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漏风的房屋里,有三个人分别在不同的距离围观着一个人。
“喂,你们看到没,他是不是动了一下?”
“没看到,能不能让他再动一下。”
“小哥,听得见的话就动一个给他看看。”
耳边响起微弱的声音,手不由自主地又动了一下。
“快过来,他好像要醒了。”
声音听得不是很清楚,而且头很疼。
就像在黑暗中漫步,好不容易走到尽头才打开了条缝隙,江客眯着眼微微把头转向声音的方向。
围着自己的有三个人,都没什么印象。不对,离江客最近的那个还是有印象的,是杨池恩,他怎么会在自己身边?
好像又回忆起了些什么,之前好像受到过重伤,然后被一堆人看着。
“小哥,能听清楚我说的话吗?”
杨池恩在他的面前问道。
江客点点了头,眼睛逐渐能睁大了。
“你睡了两天了,如果你再加把劲就刚好三天。我长话短说,现在我们的处境不太好,到处的巡逻都被加强了。我们没自信扛着你逃跑,所以你得快点好起来。”
他这么说道。
没听太懂,江客双手撑着床,用尽身体里的所有力气坐了起来。
意识依然模糊,头还是很沉重。手腕上插着输液管,肩膀和左下腹的伤口也都经过包扎处理。
“为什么你要帮我?”
江客虚弱地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杨池恩嘴角上扬,起身后退站起来拍着两个同伴的肩膀。
“因为我们三的未来可都赌在了你的身上啊。我们在白家工作了三年,一直到一个月前还是前途不明的状态。辛亏有幸受到大小姐的赏识,所以才在昨天救了你。”
大小姐?思来想去只有那个女人!
“她又有什么目的!”
一听到她江客就激动了,想伸手抓住杨池恩的衣服。
被江客虚弱的手抓住了衣服,杨池恩并不在意无奈地摊了摊手。
“谁知道,大人物的行为从来不是我这种小人物能猜测的。我只是个快递员,负责送货。”
“给我滚。”
江客斩钉截铁地对他说道。被江客恶语相向的杨池恩并没有动怒,反而十分戏谑地反讽道。
“小哥,救了你这回事当做没发生过也可以,但审时度势的意识你总该有吧。起码在逃出东云港前你好歹得明白清楚到底待在哪方对你更好,我希望之后我们的聊天内容里更多是关于怎么互帮互助,你可别好赖不分啊。”
江客对他的话沉思了一会,松开手。
见到江客妥协,杨池恩继续说道。
“看你这个样子最少还要几天才能勉强动一动,最多给你三天,三天后我们出发。那之后一直到交货为止都不会有休息的时间,你觉得安全了也可以逃跑,你跑我追,如果被我追上你就惨了。”
这番话倒是一改乐观点的语气,说得那么认真。
现在只担心叶瞳那里,突然的变故会不会影响到她呢。江客想摸手机才发现自己换过衣服了,四下张望一遍看见了隐夜服和其他东西全都放在自己的手边。手机还有电,可这里没有信号。
忐忑不安的江客暗暗下定决心,白家若胆敢对叶瞳出手他们就死定了。
江客把手机放在一边躺在床上静休,这种时候尽快恢复体力才是最重要的。
这边的事情差不多到这里就归于平静了,而另一边则火热得不可开交。
在东云港白家政府大楼内的会议室里,一位老者坐在最显著的位置,他一言不发,只是注视着所有低头不语的人。
面对这帮人这样没出息的模样,白欺月也无可奈克,只能叹了口气率先开口。
“你们,居然让几个叛徒坏了计划?”
他一开口,全场颤栗,除了少数几个人其他大部分人已经忍不住开始手抖。
毕竟他的名字在风源还是极其响亮的,在新时代风源中立法布政的几人之一,现白家元老会上层三人之中最为严厉的人,年轻时智计无双,控局于心的传世名人——白欺月。
虽然那时四十多年前的事了,而就目前他司职内容主要是以管理家族内部法纪和与风源其他家族互访为主。他雷厉风行的手段和铁面无私的处理方式让家族里的人都十分惧怕。
片刻沉寂之后,才有人敢起身发言。
“我们其实怀疑过其中一个人,没想到有三个。”
这个解释似乎让白欺月不太满意,他的手指压在桌上,苛责着这群人。
“高级武师呢?特级武师呢?白家的族人呢?关键时刻一个都没有,拿着本执照只学了怎么围着房子转吗。”
又见所有人沉默,这番景象让白欺月背靠座椅无言再续,没坐多久,他便起身离去。
实在是令人寒心又无奈,不只是这个地方,白已经被懒惰与安宁给腐蚀了。内忧与外患必须一并去除,不然这个家该怎么延续?
