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仙配》的演出很成功,一片叫好声中,名唤柳莺儿的小旦叠着优雅的碎步,回到了后台,一路上遇见的每个人都对其笑脸相迎,原因无他,黄梅戏素来有“一旦挑一班”的说法,戏班子名叫小白伢班,这小白伢班无疑就是靠这柳莺儿时而扮演七仙女时而扮演织女给撑起来的。
柳莺儿更是有一个不惜辗转多地一路跟随的追随者,只要是柳莺儿的演出,他都不肯错过,更是在每场演出之后都来到后台给柳莺儿殷勤鲜花,这不,他又来到后台献花来了,戏班子里的人大多对此熟知,有的性情热络,与之打个招呼便过去了,有的却正眼都没给他一个,不去理会。
只见一名身穿黑色深褂的男子手捧一束献花,来到了这柳莺儿的身边,后者正在补妆,这点倒与如今在长安都内火爆的京剧花旦不同,京戏里头的花旦那是浓妆艳抹,注重的是一种美的意境,柳莺儿这边则施淡妆,主要还是看人。
柳莺儿瞥了一眼鲜花,来者知趣地将其放在了柳莺儿的梳妆台旁,恭声道。
“今日大丰收,抓了两个白伢,一个仙伢。”
“方才我盯着的那个女孩吗?”
“是,属下一直在监视着她,终于逮着机会。”
柳莺儿闻言,露出了一抹极其魅惑的笑,这倒与其在台上表现出来的不食人间烟火般的仙气相去甚远,自称属下的男人不觉有些看得痴了。
“倒便宜了喜见城天上师,但婆罗寺给出的承诺实在是诱人至极。”
然而下一瞬间,她就变了一副模样,变得冷漠甚至是冷酷。
“没给人发现吧。”
“没有,多亏了这么久的伪装,属下在戏班周围几乎可以随便出入。”男人回神,缩起脖子,弯着腰道。
“好,就等婆罗寺那边传来消息,再与上师接应,你先去吧,一会我也来看看这仙伢。”
“属下多嘴一句,小姐再怎么喜欢,也绝不可私自留下这仙伢,否则上师……”
“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柳莺儿忽然抓起那一束献花,狠狠丢在地上,惹得戏班子的伙计都噤声不敢言语,而那名追随者则唯唯诺诺地低下头从这后台走了出去,诸如此类的事情戏班子的人早就见识过了,他们想,还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把戏,谁让咱们的旦角儿红呢?
追随者是个扔进人群中都找不到的平凡男人,穿着倒也简单,似乎一生中唯一的壮举就是追随柳莺儿,有人对此感到钦佩,钦佩他不惜辗转千里、抛家弃子一路追随,更多人说他“贱”,低眉顺眼好似奴才。
无人知晓真正的内幕,正如无人知道这是他的伪装,可只有一点男人认同,自己一条贱命,似乎只能为小姐做些下三滥的营生,例如大徐王朝刑律中逮到就斩立决的拐卖。
追随者退去,花朵在地上被人踩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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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塘,婆罗寺。
此夜热闹之至,清幽的婆罗寺中都能听见外头庙会的喧闹,喜见城天上师早早地差使了如今来中原收服的一干信徒去组织庙会各项事宜,自己则走在颇具异域风情的婆罗寺院中,不时仰首观星。
喜见城天上师为西域人士,一双罕见的绿色眼珠尤为摄人,红棕色的大胡子经年不刮,倒颇有些绿林好汉的味道,可他又偏偏慈眉善目,是一名僧人。
一年前他孤身一人来到钱塘,传播“天婆罗”的教义,引众人目睹一个又一个的神迹,致使“天婆罗”的信仰开始飞速传播,仅仅月余,便有无数富贾甘愿捐赠家财,不到半年,也就成了这座富丽堂皇的天婆罗寺,寺庙多穹顶,外部多用琉璃做装饰,刻绘天婆罗显现神通的种种事迹,主寺大殿之上,更有一尊以纯金以及各色宝石打造而成的“天婆罗”雕像,身披彩衣,面蒙轻纱,婀娜多姿。
喜见城天上师行至寺门,晚风起,乌云遮月,从一百零八台阶之上向下望去,满城灯火。
他忽然朗声道。
“今日解签,不宜出门。”说罢,喜见城天上师转身复回寺庙:“观星台大人也早回吧,今日黯淡星辰,不足观矣。”
远远地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回应道。
“月明才星稀,如今月亮躲进乌云里了,既然如此,上师也早些休息,后会终有期。”
上师摆摆手,径直走入主寺大殿之内,面对“天婆罗”金身像而虔诚下跪,口诵“天婆罗”教义。
寺庙墙壁的一块阴影中,初望去空空如也,再望去,好似从黑暗中走出一清瘦的人形,那是位老人,正面色复杂地望着天上星月。
典狱司三台之——观星台。
“罢了,本想与小红豆里应外合,现在看来,只能捉两只小鱼小虾米‘解解馋’了。”
老人飞身掠过数米高的围墙,步法追风。
又一人掠过,好似白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