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的朋友吗?」
希尔瓦回过头,眼前的这个男子,他的模样落拓不羁,留着深色的长发,像是雕塑一般棱角分明的面孔,灰黑的胡渣至少三天没刮了。邋遢的上身黑色制服显得有点陈旧,胸前锃亮的徽章是盾牌上交叠的两把利剑。
「算是朋友吧?对吧,汐岚大哥!」
突然吹进来的风,让埃扎尔枯燥的头发随意摆动,目光接触到汐岚的时候,一袭黑衣,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标杆般笔挺的修长身材慵懒的斜靠在吧台的前面。
扎起的长发因为风的关系,时而扫过肩部,他身上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薄凉气息。虽然说早有准备,埃扎尔还是忍不住浑身一震。
「哦!那个徽章!是『贝茵都』的吧?之前帮我们忙的!」
希尔瓦在看到他胸前的徽章之后,才想起来这些。上次分别后以为再也不会遇见,没想到在这里又再次见到了。
「虽然很熟悉,但是我不记得你是哪个了!」
汐岚蹙着眉,尽可能的将眼前这个人的脸和记忆中能够搜索出来的名字进行配对,然后像线路突然通常那般说到。
「埃扎尔,我是埃扎尔。」
「哦!!!就是那个小鬼,经常缠着塞西莉娅讲故事那个!」
汐岚有点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眼睛里的光怪怪,说不上来是惊喜,大概是久别重逢的突然。
「塞西莉娅怎么样了?现在。」
汐岚奇怪的脸色,但是又显得那么的平常的话语说出口。
性格是极具反差的汐岚,喜欢孤独,却好开恶趣味的笑话。在流浪的日子里难得学会了如何开怀大笑,当说到「塞西莉娅」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却又像他的衣着一样单调,非常的朴素和平淡。
「身体还不错,你走之后的一段时间她的心情很糟糕呢。整天整天的魂不守舍。」
「啊,是嘛。来,我请你喝酒。」
说着,汐岚让了一个位置出来。
「没想到你这个小鬼,这么快就长这么大了啊!」
汐岚的手在空中比了一个高度,看的出来想起以前的事情让他非常开心。或许只有他没有流水飞逝的感觉。总觉得时间像这个世界的漫漫长夜,永远没有尽头。一成不变的不只有黑夜,还有流浪的持刀者。
「其实之前就看到大哥您,但是......怎么说呢,太震惊了!二十年过去,汐岚大哥竟然一点都没变。」
「嘛,我要是变了,老了、身体都站不直了,你这小鬼还能认出我来嘛?」
汐岚手中的酒杯和埃扎尔的酒杯碰了一下,仰着头一饮而尽。
「怎么从『贝茵都』过来这边了,路途非常遥远吧?」
埃扎尔的稍稍一怔,脸上随即又浮现出笑容。
「唔,是因为有些事情......」
「啊,不谈这些了。久别重逢,我敬汐岚大哥一杯。」
埃扎尔酒杯空了,再次往里添酒的时候,外面进来一个身着黑色西服的中年男子,透过玻璃门外可以看出阵仗很大,似乎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是那个人!」
「谁?」
「就是那个『渣滓』......」
向米尔解释的时候,希尔瓦握紧了拳头,胸中那一腔怒火,被极力的抑压,脸上只管在不能笑的程度中,极力地显得温和的样子来。
西服男子就连走路的样子都显得非常的「规矩」,迈着特别训练过的步伐,三两步便走到埃扎尔跟前两米处。
「埃扎尔...队长,时间差不多了...请跟我走吧!」
说话的时候一只手捧住小腹,身体微微前倾,是一名执事的标准体态。
埃扎尔看了一眼旁边的汐岚三人,眼神里充满了刚见面就要分开的那种遗憾。此行的目的确实是过来拜见「菲尔克斯」家族的那位大人,遇上汐岚也只是意外,他只好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
执事稍稍向后退了一小步,摆出了「请」的姿势。抬头的时候,看了一眼汐岚他们那边,眼神中充满阴郁,表情分明是厌恶与消沉。不,或者说这才是他本来的脸,从不曾见过的耐人寻味的脸。
「真是可惜,你们才相聚一会......」
双手抱起在胸前,希尔瓦拉着脸有点可惜的说到。
「嘛,过不了多久还会再见的......」
汐岚脸上一笑,接着便是非常深沉的目光望着埃扎尔和执事离去的方向。
「我有预感...」
「唔,走啦走啦。这里不是我们该逗留的地方。」
......
