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丝丹妮问:“真相……这些事,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历史这种事情,你觉得还能从哪里得知?”
蒂亚法若有所思:“该不会……是琉昂你收集回来的那些书吧?”
“回答正确。”琉昂领着三人,转过了一个转角,继续前进,没一会,刚才走的那条道路的前方便被倒塌的建筑将路给堵死了,“虽然地上已经没有关于这部分过去历史的记录了,但是地下却有。书里字里行间都能看出来被遗忘的人们的不甘呢。”
“啊……原来如此啊。”
抱着琉昂的手臂一直粘着他走路的珊妮突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亲爱的你来到我们那边的时候,也只是带走了很多的书,其他东西都不要呢!”
“来到你们那边?”蒂亚法和蒂丝丹妮同时问道。
“啊,对了,她们还不知道呢,亲爱的,我能说吗?我能说吗?”
“随你喜欢就好。”琉昂表示出了无所谓的态度。
“好~那我说了哦,其实呀……我和邦迪也是暗窟的居民哦!”
沉默突然降临,蒂亚法和蒂丝丹妮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数秒之后——
“你说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的大喊。
“吓到了?哈哈哈!”珊妮拍了拍手,“刚才亲爱的不是已经说了嘛,帝国每个领地下面都有一个暗窟。我和邦迪以前就是红辰领暗窟里的居民哦,所以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感觉很怀念呢,没想到冰煌领的暗窟城市竟然和红辰领那边的如此相似。”
“等、等等,虽然说事到如今我才注意到,你这家伙……该不会是从这暗窟出去过吧?”
不然也不可能知道上面这么多的情报,也不可能和霜晨有所来往。
“出去?那你可真是‘事到如今’呢,我已经来返地下和地上有差不多十年了哦?”
“十年……”
蒂亚法有些失魂落魄,从刚才开始,蒂亚法不断地了解到,自己根本不了解琉昂。在自己能看到的,永远只有眼前的事情。跟琉昂认识了这么长时间,蒂亚法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他了,可实际上又是如何呢?
“而且你们不知道,实际上,除了地上和地下之间可以相互来往之外,地下与地下也是有手段可以相互来往的。”
琉昂等人来到了一面岩壁,琉昂想也没想就撞上了岩壁。只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被岩壁阻挡撞个满脸灰,而是就这么直接“穿”过了岩壁。
三人都一脸惊呆了的样子,琉昂看没人跟过来,又从岩壁内“伸”出头去:“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点进来。”
还是有些怀疑的蒂丝丹妮用手指戳了戳岩壁,发现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地就穿了过去,吓了一跳。
三人陆续穿过岩壁后,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空间。这空间和暗窟城市那种贫酸的破烂建筑风格有着云泥之别,充满了机械感。好似走在某个怪物的肠胃里一样,钢铁的管道道路纵横交错。
“这里究竟是……?”
蒂亚法也是第一次知道,暗窟里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这边是泰老头他们真正工作用的工房群「弥涅尔瓦」,这工房群的完工大概也花了将近八年左右的时间吧。走这边。”
琉昂轻车熟路地走在前头,时而左拐时而右拐,如同迷宫一样的这个工房群已经让蒂丝丹妮连提问的力气都没有了。
从再次遇到这个男人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在出乎自己的想象,对惊讶这种感觉,蒂丝丹妮都感到了有些麻木了。
一路上,蒂丝丹妮看到了自动运转的流水线加工厂,拥有智能的服务机器人,还有无数地超出自己理解范围内的卡巴拉机械。
最终抵达的尽头,是控制这整个「弥涅尔瓦」的中枢房间。房间内铺满了荧屏,屏幕上显示的数据和各种图形瞬息万变,想要去理解这些东西本身就是一件愚蠢的事情——蒂丝丹妮这么想着。
“噢,你可总算是过来了,臭小鬼。”
说话的是一位有着浓密络腮胡子体型有些肥胖的老人,看样子应该是这工房群的主人,也就是琉昂刚才提到过的“泰老头”。
蒂丝丹妮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泰老头,和暗窟里的居民一样,他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工人服,脖子上挂着护目镜,腰间的腰包里也塞的鼓鼓的,扳手的手柄部分塞不进去,半露在了腰包外面。
人看上去有些凶神恶煞的,不过蒂丝丹妮觉得他的眼神很温柔,不禁拿他和自己的外公做了番比较。
这房间里除了这泰老头外,还有几名年轻人和一个小女孩。他们此刻都没有闲空的样子,双眼定死在自己身前的屏幕上,双手不停地敲打着一些按键。房间里充斥着一股莫名紧张的氛围。
琉昂问:“情况如何?”
