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夏末若现
虽然已经是九月但天气依然显得闷热，只有偶尔拂过的风才给人带来少许的清凉。四季转换之时并没有明显的界线，这也正是小镇气候的特点。
这点很能蒙蔽人的感觉信号，平时很难察觉到那些改变的细微，但当某一天突然意识到之时才会发现四周已经变化了很多很多。这一点刚刚我才体会到了，在意识到现在已是九月之后我才明白——
现在已是夏之章的末尾。
秋天已经来到了？我望着道路两边鲜绿色的叶片像是对着自己问道。
无关紧要啦，我默默的回应了自己的疑问。
“呼~”我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
说不定会在拐弯处撞到一个嘴中叼着面包急冲冲奔跑的女孩呢~所谓的邂逅……
真是老套的剧情，我的大脑立即便将我的遐想冷冷的踢飞到远处。
真是的，明明是中午还会有人叼着早餐在嘴中？
想到这里我稍稍的加快了脚步，行走在着长长的坡道之上。
偶尔间，带着翠绿色的叶片，纸片一样，飘在空中，飘落在眼前。伸出手努力想要抓住但却每次都被灵巧的躲开。也曾经听别人说过想要抓住的话，最好的方法就是静静的伸出手等待它落到手中。
顿了一下，我停下刚刚才加快了的脚步。
“就稍稍尝试一下吧，”我自言自语的伸出手。
可惜过了许久，树叶依然只在四周滑过。
“还是失败了啊。”我嘲笑自己。
“不过……”
我看着前方重新开始脚步。
“…意料之中。”
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就算是一点点也无法预料的到。
当然我也是如此，我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
我没想到如此快便会再次见到她，一点准备也没有做好。
这是什么心情呢？再次和她相见？
上次，我们相遇在清晨坡道的阳光。
❀ ❀
“啊拉啦~妹妹属性原来是天然系的路痴呢~~”
“笨蛋！笨蛋！全都是哥哥的错！！”
披着长长金发的女孩几乎是哭丧着脸，不断的用花生砸着正恶狠狠嘲笑她的哥哥。
“脸红了呢。”
这句话出自另一个正坐在地板上安静的看着书的女孩。
“呜——”
金发女孩的脸憋得通红，像是随时都会爆炸一般。
嗯嗯，那个金发的女孩叫做Irdis。
Iridis——拉丁文‘虹’的意思。
“在教学楼迷路了3个小时~真是厉害~！”
“只迷路了两个半小时而已！！”
女孩的气愤达到了极点，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一筐的花生全都砸了过去。
“浪费食物了呢。”
另一个年龄少长的女孩依然在冷静的看着书，头发随意的摊开在木质地板上。
“太糟糕了~！这样下去我会被妹妹吸引的~！妹属性外加贫乳天然娘…糟了！我的热血都快沸腾了呢~~！”
“呜啊！！哥哥给我闭嘴！”
“不要乱说，这大小根本不算是贫乳。”
大家好，我是谜一样的第三人称。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接下来的时间就继续交给第一人称。
“呜——呜——”我恶狠狠的盯着哥哥，虽然桌上哥哥做的食物看上去就很可口。
“Irdis不吃的话，我把你的那份也吃掉了哦~”
哥哥微笑着淡定的伸出筷子。
“才不要！”我恶狠狠的拒绝哥哥，哼了一声把哥哥的筷子打到一边。
“这么说你是去了那个过期刊物的储存室了喽~然后就成了那里的图书管理员喽~”
哥哥毫不在意的继续问着。
比起别人哥哥最难对付，无论我对他是什么态度他也从来没有生气过一次。每一次都会对我的反应熟视无睹，不，应该说着直接无视。
“真让人担心呢~Irdis可是没法和人正常对话呢~”
“哼，不要你管。”
我生气的扭过头。
“嘛嘛~让我来给妹妹占卜一下吧~！”
“才不要。”
“嗯~~据我的占卜，妹妹今天会迷路3个小时~~”
“只迷了两个半小时！”
“嗯……！”哥哥凑到我面前盯着我。
“怎么了……”距离的太过近，我感到有些不适。
“不好的预兆呢~明天对妹妹来说最重要的人会突然消失呢~”
哥哥若有所思的说着。
“谁会信你。”
