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袋子’我们称它为「太阳果」,它其实也是可食用的,但是可食部的果肉很少,而且太阳果的果肉是可以储存并释放阳光的,所以我们一般都不会将其作为食物,反而是为了保护这内域的生态环境而设下了禁止食用太阳果的规定。”
听了鹏的解释,蒂丝丹妮两眸溜过一抹好奇的光芒,她很兴奋地跑到了草地上,转着身子四处张望,这神秘的世界,着实对一个足不出户的少女有着十足的魅力。
出发之前分组出发的调查队陆陆续续地抵达了内域,开始做起了扎营的准备。
兴奋过后的蒂丝丹妮也开始跟着蒂亚法处理姬娜她们带回来的食材。姬娜还是没有给蒂丝丹妮好脸色,把食材放地上就一把推开蒂丝丹妮,拿起了菜刀将洗好的果菜切片。
“哼,拖油瓶,呸~~”
瑞琪吐着舌头给蒂丝丹妮扮了个鬼脸,一旁的朱诺也有样学样。和蒂丝丹妮年纪相仿的这两人还是有些小孩子气。
“准备都做的差不多了,不过木柴好像不太够呢。”尽管只有一只手,却凭借着高超的刀工行云流水地处理了兔子肉和鱼,蒂亚法见捡来的干木柴不太够,背起了箩筐打算去树林里拾木柴,“你们几个要好好相处哦,调查队他们钓回来的鱼还有猎到的野味都放桶子和笼子里看好了,知道了吗?”
姬娜大声地回应道:“好的,路上请小心!”
“对蒂亚法说的话倒是会好好听啊……”
蒂丝丹妮下意识地就这么说了,说完之后她马上意识到了不妙,双手堵住了嘴巴,偷偷往姬娜那看去,她好像没有听见的样子。
“呼……”
蒂丝丹妮安下心来,继续埋头在工作之中。现在的她已经不会再给姬娜她们添麻烦了,甚至已经提前帮姬娜她们将剩下的食材先一步处理完成了。
只不过,蒂丝丹妮的这份进步并没有促起姬娜对她的好感,反而更加厌恶起了蒂丝丹妮这个外来者。
“奇怪了,都这个时间了,蒂亚法呢?”
起初,是某位提着野味回来的调查队的队员不经意间地一句话。因为后勤队的大家都知道蒂亚法去拾木柴了,所以都没有放在心上,以为只是花的时间有点长罢了。毕竟是蒂亚法,大家对她都很放心,有着一种不知从哪里来的信任——蒂亚法的话没什么好担心的。
直到所有在内域寻找食物的调查员们都回来,其他几个小队的人都开始吃饭却仍然没有看到蒂亚法的身影时,所有人终于意识到出事了。
第一个行动起来的是蒂丝丹妮,她早所有人一步察觉到了蒂亚法回来的实在是太慢了这件事,比姬娜她们早一步完成了工作的她循着蒂亚法离开的方向找去。
地上还残留着蒂亚法的脚印,蒂丝丹妮跟着这些脚印,不断地深入内域的中心。回过神来时,蒂丝丹妮才发现,自己已经迷失在丛林中了。奇怪的是,越是靠近位于中心的那颗巨树,周围便越发黑暗。明明刚才还有那么多提着太阳果的虫子,如今却只有那么一两只飞虫在照亮丛林。
事到如今,蒂丝丹妮也不打算返回了,都已经来到这里了,她决心一定要找到蒂亚法。
一路上蒂亚法的脚印在这个附近就消失了。最后的这组脚印十分凌乱,附近还有一个木筐和散落一地的木柴,并且在这脚印的不远处,还有一组不属于人类的脚印。从尺寸上看,应该是某种体型庞大的野兽。
找到蒂亚法已经刻不容缓,此时此刻她的生命很有可能正遭受威胁。
可是就算蒂丝丹妮再怎么心急,凭她现在的能力又能做到什么呢?甚至在现在已经失去了脚印这个唯一的线索之后,已经没有寻找蒂亚法的手段了。
就在这时,仿佛是回应她心底的祈愿,蒂丝丹妮突然能够“看见”了。她看到了蒂亚法在这里拾木柴时,背后的灌木丛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一头左眼有伤疤的黑熊吼叫着一熊掌拍死了一头巨角鹿,那鹿在熊掌下不停地摆动四肢,试图挣脱。
