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
汐岚望向那个披着白色斗篷的浪人，齐肩的长发乱糟糟的，显然很长时间没有打理过。
「正是在下。」
说话时候的嗓音和他二十出头的年纪，甚至单单从脸上看去是那种格格不入的稚嫩。既然如此为什么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都是那种崇敬的样子，应该是很有威望的人？
长相非常凶恶的老板见到眼前的浪人站了出来，脸上的表情立马变成豪爽的笑。市侩的搓了搓手。
「怎么可以让六道先生出钱呢？这顿饭就当是我请这两位小兄弟了！」
随即，脸上的表情又变成若有所思的样子，对身旁的女服务员说到。
「小梅，啊，现在的生意真的是越来越难做了。供应站那边肉价是不是又涨了？唉... ...」
六道扬起嘴角笑了笑，手中的手杖交换到另一只手上。从破烂的斗篷口袋之中掏出了三张纸币。塞到老板的手中。
「我说请客，便是请客。难道店家要拂了我心意不成？」
店铺老板喜笑着，不再推辞，让服务员收好钱之后，便回到了柜台。
「嘛，多谢款待！喝酒吗？」
斜靠着椅子，汐岚举着酒壶向六道搭话后，邋遢少年转过身来对汐岚咧嘴一笑。
「那便喝两杯。」
看热闹的人散去，不是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谈天说地，便是去往下一个可供闲聊的场所，「大亚」从来不缺这样的地方。
六道找了位置自顾地坐下，将手杖搁在那里，右手接过汐岚递过来的杯子。一仰头，一口烈酒灌入肚中。一般人这种烈酒下肚都会咧着嘴发出一声「嘶」，就连汐岚也不例外，而他却面不改色，寻常的就像喝白开水。
两个人自顾自地喝酒，一个人正以怪异的眼光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这个奇怪的人突然接近到底是有什么目的，这是希尔瓦心里不断思考的问题。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六道先生是吧？我们以前没见过吧？」
六道浅抿了一口，将杯子放下。
「是的，没有。」
既然没见过，是不坏好意的接近？但是图的是什么，汐岚和希尔瓦两个人身上加起来最值钱的东西就是那袋在这里用不出去的「洛氏」了。难道是冲着汐岚来的？
希尔瓦的心里冒起了一连串大胆的想法，这个人搞不好是汐岚大爷的旧相识，又或者是仇家？只不过看汐岚没什么反应的样子，该不会是忘了吧？
「那么？」
「是想要问原因吧？」
六道说完，深邃的眼眸盯着某处，就这么看着，也不做声。像是若有所思早早神游在外。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问题，就是知道是什么问题，却没有办法解释这个问题。
汗液悄悄从他的额头流下，他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终于将心神拉了回来。舒了口气般的轻松说到。
「我等你们很久了... ...」
话语如晴空惊雷，镇住了两人。甚至连汐岚手中的酒壶都差点打翻洒了一地。
难道眼前这个人认识自己？从过去到现在，他知道自己忘记的东西？
汐岚心里想着，然后立刻打消了这种念头，就想毫不犹豫的将这股心中燃起的篝火给浇灭。过去教会他的，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你认识我？」
汐岚问到。
「啊啊，果然啊，你果然认识汐岚大爷。不然怎么可能会出手帮我们。」
希尔瓦一拍桌子，就像结果完全被他猜中了一样。
而他的大呼小叫并没有打搅到两个人的思绪，说是各自心里想着不同的事情，但是看上去就好像用意识语言在交流的样子。
六道的迟迟不做回应，却让汐岚的内心开始产生动摇。终于最后等来了答案。
他摇头了。
「并不认识。我啊，预感到了你们两个人的到来。只是时间不确定。我啊，等了好久... ...就像过了几个世纪。」
「预感？？？」
希尔瓦捂着肚子，努力忍住不让自己笑起来。
「喂喂。我说，你该不会是招摇撞骗的神棍吧？哈哈，抱歉啊，让你下血本了。我们两个身上没什么值钱的，值得你这么做。你说是吧？汐岚大爷？」
汐岚没有理会他，转过头面向着六道。一脸着了道的样子说：
「嘛，所以接下来你是要和我说你的预言吗？」
年轻的「江湖骗子」用手指沾了下酒水，在桌子上画了个同心圆，接着在环上画了九根直线。
心里暗自的吐槽着，「老哥你的画工太差我真的看不明白」。当然这种不符合人设的话汐岚自然是不会说出口。拿起酒壶顺了一口酒到嘴里。
「黑暗世界的起源... ...」
「越说越玄乎。」
极度不以为然，希尔瓦说到。虽然不知道汐岚怎么想的，但是在他的眼中早已认定眼前这个打扮古怪的年轻人，肯定是个骗子。