雪在落下的时候也是有规律可循的,在风偏大的时候,往往伴随的是强降雪,俯仰之间就会发生很大变化。有时候偶尔停了,但是也只有那么短短的几小时而已。
游历过四方的人带回来的书籍,在里面记载着的一个地方,那里的冰和火相融在一起,被融化的雪蒸发成饱含水分的热气流上升。在受到强风的影响,极低的气温下,再次结成雪花落下。
据说,冰和火相接的地方,那是这个世界的尽头。
「那种话是骗人的吧?这个星球不是圆的吗?哪里来的世界尽头的说法?」
闲聊的时候希尔瓦极度不赞同这种说法,争辩道。
「这个星球是圆的,那么起点就是终点。」
「这么说,世界的尽头,岂不是就在起点的位置?」
「或许只是一种比喻吧,一定有什么其他的意义......」
漫步在街道上的时候,因为雾气减散的原因,能看到的地方也渐渐变远。没有了雨水的淅沥,至少还留下了屋檐积水滴落在钢板上的「铛铛」声。
不远处传过来的喧嚣声,听上去像是有人在单方面训斥着什么,还有隐约可以听见的求饶声。
伊芙非常不自在,被如此多的「贱民」围观着。人群虽然隔着很远,而且大都低着头不敢和她有任何的眼神交流,但是还是让她非常的不适应。
地上跪着不断求饶的老妇人,像是受了惊吓的小鹿,惶恐不安。据说是因为她不小心在取出烤炉里的面包的时候弄脏了伊芙的白裙子。
只是一味的低着头求饶,而那个伊芙,那个满脸阴冷笑容的女子,看着她的表情完全是一种小题大做的戏谑。
「贱民,你觉得道歉有用嘛?」
「来人,把她给我驱逐出『费林都』!」
老妇人听到她的话语之后,纤弱的身体不断打着摆子,颤抖的像个风地里的树叶一样。
「姐姐,要不算了吧?她好可怜。」
诺伊尔拉着伊芙的袖子,怯生生的说到。
「你......」
「诺伊尔,你可是『菲尔克斯』家族未来的继承人,怎么能对这样贱民心生怜悯?」
察觉到伊芙的鞋子正要踩到水洼上,老妇人轻轻伸出手盖在了上面。
「哈哈哈哈哈,看到没有?不管我怎么欺负她,都得忍着。」
「他们啊,是『物品』,不是人!贱民是不配称之为『人』的。」
「这里是『费林都』,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今天要丢这件『物品』,没有人敢留到『明天』!」
说着话的时候伊芙的脚用力踩在那双干枯的手上,肆意的践踏着,一手还拉着诺伊尔,怂恿的说到。
「来呀,诺伊尔你也来试试!很好玩的!」
「不...我...为什么?只是一条裙子....」
看到诺伊尔脸上的同情,让伊芙产生一种厌恶的情绪,那种表情对「菲尔克斯」家来说是一种侮辱。于是她变得更加焦躁。随即一脚踢在老妇人的身上。
「伊芙小姐,请...请您宽恕我的过错....请不要将我驱逐出『费林都』。」
「伊芙姐姐,你已经教训过她了,就放了她吧?」
伊芙的眼珠子转了一下,抱起双臂说到。
「好,既然诺伊尔都说了。我就.....」
「放过你」这三个字快说出来的时候,伊芙的心思突然变了。
「你弄脏了我的裙子,那就赔吧!不多,500洛氏。不过,得有时间限制,多久呢....唔,十秒钟好了。」
「伊芙姐姐.....」
伊芙邪魅的笑着,贴着诺伊尔的脸,在耳边轻轻说道。
「诺伊尔啊,这都要怪你哦!因为你的同情啊....贱民是不值得同情的。」
「是我的同情害了她嘛....」
身体终于一软,老妇人眼前一黑差点没挺过去。500洛氏对她来说即便是不吃不喝,三年也拿不出来,更别说是十秒钟。
「10...」
「9...」
「求求你们,你们谁借我500洛氏啊,求求你们了!」
老妇人端着枯枝般的手臂,望向四周。人群像是非常忌讳的往后退了几步,完全不敢理会跪在地上的她。
「你别过来...快走开!」
「要是给伊芙小姐看到,说不定会以为我和你关系很好......」
「可别连累了我们......」
「求求你们....求求....」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发出一声干笑。是啊,在这里的哪有人敢因为她而得罪站在中央的,那个穿白色裙子的女人。
绝望的眼神浮现在瞳孔之中,枯槁的双手垂下。从弄脏伊芙裙子的那一刻起,她就该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已经不属于她自己了。不,严格意义上来讲她的生命从来就不是属于自己的。
就像伊芙口中说的「物品」一样,她生来便是属于别人的「物品」,即使连性命也一刻都不属于自己。
「3...」
阴沉着脸,毫无表情的士兵已经上前托着她的手,准备将她驱逐出「费林都」要塞。
「等一下!」
伊芙看着人群中走出来的两个熟悉的面孔,一个是长头发的持刀浪人,黑色的刀被抱在胸前。另一个银色头发,奇怪的肌肉生长在体表,不断地冒出白色的蒸汽。
「这500洛氏,我替她出了....」
相比起恼怒的希尔瓦,汐岚看起来更加平静得像个看客,他侧过头问:
「真的给嘛?」
希尔瓦点点头,汐岚从外衣的内袋中取出一个破旧的钱袋,随手往地上一丢,看也不看那伊芙一眼......
伊芙的眼中不知道是愤怒还是羞辱,她感到一阵眩晕,感觉比被别人打她嘴巴更难忍受的屈辱与痛楚。舍弃了「菲尔克斯」家族颜面,发出怪叫般的声音。
「贱民!我要杀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