泰维肯说:“唔……目前来看还算进展顺利吧,桩的破坏速度比预想中的要快一些,地脉的能量目前正逐步从桩分散到各个「楔」上。”
“通讯方面呢?”
“这边有点棘手呢,帝都的全国广播局可不是那么好入侵的啊,加密用的是神轩代码,只能看小琪的了。”
泰维肯将视线放在了在场年纪最小的女孩身上。
琉昂淡淡道:“是么,那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么。”
“等等……你们刚才再说什么,你们打算入侵帝都的广播局?”
“是这个打算,怎么?”
“你打算做什么啊,该不会是想向全国发送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吧?”
琉昂嘴角勾起了一个邪魅的笑容。
“你在说什么呢,这事和你也有关系哦?”
“和……我?”
蒂丝丹妮不可思议地用手指了指自己,但她很快甩了甩头反驳道:“不对,不要以为我会像个傀儡一样任你摆布!我的坠子你到底还不还给我!”
“重要的母亲的遗物,以及揭开一切的「钥匙」。你放心,我会还给你的。毕竟那东西只有在应该获得的人的手里,才具有意义呢。”
“泰老头,苍净城里的情况能显示在屏幕上么?”
“哼,如果你设置的那些摄像头没问题的话,那当然可以。”
泰维肯操作了一番手边的键盘,紧接着,数十块屏幕同时显示出了画面。画面里的景色,毫无疑问是苍净城内。
“你连摄像头都已经在苍净城内设置好了……你这家伙,到底怎样才能做的了这么多的事啊,你不用睡觉的么?”
本只是想着开玩笑的调侃,蒂丝丹妮没想到却收到了意外的答案。
“是啊,已经十年没有睡着过了。”
此时的苍净城内,天劫火的势力已经彻底镇压住了城内的守城兵,俨然是一副刚刚结束战争的惨状。城内不少建筑都被破坏,蔓延的火势也烧毁一部分住宅区的房子。战败的士兵都当成俘虏,收容在了苍净城的监狱中。
其中,蒂丝丹妮看到了霜晨以及他两个儿子的身影。
而蒂亚法,则是看到了监狱内被囚禁的爱莲丝,她与寒觉相依偎在一起,哭红了双眼。她不禁怀疑自己的双眼,同时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揪住一样,苦闷难受。
蒂丝丹妮看向琉昂,却看到他对这样的结果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很平淡地,像是审查着自己考试的结果一样。
苍净城的城门外,一批红色的军队来访,领军的人让蒂丝丹妮瞪大了眼睛。
“绯魇……!”
她没想到,红辰领的领主竟然会亲自来此。而且地上这情况,在不清楚事情原委的蒂丝丹妮看来,是红辰领向冰煌领发起了战争,并且已经获得了胜利。
蒂丝丹妮立刻联想到珊妮她们焚戮魔跟琉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原来如此……说了半天,原来他们还是绯魇这家伙的走狗么。
蒂丝丹妮继续看向屏幕,苍净城内也有一批人从领主馆出来,他们看样子是打算与绯魇会面的样子。
“诶?那个人……不是霜晨第三个儿子,流月么?”
珊妮指着从领主馆出来带头的一名青年说道。
霜晨和他的两个儿子都被抓进了监狱,然而他的三儿子却从领主馆出来迎接绯魇?