我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的回应。
❀
我正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个资料室之中，右手撑着脑袋，无聊的翻阅着随手从书架上抽出的杂志。
似乎是几年前的杂志，纸张泛着淡淡的黄色。虽然如此却意外的保存的相当的完好，连一个褶皱都没有。
事先说明一下，我并不是良心大发而自觉的来到这里。
理由由以下中午回家路上和雨然对话回忆的片段解释——
『 “呐，小空。钥匙在这里的话，Irdis要是下午来早了不就进不去了么？”
“嗯，这样么。”
“所以小空吃完饭就去那里吧~钥匙交给小空了~！”
“哈？”
“就这样咯~钥匙交给你了。” 』
所以现在我正百般无聊的等待着。
话说她也不一定会来啊。毕竟她好像只会本国的文字，对话之类的貌似并不行得通。
雨然的笔记本和水笔还放在桌面上，上午的时候她忘了将它们装入包中。
“咔——咔——”
发出轻微的响声，门被小心翼翼的推开。随即最先出现的是金色的发丝，之后便是一张稍微泛红带着警惕的脸。
“哟，中午好呢~”
“……”她微微弯下身，有些勉强的笑了笑，坐到了桌前，当然是在我的对面。
想不到她来了。
我抽出水笔打开雨然的笔记本，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四周也像是这有这一个声音。
『这是这里的钥匙。』
我将笔记本和笔顺带两把钥匙中的一把一起递了过去。
『谢谢。』
很快便有了回应，再加上一个腼腆的微笑。
『Irdis是外国人么？』
反正也闲的无事，我便饶有兴致的随手写着。
『嗯，这里是母亲的故乡。』
她迅速的回应着，每次着笔都不带有一丝的犹豫。目光始终盯着笔记本上的字迹，像是害怕写错了似的。
『原来是这样啊。』
没想到她是混血儿，不过我也应该早就想到了这点。
明显是外国人的发色再加上明显是本国人的外表，这点便显而易见。
『Irdis为什么会到这个学院呢？』
我的这个问题像是把她给难倒了，她犹犹豫豫的拿着笔。
有什么难言吗？正在我这么推测着的时候，她好像组织好了语言，快速的‘嗒嗒’书写着。
『为了。照顾哥哥。』
这个理由还…真是奇特啊。
我无奈的露出苦涩的笑容。
“中午好呢，小空。哈，Irdis果然也来了呢！”
雨然推门而入，自然而然的便坐在了我的身边。
“在看什么呢？”雨然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打开刚刚无聊之时我随手拿出的杂志。
“现在正在和Irdis闲聊在呢。”
Irdis正一脸无辜的眼神望着我们，真是可怜听不懂我们之间的对话。
“这不是两年前的杂志么。”
“嗯，我从书架上随便拿的。”我点点头。
“这是「物现林丘」的照片吧，果然很漂亮呢。”
雨然将杂志竖了起来用手指着上面的一副照片。
“嗯，的确呢。”
「物现林丘」和小镇的距离并不是很远，但那里是禁地，所以就算是镇子里也很少有人去过。
“用那里的枫叶做成书签是不是很美好呢~”雨然不停的遐想着。
“枫叶的话，嗯…镇子里还真是没有呢。”我想了想回答。
『快要上课了，我先走了。』
正在这时，笔记本上有多出这一句话，当然写下它的是一直默默看着我们的Irdis。
“差不多我们也要走了呢。”
雨然把书轻柔的插回书架中。
上次我们相遇在坡道上的阳光下，现在我们重逢。
“这是下午新转来的同学哦~大家欢迎哦~~嘛嘛~反正大家也没有做自我介绍也都不认识。”
讲台上的老师笑容依然挂在脸上。
是她？一定是她。
一定是她，这一点无容置疑。我不会忘掉任何一个我见过的面容，更何况——她，真是一个漂亮的人呢。
早上和她无意的便相遇，留下一句我不理解的话之后她便消失在我的眼前。现在她再次出现，那棉花糖的味道？
“初次见面，我叫做若现，请多指教。”
她的声音带着甜甜的味道，若有如无，显的轻微的有些飘渺。
和雨然一样的很有礼貌，微微的前倾身体表示敬意。
“那若现同学就找一个空位置坐下吧~反正大家也都没有做自我介绍~”
老师的声音现在显得不是那么的具有吸引力，为什么呢？我想大概是我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那个新生的身上。