蒂亚法见到这头黑熊立刻便被吓的摊倒在了地上,背上的箩筐掉在了地上,里面的木柴撒了一地。那黑熊很快就注意到了蒂亚法的存在,它一口咬死了掌下的巨角鹿,接着往蒂亚法那猛地一跃,顺势一掌从蒂亚法的头顶砸下。
蒂亚法急中生智摸起手中的木柴扔中了黑熊的另外一只眼睛,黑熊的巴掌没有落下,被戳中眼睛哀嚎的黑熊大幅度摆动身躯,而那本该落下的巴掌则是一扫将蒂亚法扫飞了出去。
这之后的“残响”蒂丝丹妮现在的眼睛已经无法读取了,影像消失后,蒂丝丹妮感觉自己体内所有的气力都被抽干了一样,疲惫地跪在了地上。
“刚才的是……”
虽然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看见”刚才那一幕,但现在蒂丝丹妮脑海里已经管不了这么多细节了,她只知道,蒂亚法遭受到了攻击,知道了她被击飞了的方向。
蒂丝丹妮拖着身体,往刚才看到的蒂亚法被黑熊击飞的方向走去,她拨开草丛,抱着一丝希望能够看到蒂亚法平安无事。可她刚踏出草丛一步,脚下便踩空了,她立刻抓住了旁边的树干稳住了身体。
“怎么会……”
蒂丝丹妮绝望地看着眼前的悬崖,悬崖下一片漆黑,似是万丈深渊看不见底端。如果这下面真的是万丈深渊的话,那蒂亚法恐怕已经——
一想到这,蒂丝丹妮猛地甩了甩头,现在下结论还为之过早。
蒂丝丹妮取了一块石子丢下了悬崖,很快她就听到了石子落地传回来的回声。这就说明这悬崖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看起来像无底洞的原因只在于这附近没有飞虫,没有太阳果的光芒照射才显得下面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好,下去看看!”
看着身边飞过的一只飞虫,蒂丝丹妮狠下心,闭着眼睛,猛地从飞虫那抢来了一颗太阳果。失去太阳果的飞虫飞行速度变得极快,到处乱窜,就像心急着回家的孩子一样。
蒂丝丹妮没有管这么多,她脱下外衣,用衣服抱住了太阳果,绑在了自己的腰间。她取下腰带,绑在了刚才救了自己一命的树干上,借着腰带这个生命绳,她慢慢地开始往悬崖下爬去。
缓慢爬下的过程中,自然也少不了惊险。蒂丝丹妮毕竟还是个柔弱的少女,中途好几次都差点抓不住腰带摔下去,还没爬到底,她全身的肌肉已经在叫苦了。
“啊!”
这会,腰上衣服绑的结不够结实,松了,导致太阳果从衣服里掉了出去。
不幸中的万幸是,太阳果不仅没有砸烂,它还照亮了悬崖底,让蒂丝丹妮知道了,自己现在其实已经离地面没有几米高了。
平安落在地上之后,蒂丝丹妮松了口气,这悬崖恐怕也就七八米高,只是看着很吓人。
蒂丝丹妮捡起太阳果,这一摔,太阳果虽然没有摔破,但它散发的光芒已经变淡了许多,并且还在逐渐失去着光芒。凭借着一点微光,蒂丝丹妮看到了地上残留着的一些血迹,血迹往深处延伸着。
很明显,蒂亚法摔到这悬崖低并没有死,而是拖着受伤的身体往深处走去了,从血迹的量上看,出血量并没有很大。蒂丝丹妮赶紧跟着这些血迹,继续寻找蒂亚法。
终于,在血迹的尽头,蒂丝丹妮发现了一个洞穴。
“蒂亚法!!”
洞穴里蒂亚法靠着石壁坐着,她双眼迷离,意识模糊。左手手臂有被划破的痕迹,血沾满了她的手臂。她靠着的石壁更是沾了一滩的血。从悬崖落下来的她,当时背部着地,背部已经受到了重伤。
蒂丝丹妮赶紧跑到了蒂亚法的身边,她马上就注意到了蒂亚法后背受的伤,想要处理这伤口又不知道怎么办,心急如焚,双手颤抖着。
已经风干的血液将衣服和伤口粘结在了一起,若是直接撕开衣服处理伤口的话,肯定会造成二次伤害,进一步恶化伤口。
“蒂亚法,你醒醒,我来了,我来救你了,没、没事了!”