不过话说回来，行骗的话外在表现也要装扮的到位啊。他见过的那些给人占卜的哪一个不是一把年纪玩个球，摆弄着扑克，非要说是占卜用的塔罗牌？
不过他看到汐岚脸上的表情，深信不疑？喂喂！这是标准的上当受骗的表情啊！
「所以接下来，我们该做些什么？」
汐岚挠了挠自己的眼袋，点了点头。完全将一旁手舞足蹈试着引起他注意力的希尔瓦晾在一边。
「哦？你看出来了？太好了...有救了，有救了！」
六道突然站起身，右手拿着拐杖，一边大笑着一边往店铺外走去。
留下两个人僵硬的呆在椅子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喂喂！我说汐岚大爷，你真的明白了那个意思？」
汐岚悄悄将喝剩下的酒灌进那个破旧的银质酒壶之中。小心翼翼的，生怕漏掉一点一滴。
「啊，你说那个啊？」
「是的，是的！快告诉黑暗世界的起源到底是什么！」
希尔瓦朝汐岚凑了过去，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没有，完全没有... ...」
「哐啷」一声，希尔瓦的手突然脱力，没了支撑的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吓得汐岚赶紧护住了还没扭紧的酒壶。
「你...你是不是在耍我？没看懂瞎点什么头？」
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头上还挂着被打翻的剩菜，非常的狼狈。
「这不是你教我的吗？你说的，和别人交流的时候要热情，不要冷冰冰的，说些不好笑的恶趣味玩笑。要是别人误认为我是『HAI』，那可就有大麻烦了！」
汐岚一只手将酒壶放回大衣内袋，换了一只手挠着眼袋，一本正经的说到。
「我特么... ...瞎教你这些做什么，做什么，做什么！」
「你干嘛一直扇自己耳光？不疼么？」
「疼... ...」
希尔瓦一脸委屈的样子。
「嘛，地上不凉吗？」
「凉... ...」
... ...
「现在最重要的是将『洛氏』换成在这里能够流通的货币，这样的话... ...老板！」
希尔瓦终于舍得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柜台那边正在不停的擦着杯子的凶恶男人招了招手。
「啊，两位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问你，在『大亚』有没有人收购稀有金属的？」
听到希尔瓦着么问，凶恶男人用手抵住下巴思索了一会。
「贸易区那边似乎有人收，不过那地方可不好找。」
整理好自己大衣，汐岚站了起来。将那把黑色的刀抱在胸前。
「走吧。」
「去... ...去哪？」
汐岚回过头，扬起嘴角一笑。
「你不是说要去贸易区吗？找路的话我最在行了。」
希尔瓦眼皮不停地跳着，你这个连自己名字都差点忘记的家伙，要是让你带路的话，恐怕一辈子都找不到凶恶男人说的那家店铺吧？
虽然心里是这么像，但还是跟上了汐岚的脚步。要不然怎么办？总不能放着他不管吧？
门被推开的时候，挂在上面的铃铛「叮铃铃」的响着。汐岚微微抬起头，不远处的天空在探照灯的照射下映射出庞大的身影。他呢喃着。
「久等了啊... ...」
白色的雾从看上去像下水道井口一样的地方升起。是非常温暖的气体。可不要被它奇怪的外表给欺骗了，看上去像排水道，其实那是「大亚」的供暖设施。
三百年前废弃的地下水道系统，因为这个世界已经没有雨了，所以就失去了它原来应有的作用。将地下水道改造成供暖通道，以覆盖整个要塞的范围实行规划供暖。整个要塞室外温度几乎维持在3-5摄氏度，虽然还是寒冷，但是比起高墙之外，呼出的气都能瞬间被冻成淞的温度好受的多。也只有在「大亚」，这种强大能源储备的要塞才能看得到如此大规模的供暖系统。
远处传来呼喊，是希尔瓦在街道的另一头不断的招着手。那种感觉就像被汐岚忘记的场景再次出现在眼前。现在想想，除却生死，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好去面对的。
「大亚」的浓雾标志着这个世界进入深夜，虽然在黑暗之中，时间无法辨别。末日之后仍旧被保留下来的「时间观念」，也只不过是幸存下来的人对消失文明的向往和悼念。
汐岚瘦小的身体和截然相反的希尔瓦，这对搭档的身影无论在哪里，生死的修罗道场，还是拥挤的人群，一如既往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好久不见... ...」
白色斗篷上的兜帽遮盖住半张脸，他笑着，最后消失在黑暗的角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