她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又见面了呢，深空。”
她的眼神很是温柔，之中却似又有一点的不安。
她在我前方的空位坐下，轻轻的说出下一句。
“我很努力才过来的呢。”
“好了~~那下午大家就先来做自我介绍吧~~~~”
老师一边说着，一边坐下身。打开手中的文件夹，身体靠在座椅的后背上。
“从靠门的那边开始了哦~”
“好~~~！”
‘一定要让老师记住我~！’‘我也是！’四周的气势依然不比早上逊色。
不绝入耳的鸟鸣声，清脆的感觉。
我真的认识她吗？我也不得不怀疑这一点。确切的很，在我的记忆中并没有她的影子。那她又是怎么认识我的呢？在看见我的时候便叫出名字。
虽然心中抱有疑问，但也不好立即便找她问个明白，毕竟现在还是上课时间。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后背，距离如此之近。
树叶？
目光一瞬间被偶然从窗口飘进来的树叶所吸引。
正在我盯着若现陷入思考的时候，一片绿叶划入，落在被九月阳光暖暖洒着的桌面。
就算是第一天，现在也是九月。
九月是夏末秋初的季节。
“说不定这树叶是特意来的呢~”
雨然也和我一样注意到了这个不经意的来客。
“不是偶然掉进来的么。”
我随口反驳道。
“哎~小空真是没有想象力~说不定它是特意来的呢。”
雨然也笑着反驳我。
“为啥。”我侧过头盯着雨然的面庞。
“嗯，是为了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雨然点点头，像是在默许自己的说法。我也不愿去再反驳。
“或许吧。”
“树叶我收下了~小空。”
她双手合十，将树叶夹在手心。就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把它轻柔的托在手中。
“用它做什么呢。”我好奇的询问。
“把它夹在重要的书中。”
雨然轻轻的闭上眼。
“就是这样。”
重要的书？重要的东西。对雨然而言日记是她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任何的事物可以取代的了。
我也从没有翻开过她的那本从小就开始书写的珍宝，但我知道那里面毫无疑问蕴藏着雨然最珍贵的回忆。
因为三年前的灾难三年前的灾难带给她的伤害比我要大很多很多。
我不过是失去了记忆，记忆成为了碎片。而她失去了家人，再也无法创造出新的记忆。
“老师有你的包裹！”
门外有一个中年大叔的声音传来。
我望向讲台——
只见老师微微的抬起头，像是没有怎么在意的笑着。不紧不慢的走下讲台，果然有一种学识渊博的稳重。
“是从国外寄来的！”
这时候门外的声音又加了一句。
“自我介绍什么的就明天再继续了！老师我先走了！”
突然间老师的笑容像是注了混泥土一样一下子凝固，一边急促的说着一边冲出了门外。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了哦~~~！大家晚上要好好休息~~~！！”
这上课的时间还真是短暂呢，我透过窗外远远的望着学院的钟楼。
上课的时间是下午两点整，现在两点十分。
对的，没错。
才过了10分钟而已。
班上一片寂静，就这样过了一分钟。
“万岁啊！”
“我最喜欢这样的老师了！！”
“就上了十分钟的课麽？！！”
“老师不会是故意的回避我吧……”
这时同学们才陆陆续续的反应过来，班上立马像是炸开了锅似的活跃了起来。
“小空~那我们去那里吧~正好出现大片的空白时间了~去那个资料室吧。”
雨然已经站起了身。当然她并不是那种遇事很兴奋的类型，和她身后的攸弦早已叫着跑了出去——‘小安~！攸弦我一定会研究好学院的地形为晚上社团活动做好准备的说！’。
“深空。”
声音的方向来自前方，声音的主人——若现。
“雨然，你先去，我过一会儿再去。”
我说着把从口袋中拿出钥匙递到雨然的手中。
雨然虽然是一脸‘你们认识？’的疑问，还是乖乖的接过钥匙。
“我在那里等你哦。”
留下了这句话之后，便走出了教室。