“爱莲丝……?是你么,你来了啊……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那都是梦,对么?”
“爱莲丝?我不是爱莲丝啊,蒂亚法,我是蒂娜,是我,你看得见我吗?”
蒂亚法只是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和平时那总是挂在脸上并非发自内心的笑容不一样,这笑容,像是已经对世间不再有留恋一般。
不行,这样下去,蒂亚法会死!不能这样,你帮了我这么多,待我这么好,我还没能回报你,我还想着要带着你去地上,找一个好的工房,帮你打造一个机械臂,我明明想让你能够不要再挤出那样的笑容了,我想看到的不是像现在你脸上这样的笑容啊!
蒂丝丹妮早已注意到,蒂亚法那总是和蔼可亲的微笑之下拼命隐藏的着的伤痕。不在乎别人看待自己独臂的目光,自信而坚强后勤队姑娘们的支柱可靠的头领,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
因为在蒂亚法的身上感觉到了和自己的母亲有相似的部分,所以蒂丝丹妮才能察觉得到,蒂亚法跟她的母亲其实是一样的。尽管自己已经满身疮痍,但依旧要以最温柔的笑容待人,为了眼前的人而总是将自己的事放在最后。
蒂亚法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她面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蒂丝丹妮拼命地翻找着自己随身携带的腰包,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能够派上用场的地方。
“对,我记得我是带着一瓶红之滴的,还是科罗茨工房特制的高级品,有那个话肯定能救蒂亚法!”
可是蒂丝丹妮翻遍了腰包也没找到那瓶红之滴,这时,她猛地想起来,那药是贴身放在内衣里的。自己穿过来的那一身衣服被蒂亚法拿去清洗了,这几天工作繁忙她完全把衣服的事给忘了。
“已经,没办法了么……”
蒂丝丹妮失落地瘫坐着,看着自己无力的双手。这双手从来没能拯救任何人,总是在失去,明明拼命地去抓取,却总是从指缝中溜走。
“还……不能放弃!”
如果在这里认输了,那就跟以前的自己没有任何区别了。
现在要救蒂亚法的方法只有一个,使用自己体内那被封存的力量。只要我能够控制那力量,哪怕只有一点点,只要能将帕斯传入蒂亚法的体内,维持住她的性命,调查队的其他人肯定都能够找到这里来的。
蒂丝丹妮聚精会神,开始让自己的意识游动在自己体内,感受那股浩瀚无穷的力量。
「帕斯pass」是路径,是十原质彼此互通的二十二座桥梁,同时也代表着二十二枚表示命运的卡牌「大阿卡那」。亚原人进化为原人的途径便是炼成这二十二大阿卡那,届时便可掌控自身的命运,超越理,超越神。蒂丝丹妮此刻便在感受已经在自己体内成型,由他人植入给予的五枚卡牌。
内视自己的生命之树,这并不是确实能够看到的景象,而是碎片化,直觉,灵感一类无法言喻的信息,其本身便是窥视世界奥秘的行为,一旦窥视的过多,或是沉醉于信息之中,那么最终反馈回来的将是沉痛的精神上的打击,一个搞不好,灵魂都有可能灰飞烟灭。
深知自己正在做的事有多么无谋危险,但蒂丝丹妮现在需要力量,需要能够拯救眼前之人的力量。
强行打开内视之门,蒂丝丹妮的灵魂踏入了浩瀚的理之世界,万千繁星与无数蒂丝丹妮所无法理解的文字与符号在这个世界交织,飞散。蒂丝丹妮努力地不去将“看”到的东西留下一丝印象在脑海里,只是在无穷的世界中寻找着。
在眼前这无穷世界唯一的路标便是帕斯,不断在红蓝黄绿四种颜色中变幻颜色像气流一样的波浪状的道路,蒂丝丹妮的心神搭乘在在这气流之中,不知道自己将被指引到何方。
在分秒必争情况下,蒂丝丹妮没办法彻底沉下心来,心中的那一丝急躁始终没法抹去。这一丝急躁是致命的,帕斯的洪流突然间变的汹涌起来,蒂丝丹妮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神的去向了。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会迷失在自己的生命之树中,现实中的肉体将成为行尸走肉的空壳。
只能到此为止了么?
