起来,还继续行走着的只剩下自己,双手滴答着鲜血,前方雾气朦胧,蓦然回首,人生的路上就只剩下自己了,谁还能在我身边?或者说剩下的路还有多长。
此刻,前方的雾气渐渐消散,出现了一处分叉路口,身着警服的林夜天靠在路灯旁,抽着烟四下张望,他看到了自己,露出阳光般的微笑,不停的朝这里招手。
另一条路,雾气还是占据了全部,永不消散。
我……应该走那条呢?到底该如何选择呢?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