蒂丝丹妮能够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苍净城原本便是被称为难攻不落的城池,如今被天劫火如此轻而易举地镇压全城,说明有人钻了苍净城防守体系的空子。如今苍净城内几乎所有的贵族连霜晨都被关在了监狱之中,同属赛凯修斯家的流月却安然无恙,那么,只有可能是这个流月背叛了霜晨,里应外合,与绯魇联手攻陷了这苍净城。
蒂丝丹妮不禁暗自咋舌,再一次地感受到了绯魇这个人的老谋深算。关于流月的事,蒂丝丹妮也听闻过一二,他是霜晨的儿子中最容易被大众所忽视的人,也不经常出入于各种社交场合。这点就与自己不同,作为白鹿姬,蒂丝丹妮很早便随着王族亲戚们提早进入社交界,也因此,就算蒂丝丹妮不想听,也会有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和贵族之间的情报传入蒂丝丹妮的耳中。
想必绯魇便是利用了流月与霜晨父子之间的不和,让流月作为内应,从而得以攻破苍净城。再加上有这家伙掌控了地下的情报……哼。
琉昂察觉到了蒂丝丹妮怀有敌意的视线,并且也知道她此时此刻正在想什么。琉昂知道她现在肯定会将情况擅自分析为自己和流月是绯魇的走狗,实际上的大局是由绯魇操控,得出这样的结论也是正常的。
毕竟,这也是琉昂所故意引导蒂丝丹妮得出来的结论。
对蒂丝丹妮充满敌意的视线,琉昂以笑容回击。
“咕呜……”
“桩,破坏程度已达100%!楔的能量转移也以成功,转移术式随时都可以展开!另外,广播剧的神轩代码也已经破解完成,不过能够使用的时间可能只有10分钟。”
就在这时,小女孩小琪的声音将所有的注意力从屏幕上拉了回来。
“勉勉强强赶上了啊。”
琉昂自己小声地自言自语着。毕竟桩的破坏,是全靠冰煌领内的击城炮来完成的,并且将桩破坏这一点,琉昂和流月都是打算在绯魇没察觉到的情况下迅速完成。这会绯魇来到苍净城时,击城炮已经停止发射了,否则在炮击声连发的状态下,要如何跟绯魇解释就会成为一个大难题了。
“那么泰老头,辛苦你们了,术式的启动就由我来执行即可,你们就从紧急逃离通道那边去往地上吧,苍净城内流月他已经打点好了,以后你们可以在城内自由地生活。”
“还有小琪,谢谢你啦。”
“琉昂哥哥一定要平安地回来哟!小琪会做个乖孩子等你的!”
琉昂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控制室里所有人走进了紧急逃生用的升降梯中。接着,他推了一把蒂亚法和蒂丝丹妮的后背,将两人也推进了升降梯内。
“喂、喂,你干什么——”
琉昂笑眯眯地关上了升降梯的闸门,对着里面的人挥手。
“珊妮,她们两个可要好好保护好哦,知道了吗?”
珊妮重重地点头,蒂亚法和蒂丝丹妮都锤打着升降梯的闸门,前者是担心,后者则是有些生气的样子。
不过她们说的话也已经传不到琉昂的耳中了,升降梯很快便启动,将她们送出了工房。
“嗯……我记得录像功能是这样启动的吧……好。”
琉昂花了十分钟,录下了一段影像,并设定将这段影像在两个小时后利用帝国广播剧在全国范围内播放。
“之后的事可就交给你了,流月。”
摄像头返回的画面中,流月与绯魇一同走进了领主馆,接下来两人将会在谈判桌上根据各自所拥有的手牌来谈谈今后的“条件”。如果顺利的话,就能将琉昂预订的计划推行到下一个阶段了。
回想这十年,琉昂只感觉到太漫长了。
这十年,他在帝国内各个领地下的暗窟不断地穿行,寻找着帝国历史的真相,同时也在收集着能够为自己所用的力量。在完成这些的同时,他还得在冰煌领这边的暗窟内扮演着首领的形象,十年来,他没有浪费哪怕一秒的时间。
身体早已非人的他不需要睡眠也不需要进食,但这不意味着精神上不会感到疲劳。
尽管如此,他从未后悔过自己所付出的一切。
将一个国家破坏后重生,想要实行如此庞大的计划,区区十年的时间就能够做到已经可以说是奇迹了。
琉昂坐在泰老头的位置上,启动了转移术式。
桩抽走的地脉能量经由泰老头他们所做的系统以及这个「弥涅尔瓦」工房群作为媒体,将分散打入地脉的「楔子」中分离的桩的能量重新反馈到了这个工房。
「弥涅尔瓦」工房群,当初建造的初衷便是用来凝聚地脉之力,激活蔚蓝境界中那些晶体也即是「神域之门」。
“耗费如此庞大的能量只能换来一个人的通行票,还真是严苛啊,不过这样一来——”
汇聚在工房内的能量,在此刻全部击出,能量的巨流在蔚蓝境界中疾驰,这里所有的苍蓝色晶体都开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越来越强烈,最终,晶石的表面出现了裂纹,直至破碎。
所有的晶石破碎的瞬间,「门」敞开了。
不是肉眼上能够见到的门,也不是通常概念上的门。琉昂看到的门的本质是无尽的黑暗。
在这黑暗中,琉昂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无限地下坠,不知道将要落于何处。忽然袭来的恐惧感让他产生了怯意。
想要回去,我不要再下坠下去了,我要回到原来的世界。
多少次,脑海中涌上这个想法到底有多少次,琉昂自己也已经算不清了。
这种没有理由的恐惧能够摧毁所有坚定的意志,仿佛是在嘲笑,又像是在怜悯。
在这种恐惧与黑暗之中,琉昂抓住的唯一的光芒,便是那一天的恨。
人类,最强大的感情不是爱情,也不是友情,更加不是什么希望、大义以及正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憎恨。
那种哪怕四肢被折断,双眼被挖空,舌根被剪断,双耳被刺穿,也要坚持完成的复仇,绝不允许被抛之脑后的憎恨,才是让琉昂挺过了这段黑暗与恐惧的力量。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视觉逐渐恢复,黑暗逐渐拥有了色彩,穿越过门来到“此端”的琉昂大声地咆哮着。
“我还活着,我过来了,我过来了!!!”