“很高兴呢，再次见面。”
露出笑容，却有一种疲倦的感觉。若现的眼中像是有泪光闪烁的感觉，背对着阳光照过的方向带着欣喜。
“我们认识么？”
虽然这是我内心中最真实想问出的问题，但说出口时却显得很是生涩，生怕问错了什么。
“说不定吧。”
她的笑容总显的勉强，却不让人觉的虚假。
“只是我有这种像是重逢的感觉，所以才在早上的时候和深空你对话的。”
她低下头，轻轻的补充。
“毕竟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所以说不定是我认错人呢。”
是这样么？那样的话也情有可原。毕竟三年前发生的灾难致使镇子里很多人记忆变的混乱。
而且时间，可以让人淡忘一切。
“呵，倒是也不排除我将你忘了的可能性呢~毕竟我也受到那次灾难失去了不少的记忆。”我笑着摆摆手。
她呆呆的望着我。
“嗯？”我被她的目光弄的有些不知所措，被女生盯着也有些不好意思。
“那倒是也有可能呢。”
她咧开嘴含蓄的笑着，真的很漂亮呢。
班上只剩下寥寥无几的人。
“那你所熟悉的那个，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聊的话题，两个人之间寂静的有些尴尬。
“他么，他一直努力的想要见到一个人。”
果然若现口中的人并不是我，光是从性格上就和随和的我截然不同。
“…却没有成功。”
若现依然继续说着，带着淡淡的思念。
“但现在他大概已经是放弃了。”
“为什么？”
放弃，我倒是经常的放弃。但是大都是一些小事，做了一半之后便懒散的不想再动手。
“哎，深空你和他的感觉很像，都是思念的味道。”
若现透过窗户仰望着夏末的天空，天显得又高又远。
“哈？这是啥味道，早上不是说像棉花糖么。”
我不禁被她那新颖的比喻弄的笑出了声。
她也笑了起来。
“这个比喻是他告诉我的哦，我想大概棉花糖是思念的味道吧。”
“他还告诉我，天空中的云就像是棉花糖呢。”
“他还说过，总有一天会吃到天空中的棉花糖。”
“说过又有人会将棉花糖带回来。”
若现不停的说着，就像在向我倾诉着。不知何时她的眼中早已挂上了泪水，闪烁着光泽。他是她喜欢的人吧，我这么猜测着。
她说了很久——
“他很喜欢他的姐姐哦。”
若现的泪水早已滴落到桌面。
若现极力控制着，身体却忍不住的颤抖。
“没…没事吧。”
我有些担心，也有些脸红，唇有些发干。就像是我把她弄哭了一样，班上剩下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
“嗯。”
若现的脸明明是笑着的，泪水却一直不自觉的滑下。
“嘛…真是失态了。”
若现用衣袖擦了擦泪痕，依然是笑着，却感觉让人释怀。
“嗯，看来你很喜欢他呢。”我轻轻的说。
“对不起呢，好久没有和别人说了，一时间止不住了都。”
这是若现才想起拿出纸巾，有些慌忙的在包中翻找，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
“深空和他真的很像呢。”
“啊…。”我带着微笑回应着她。
“可以的话，能让我把你当成他么？”
这叫我如何去否决？我没有忍心到去拒绝。
“如果可以的话。”
“我每天都会向你道歉的，深空。”
她笑着说着奇怪的话。
“道歉？”这叫我从什么地方开始理解？
“嗯，每天都会的。因为我希望有那么一天他可以原谅我。”
若现她做错了什么，我当然是无从知晓。
“所以，对不起。”
若现一边说着，一边对我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别…别这样啊~”
一时间我还真是难以承受，突然便接收别人无缘无故的道歉。
“哈。”若现抬起头。
“我和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呢，不过能再次见面真好。”
透过眼神看到的那种情感，真切无比。
“对不起，深空。”
她消失了？像早晨一样消失了。
在说完最后一句道歉之后，若现瞬间便从我的面前不见了踪影。
想些什么好呢？
我望着若现消失后的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