虽有万般无奈,但此刻还是以这件事优先吧。真是的,都一把年纪了还要亲自出马。
白欺月背着手,心中满是烦的滋味。
两天很快过去,在经过两天的时间后,江客总算能在合理范围内正常活动了,只是伤口有时还会隐隐作痛,但为了尽早回去还是得忍耐这一切。
在休息间,江客听到了杨池恩他们谈论的计划,他们的计划听上去挺简单,绕过巡逻队,走山路前往结云市。因为现在四人在东云港处于被通缉的状态,交通工具肯定是没办法用了,唯一可行又安全的办法只有从这里前往山林中,再绕路到结云市。
要躲过山林边上的巡逻队,杨池恩知道一个地方,准确地说是一个工厂,那是唯一一处翻过墙就能进入山林的地方。
还值得一提的是,手上的讯早被杨池恩他们摘了下来,他们说那个东西一直在监记录江客的行踪。江客对此不表示怀疑。
今天就是出发的时候,四人准备好食物和衣服后,江客跟着他们从藏身处出去。出来之后江客才明白自己躲藏的地方在哪里,原来一直躲在港口附近,这里是曾经被轰炸过的地方,二层房屋被炸得只剩一半,他们躲着的地方就在屋子的地下室。
记忆里从这里到目的地要横跨过东云港,不用交通工具的话以江客这个状态估计直线走都要走一天。
详细的计划杨池恩没有仔细说明,他一个人带着头走在前面,带着大家走向东云港旧区。
东云港的旧区体现出了这里明显的贫富差异,据说在此前这个区域占了整个东云港的四分之三,而现在可能连五分之一都不到。
听杨池恩说,旧区里面的巡逻队不会很多,因为这里的人大部分是反对新区开发的一派。只要绕过一些关键位置和注意别被摄像头看见就行了。
踏入旧区没多久,杨池恩带着大家走进了一间杂货铺里。
“韩叔,借我走一下后门。”
坐在那儿看报的谢顶大叔只是抬头看了眼和他打招呼的杨池恩,就接着继续看报。
穿过杂货铺的后门,顺着两栋居民楼夹着的巷子一个跟着一个前进,在尽头处向外看了看直到确认安全了以后,立刻带着众人冲到了对面的一家日用品店铺。
“张姨,我上天台了。”
还是和刚才一样, 很自然地打了声招呼。
在那打扫卫生的妇女面带笑容,抬头答应了一声。
“注意安全啊。”
跟着杨池恩走上居民楼的天台,房子之间相距紧密没费太大劲就从这里跳到了另一栋,注意了一下下方的情况,杨池恩在末尾的一栋打手势示意停下。
轻车熟路地扭动门把手推开锁着的门,杨池恩与众人从这栋楼的天台下去,发黑的地板每踩一步就会溅起一撮灰尘,汗臭味混杂的空气丝毫不亚于江客回家路上所闻道的那种。
到了楼底,跟门口的大妈打了声招呼,大家穿过街道跑到了对面的那一栋。到这里就已经快到旧区中央了。
来到这栋楼的第四层,敲响了其中一间的门。不一会,一个灰头土脸的健硕青年打开了门,见到杨池恩后他便露出了笑容。
“恩哥,来做客吗?”
“不了,你家的阳台借我用一下。”
青年点点头,立刻跑过去打开阳台的门。
来到烟台,杨池恩抓着阳台上的一根粗绳子使劲一扯。绳子另一头牵扯的地方马上响起了铃铛声,随后一个跟这边差不多的精壮青年立马急匆匆地跑来打开了对面阳台的门。
“恩哥!”
他挥着手和这边打招呼。杨池恩举手示意,在这边把绳子捆好。等那边也绑好后他一个人示范着抓着绳子快速地爬了过去。
“很牢固,你们来吧。”
听到杨池恩的招呼,三人对视一眼,决定让江客先爬。做这种动作简直是要命,忍着剧痛一路爬过来,江客到这边的时候已经汗流浃背了。
江客的样子还引得这边的青年嘲笑着他。
“这个小哥不行啊。”
江客无言以对。
等四个人全部都到齐了,因为一切顺利所以大家决定在这个青年家里稍微休息一会。杨池恩则拜托这个青年帮忙外出看一下情况。
“你很信任他们?”
坐在木椅上休息的时候,江客问了杨池恩这个问题。问得很蠢,因为他知道这个青年不会告密。
杨池恩背靠着墙,带着微笑答道。
“我和你不一样,我活在有血有肉的世界里。这里的大部分人都不是因为贫穷才住在这里。”
“不是因为贫穷?”
这番话让江客产生疑惑,杨池恩随即解释道。
“是坚持,这是你们永远都不会懂的,这是在这个世界上能唯一够超脱生活的东西。”
他说着一些古怪的话,令人摸不着头脑。
“那你为什么要放弃你的这一切?”
江客想起了和杨池恩的聊天里,他说过他放弃了一切选择护送江客。
现在提出这个问题让杨池恩只得无奈地摊摊手。
“我最近才明白抵抗权力需要很大的力量,有的人能成为无家者和他们游击,有的人同样可以选择加入他们再从内部潜移默化地去改变。但没有能力决定自己命运的人太多太多,他们需要一个能为他们扛起这片天空的支柱。”
野心十足啊这个人,那对他而言,找白泉还真是找对人了。
闲聊到这里就结束了,四人静静地等待,顺便享受这片刻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