是要趁着自己还能退出来的现在收手,还是赌一把继续内视?
在她犹豫的时候,现实中的一道巨响,直接将蒂丝丹妮的心神震了回来,内视被强制结束了。
“什,什么声音?!”
又惊又怒的蒂丝丹妮冲到了洞穴外,四处张望,但却没找到刚才那一声巨响的源头在哪里。数秒过后,又是一声巨响。
“到底,到底在这地下发生了什么?”
巨响没有规律的隔段时间便响起,响声也大小不一,有几次蒂丝丹妮只感觉到了一些震动。
蒂丝丹妮看着自己头顶上的那个悬挂着的腰带,咽了口唾沫,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寻求力量无果,自己也不能就这么傻坐着。这里既然有着这么庞大的生态系统,那说不定能够找的到药草。
蒂丝丹妮徒手攀上了岩壁,抓住了腰带,一片漆黑之中奋力地往上爬。等她爬到悬崖顶时,她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石块割破了许多道血痕。
和母亲学过的药理的知识在脑海中逐渐复苏,蒂丝丹妮仔细地在丛林中寻找着能够止血疗伤的药草。
“找到了!竟然真的有!”
喜暗,生在在潮湿且有菌类在附近生长的地方,蒂丝丹妮记得这种能够快速愈合伤口的药草的特征。整体看上去像一排紫色小铃铛,这种药草也因此被称为「治愈的紫音」。
“有了这个的话,蒂亚法就有救了,我得快点回——”
“吼——”
深沉而带着杀意的吐息声,漆黑而巨大的身躯将周围零星的几颗太阳果的光芒遮蔽,这头饥饿的巨兽狰狞着面孔,口中咀嚼着模糊的血与肉,猩红的独眼死死地盯着蒂丝丹妮。
这和蒂丝丹妮在“残响”中看到的那头熊一模一样。
在思考之前,蒂丝丹妮的身体已经开始动了。她立刻往旁边的树丛里钻,那边的树丛比较茂密,而且有较多的灌木,多少可以阻挠一下这头黑熊的行动。
跑进树丛中后,蒂丝丹妮果然听到了那头熊咆哮的声音以及树木被折断的吱吱喳喳的响声。她不敢回头,因为害怕一旦回头她就甩不掉这怪物了。
逃跑途中,她随手抓住了一只飞虫的太阳果,将太阳果往黑熊的眼睛扔去。虽然没有扔中,但在昏暗的地方眼睛突然被强光所照射,那头熊多少也受刺激停留在了原地一段时间。
蒂丝丹妮接着往悬崖那边的方向跑。可之前爬悬崖已经耗费了她许多体力,到现在为止她也没有好好休息过,体能也早已达到了极限,若不是处于亢奋的状态以及心中的弦一直紧绷着,她早就应该失去行动的能力了。
这种状态下的蒂丝丹妮,很快就被那头熊给追上。黑熊狠狠地朝蒂丝丹妮就一巴掌拍下,蒂丝丹妮勉强躲过,但被砸飞的碎石击中了腹部,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太好了,药草没压坏……”
蒂丝丹妮关心的始终是捧在怀里的药草,就在她安心的时候,那头黑熊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眼看又是一掌砸下。蒂丝丹妮又是往旁边一滚,避免了被熊掌直击,但左腿还是被拍到了,这一下,腿骨已经断裂。
蒂丝丹妮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要被这股疼痛撕裂了一样,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但她依旧没有放弃,尽管在这种状态下,她依旧奋力地向悬崖边爬去。
黑熊不会把到手的猎物就这么放走,它又是一掌拍下,这回,是直击。
蒂丝丹妮整个人被黑熊的熊掌按在了地上,这一掌不知砸碎了蒂丝丹妮全身多少根骨头。可她还是抬起她那脆弱的纤细手臂,想要推开熊掌,去拿被砸中之前的一瞬扔出去的药草。
是因为不甘还是因为疼痛而流的泪水,蒂丝丹妮已经不知道了,绝望之下,她终于,向命运低头了。
没能拯救蒂亚法不说,连自己的命也保护不好,这样的人还痴心妄想成为这个国家的王,改变这个国家么。
啊……就在这里……结束一切吧。
蒂丝丹妮,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迎接死亡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