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远处便望见一条鲜红的酒帘,叶怀仙不由加快了脚步,今个儿歇脚的地方总算到了。
店名“福来”,还未跨过门槛,叶怀仙便喊了起来。
“小二!”
“来嘞,客官里面请,打尖呐还是住店呐?”披着一条枯黄色毛巾的店小二闻声而来,接待这一行看上去像是夫妻带着孩子的三人,当下,他就在心里感慨,不愧是龙生龙、风生风。
看这一家子,男主人俊(zun)!女主人俊,那孩子活脱脱也是个美人胚子,真正的这扫堂十几年来,就没见着这么般配的一对儿!
“来两间上好的客房,至于那房钱,这位姑娘付~”说罢,叶怀仙瞅了瞅一脸认命的东瀛少女伊雪折花,后者反应过来,先是一个恨不得一刀砍了叶怀仙的眼神狠狠地剜了过去,再接着,却有些疑惑茫然地琢磨着叶怀仙话里的意味。
合着原来不是一家子啊,那客人你可不爽利,哪有让女孩子付钱的道理。当然了,小二也只敢在心里嘀咕两句得了,毕竟顾客是菩萨!
“天字号两间楼上请,酒食一会送到~”小二做着这边请的手势,将怀抱幼薇的叶怀仙与伊雪折花三人分别引入了三楼内的两间天字号客房之中。
临房分别,叶怀仙竟是一眼也没留给伊雪折花,倒是伊雪折花,一路上盯着他的后背,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间房……这家伙原来还要点脸,不不不!一定是带着孩子不方便,指不定哪天这条大尾巴狼就会将自己吃得连骨头也不剩下!
可是……
他就这么放心……自己不会跑掉吗?
伊雪折花抱着“雪夜”,这柄陪伴她渡过沧海、踏上江湖的名刀,想起古河口叶怀仙的那一招“丢兵卸甲”,脸蹭地又红了起来,这男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只要愿意的话,自己是可以逃出去的吧……那种承诺什么的,为什么要去履行啊!
伊雪折花望向窗外,傍晚的天边染上深色的橘红,街道上稚子唱着中原的歌谣,似乎刚从学堂里回来,咿咿呀呀地含糊不清,那份快乐却是纯粹的。
她忽地握紧了刀。
没多时。
小二端了酒食上来,伊雪折花依旧在房内。
毕竟是姑娘家家的,小二体贴地以茶代酒,楼下传来老板娘尖细的嗓音,小二告罪一声忙端了食盒出去,留下一叠粒粒饱满鲜红的花生米,一盘甜椒炒过的瘦肉和伊雪折花叫不出名字的绿油油的青菜,再加上一杯淡茶,摆在了她的面前,勾起了她满腹的食欲。
另一间屋内叶怀仙则就着烤兔腿喝下那小镇上自家酿的水酒,水与酒比例大概七比三,度数不算高,三十度左右,但也不是小孩子该喝的,幼薇也十分听话,一点儿也不挑食,父亲给她夹什么,她就埋着小脑袋吃什么,半晌,瓷白的小碗里头已经是半颗米粒也不见,倒是幼薇的脸上,沾了一颗调皮的饭粒,让叶怀仙轻轻地拈走。
吃饱喝足,再睡个美觉,明个儿继续赶路~叶怀仙眯着眼睛躺在床上枕着自己的手臂,一旁的幼薇紧挨着父亲的身体,竟已沉沉睡去。
叶怀仙望向楼外刚刚升起的万家灯火,没来由地想起三年前,他重回人世,恰逢元宵佳节,千万盏闪烁着七彩光芒的花灯升起,飞往那虚无缥缈的天际,滚烫的泪水落下,这个一身穿着如同乞儿般破烂的少年,隔了很久,才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间,察觉到那落泪的,正是自己。
后来他每年都会放一盏花灯,灯上写着字,纵使字儿再丑,也是万般不愿意让人代笔的,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愿相同——他就是这般,极其郑重地许下了那个平凡的愿望,年年岁岁皆如此。
隔壁,伊雪折花隔着窗,见着了那中原的大红灯笼,饶有兴趣。
“雪夜”也早已挂起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