琉昂双手死死地揪住了自己的大腿,他需要痛觉,他需要疼痛来认识到自己的存在。
还不够,还不够!
琉昂咆哮着用头砸向地面,用身体撞击四周,通过不断地这样自残,他终于拿回了“自我的存在”。
“呼……呼…哈哈……喝啊……”
琉昂笑了。
我成功了,我的想法是对的,我穿过了门,抵达了神域!
琉昂抬起头,他这时才终于看清了,眼前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无数的煌魔徘徊在街道上,天空中。如铁林一般的巨大建筑物星罗棋布地耸立着,街道上除了煌魔以外还有着无数人类的石像。这些石像的穿着都很奇异,跟琉昂所知道的任何一个国家的服饰都不同。
而琉昂他自己此刻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广场”中央。脚下踩着的地面上画着数十条白线,那些人类的石像似乎只会在这白线上行走。广场连接着三条大道,每条大道上都有着无数的“铁皮箱子”,箱子内也有人类的石像。
天空是血红的,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煌魔虽然众多,但它们似乎没有发觉到琉昂的存在,只是彼此互相地厮杀着。
琉昂开始在这个诡异的世界行走。
一路上琉昂看到的无数人类的石像,所有石像都毫不例外,是一副狰狞的表情。他们像是在痛苦中被什么给变成了石像一样。
想要获得更多情报的琉昂收集着人类石像身上没有被石化的道具,琉昂找到了应该是报纸一样的东西,但他无法阅读上面的文字。一切都是未知,一切都无法理解,在这样的状况中,琉昂能够亲身体会到的事只有一件。
这个世界,是已经“结束”了的世界。
看到了前方有一座大楼,琉昂试图使用帕斯来搜寻鹏他们的下落,但在这个世界他似乎没有任何的力量。
走进大楼内,他看到这楼似乎是一个商店,里面贩卖着属于这个世界的衣服、食物以及一些生活用品的样子。
“是谁?!”
忽地,琉昂听到了人的脚步声。他立刻循着声音追去。
是这个世界的幸存者?又或是鹏他们调查队的人么?
不管答案是什么,琉昂现在除了追上去以外没有别的选择。
他看到了逃跑的那个人身高不高,看起来应该是个六七岁左右的女孩子。因此对方逃跑的速度肯定快不过自己。
只不过那小女孩很聪明,跑进一些店铺内,靠着身体的优势躲在一些货物里面,然后趁琉昂不注意便溜了出去。
这样反反复复,琉昂却也是怎么也抓不住她。
于是琉昂选择了不追,停在了原地。
对方看琉昂不追她了,也停了下来,对琉昂招了招手:“大哥哥,不玩了吗?”
琉昂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说和自己一样的语言。
“……你告诉大哥哥我你是谁,我就陪你玩,怎么样?”
“唔……好吧。看大哥哥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人的样子,我就告诉你好了。”
小女孩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琉昂看清了她的样貌之后心脏狂跳。
“我叫苏翊雯,大家都叫我小雯,大哥哥,你是不是也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呀?”
小女孩的身体的一半,并不是人类,那被金色结晶体一样的角质覆盖的身体,女孩的右边眼瞳也是金黄色的兽眼,并非人类的眼睛。更加直观地能够知道她并不是单纯的人类的标识,便是她脑袋上的那一对“角”了。
“你说……另一个世界?”
小雯笑的很开心,她跳上了喷泉池中央的最高处,单脚保持着平衡:“是呀,另一个世界,这里和大哥哥生活的世界不一样,这里是叫地球,是公元2058年的地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