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公寓前的大门,桑托斯停下脚步,又点燃了一根烟道:“怎么?你是这里的住户?看你也停了。”
“嗯。”诺依寒对桑托斯简单回了声,因为她还有心事,便先回家了。
桑托斯到李爷那交完房租,给自己暂时改名为季和,她的房间被分配在了二楼最西头。
走进二楼的走廊,此时小芙正好端着花洒想出来浇花,不巧撞到了季和的身上,出于长年练就的反应,季和的手已经伸进风衣里握住了匕首,可想起这里不是战场,又见目标是个小女孩,她立马停手道:“注意些。”
陈佳听到外面的动静探出头,见小芙把花洒的水溅在了季和的风衣上,便连忙出来道歉:“真是对不起,我女儿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季和摇摇头,可她见小芙竟在用自己的衣服为其擦水,表情满是歉意,这让她本人都未料到。
“算了,这件衣服不贵。”季和忙用手挡住小芙,她那不是杀意就是无情的脸上,在此刻竟流露出丝丝伤感。
“对了,你是今天才刚搬来的吧,我家正好在做土豆炖肉,分你些尝尝。”陈佳进屋把部分菜装进饭盒里拿出来递给季和。
“既然如此,我就笑纳了。”季和接过饭盒,并掏出钱想给陈佳。
“不用!不用!”陈佳连忙把钱推回去,“以后就都是邻居了,大家互来互往,谈什么钱啊。”
“你真的很会来事,还有,你对你女儿的家教真的不错。”季和笑着说完后,转身脸立马拉下来,拿着饭盒朝自己房间走去。
进了屋,季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四处观察该房间有没有异常,确认完毕后放心的摘下假发和面皮,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坐在沙发上。
“果然啊,我还是忘不了。”桑托斯闭上双眼,刚刚与小芙的接触又让他重新想起顾往,那时的自己还有着信念,还不是为了钱去战斗。
数年前,某处正爆发战争的地区,一处小村镇恰巧被圈进了其中,天空的阴霾久久无法散开,原本有人居住的优美村镇早已被各种武器毁的不像样子,覆盖在其上的沉沙不知底下躺了多少平民与士兵的残体。
年轻的桑托斯正跟着所处的部队经过这里,他们的任务是深入敌方进行战术性的军事打击,要的就是出其不意。
走进村镇的破石路面,桑托斯望着四周如同地狱般的景象,他的内心是沉重的,就在经过一堆破旧残骸时,好似有人在轻声呼救。
起初桑托斯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当竖起耳朵仔细听后,他真的确认是有人的,四下进行观察,最终发现是一名小女孩。
小女孩被坍塌的房屋横梁压着,她不知已经几天几夜没吃没喝,嘴唇干到发裂,就连眼神都已无神,出于求生的本能,她还在用着断断续续的低沉声音呼喊着。
桑托斯连忙跑到女孩身边,他见女孩这般样子,想着先为她补水,可当刚掏出水壶时,队长连忙过来抓住自己的手。
“怎么了队长?”桑托斯一脸疑惑。
“别再浪费自己的资源,像她这种能挺到现在就已经是奇迹,但绝对是救不回来了,就算救出来,对于我们之后的行动也只是个累赘。”
“可!拯救平民不是我们当兵必须要做的吗!”桑托斯挣开队长的手,执意要去救这名小女孩。
“混蛋,你别忘了我们要做的事。”队长生气的给了桑托斯一拳,“军人要服从命令,你要知道在战场上这是常有的事。”
桑托斯瞪起了眼,将憋在心里的话朝队长说了出来,“但你要知道,这场战争是我们的国家挑起来的,现在这里被毁成了这样,我们也有责任,难道连基本的赎罪都不给了吗?这个女孩可是这里唯一的幸存者,我当兵的本心不是去侵略,是想着拯救他人!”
“你说的是没错,可这就是现实,你太过于理想化了。”队长的语气也透出了无奈,他自己也有着家人,谁都不想打仗。
就在两人争谈时,小女孩一直伸着的手落了下来,她永远闭上了双眼,可就是这样,临近死亡的前一秒,她用尽了最后的气力道:“哥哥……救……”
亲眼目睹了女孩死去,桑托斯气的用手砸在地面哽咽,他憋着的泪一滴一滴掉落进沙土中,“第……13个……”
“你在数什么?”队长问道。
“这是第13个我没能救回来的孩子。”桑托斯心如刀割,他的信仰正逐步崩塌。
“好了,你是我带出来的兵,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但……”队长本来是想着安慰桑托斯,可话还没说完,一颗子弹击中了队长的腹部。
“队长!”桑托斯本想是救他,可是队伍的行踪被敌人发现了,密集的弹雨将桑托斯逼到了掩体后。
其余的士兵想要去营救,可刚出来一个就被击中,这是战场上常有的围尸打援。
对方为了不让队长移动,还特意打了他的胳膊和腿,队长的口中吐出了鲜血,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行了,为了能让自己的队伍放下负担去作战,便微笑着面向桑托斯,“小子,你懂我的意思吧。”
虽然队长很多时候都在约束着自己,甚至两人的理念从未达成过一致,但他是一直把自己当成弟弟来看的,因为自己父母早就不在了,这算是他的关照吧,真到这种时候,桑托斯拔枪的手已经颤到不行。
“我只有两个亲近的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我收养的妹妹,可谢谢你,你让我可以专心的只顾着一个了,不是吗?”桑托斯冷冷的说道,他这是在自我安慰,纵使心如刀割,但残酷的现实已经将曾经的那个有着英雄般梦想的自己摧残的不成样子。
“那就快点啊!”队长说完闭上双眼,他憋在眼里的泪也在此时被挤了出来。
砰!枪响了。
三天后,桑托斯嘴里咬着根烟,他的脸上布满泪痕,无力的抱着骨灰盒坐在地上,完成任务回来后,他接到妹妹的第一个消息就是死了,是在转移时被榴弹击中。
“啊!!”桑托斯仰天大声痛喊,如果说队长死时,自己的信念产生了崩塌,那现在已经彻底碎掉了,他痛恨这一切,自己的初心已经找不回来了,既然这样,不如靠自己。
又过了几年,桑托斯接手了许多在战争后遗留下来的孤儿,他们很可怜,多数已经被自己的国家遗忘掉了,这也就是黑树成立的前因。
某天,莉法与桑托斯进行了激烈的争吵。
“你到底在做些什么?你之前杀的我不管,因为对方也是该死的,可这次他们都是好人,为什么要杀啊!我当初在你手下做事是因为赞同你的做法,可你越来越疯狂了!”莉法气的脸都红了,她指着桑托斯不停的质问道。
“住口!”桑托斯将手中的酒杯拍在桌子上,“你问我为什么?我现在是雇佣兵,就是要拿钱办事,我才不管目标是谁,我只看雇主给的钱是有多少,钱才能拯救那些孩子,他们的数量太多,要是真的想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就必须要更多的钱?你懂吗?”
“我表示不能理解,你完全是拆了东墙补西墙,毁了别人的家庭给别人的孩子造成了极大的伤痛,然后你再拿着这笔钱去拯救另一边,有用吗?”
“这件事犹如无法平衡的天平,我管不了这么多。”
“你已经变了,你只不过是打着拯救孩子的说辞在那里满足自己的杀戮欲。”莉法说完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身出了营帐。
目送着莉法走后,桑托斯舔了自己的下唇,并将酒顺着自己头倒了下来,一脸邪笑道:“我只想做我想做的,除此之外那还有信仰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