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荒凉的大地,身后是连绵的肉山,半空中,虚空的神俯瞰着大地,莎布尼古拉斯用无情的力量,在这片荒芜中播种着绝望,黑山羊幼崽在用无情的偶蹄类动物的巨大足部,缓慢而沉重的践踏着大地。
尘土飞扬向高空,然后如同花瓣一样坠落到大地,那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尘土,在这地面宛如玄铁锻造的地方,那缓慢而沉重的践踏无情的将小山一样的碎片掀上了天空,然后又如同陨石一样坠落。
可以说,只需要一尊,就可以毁灭我们那个脆弱而卑微的世界,更不用说还有空中的那个存在。
谁也不会注意到,在世界的边缘还曾有这样的恐怖在凝视……
然而这一切和我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因为这里的场景对于我所在的时间轴都是过去式了,过去了很久远——或许对这个庞然大物来说并非什么——的岁月,也许她已经离开了,或者放弃了,或者还在这里守护,或者对于她来说依然只是个开始。
我是凡人,并非神明,我无力拯救上苍,我仅仅希望守护我的神明和我身边那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噩梦空间一次次将我拉入这片混沌的世界,然而指明路的事物却越来越少,曾经拖行的剑痕早已经终结,那个骑士重新背起了屠戮的圣剑,向着他心中正确的方向前进。
但是我。
我看着远处,似乎是在召唤我一样,一道光柱贯穿了天地,在那里,哪怕是虚空的神也会退缩,应该就是那里,这一次,又要给我呈现出什么东西呢?我不知道,只能在光线的指引下,缓缓的向那个方向挪动着脚步。
空中的血肉在淡粉色的光芒下,微微向后退去,就好像是风暴中心的晴朗天空一样,旋转着向上,向外翻去,丝毫无法触碰那一片天空。在那里我看见了虚空真正的样子,就仿佛星空一样,黑暗,又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微弱光线,一个个球形的东西漂浮在空中,毫无生机,却又那样的迷人。
这就是虚空吗?什么都没有,却又勾勒出最迷人的梦境。
散发出光柱的是一个坠落的空岛,就像是童话里说的一样,倒置的锥形岛屿,上面有成片的宫殿。
只不过那些宫殿都已经残破不堪,岛屿也是,不少地方裸露出巨大的伤口,暴露出里面复杂到难以想象的结构。
但是那已经不重要了,在歪斜的倒在地上的岛屿的支撑下,就仿佛一片净土一样,绿色的柔软的草坪覆盖了那一片地面,零星的彩色的野花点缀其中,而在草地之上,一座神庙,以及一个宛如繁星构建的鸟居,伫立其上。
还有一颗硕大的樱花树,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棵都要硕大。半光质的樱花树,数不尽的樱花花瓣缓缓的飘落。
神社可以庇佑一方净土,不受虚空的侵扰,但是能驱赶虚空的神明的神社,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洛宇……”忽然,一个虽然年轻,但是已经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似乎就在那鸟居的后面。
这个世界还会有活着的存在?我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谁?”
“我。”
“你是谁?”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声音很熟悉,但是完全从头脑中摸不到任何的讯息。
我循着声音走了过去,草地柔软的有些出乎意料。一个看起来相当普通的男子,微微靠在神圣的鸟居的侧面,在他旁边的草地上,躺着一把满是裂痕的阔剑,从裂痕上来看,这把剑曾经粉身碎骨过,从终结裂开,然后断裂成无数的碎片。
就像那个男子的眼神一样。
长时间没有修剪的过长的头发,胡子倒是有好好的刮过。
“你是……谁,为什么要靠在鸟居上,这样对神明来说相当的失礼……”
我话还没有说完,就注意到他手上的戒指……无名指上,宛如镶嵌着一颗星球一样耀眼。
“唯独这个,不能给你。”男子笑了笑,捂住了手上的戒指。
“那个……我好像没有索求过什么吧。”我轻轻咳嗽了两声,确实在那一瞬间我被吸引住了,无论是谁都会想要那个东西的,因为那实在是太耀眼了,若是放在大陆上,必然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的夺宝大战。
“洛宇……”男子又低声道,那语气就像是,见到相当亲切的人,让人意外的是,我似乎并不反感这种称呼方式。
“怎么了?”
“能坐下来陪我看一会这里的天空吗?”
“莫名其妙。”
“你以前可是不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的。”男子笑了笑道。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问出了最想问的话。
但是得到的回答却出乎意料。
“我追随你的脚步而来。”
开什么玩笑。
“你一路立下神社,作为信标,去寻找不可能的希望,我追随你的脚步一路到这。”
“什么……怎么可能。”开玩笑,这些神社是我立的,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吧。
“我不知道你成功了没有,但是我等在这里,我知道无论如何,你一定会回到这个地方。”男子用剑支撑着站了起来。
我那一刹那明白了,这不过是曾经的人的影子,但是是谁呢?
“交给你一些东西,你忘了带上。”
他伸出了手,那是一个残破的护符,准确的说,只有三分之一,或者说,刻意雕琢成这样的:“你的。”
“我……的。”我下意识的接过护符,那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锻造的,很沉,像是昂贵的金属一样的沉重,摸起来却像是水晶一样,十分的光滑,却又有一种木制品才有的温暖。
“这东西有三个,你应该明白的吧。”
“什么……三个?”
“神明留给人间的特权。”男子道,“三个在一起的时候,可以突破天地的限制,虽然那是一道保护你们的枷锁,但是在枷锁没办法保护你们的时候,我也希望,你们能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
也就是。
“可以到达魔女的境界吗?”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是如果你有足够的实力,应该是没有问题。”
“另外两块呢?”
“一块在另外一个神明的侍奉者那里……最后一块,需要你自己去找。”
“我知道了。”我紧紧的将护符抱在怀里。
“能让我摸摸你的头吗?”
“又是什么奇怪的要求。”我抬起头看着他。
“抱歉,你和她……太像了。”
“我知道了。”
我低下头,俯视着怀里护符上的樱花图案,只感觉到头上轻轻被拍了两下。
“再见了。”
我抬起头,忽然发现他已经走远了,大地暗红的颜色在他身上逐渐映照出淡淡的金色轮廓,然后化作一身华丽但是破碎不堪的铠甲。
一瞬间……我想起来了,那最重要的一部分。
“等等!神明大人!”
“听到你的声音,我很开心……”那个身影缓缓的变淡,消失在远处。
与传说完全不同的,不是一尊神明,也不是两尊,而是三位。一位依然守护着世界,一位已然被遗忘,而面前的这位,握着破碎的剑,依然在战斗着……
因为依然存在,所以,没有人会供奉他。
因为握着剑……所以不需要有人去缅怀。
“回去吧,那里又更需要你的人,当你真的准备好接受真相了,你还会见到我的。”
思维瞬间将我拉回现实,应该说,噩梦空间这次没有给我任何的考验,而是……不,这就是考验,它给我下了最后的通牒。
我不知道下一次会面对什么,也许是我内心最深的恐惧,或者说是,一切的根源。
“这是……”耳边图伊的声音渐渐的清晰。
我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脚下已经铺满的花瓣。
“不用一次释放这么多啊。”图伊的声音略带惊讶,“第一次就可以掌控这么多的花瓣,真的是出乎意料,不愧是被神明所眷顾的巫女。”
我知道……这并非我的功劳,那一双环绕在我脖子上的纤细的手臂的触感缓缓的远离。
但是我已经确切的感受到了这股力量的存在,它很纯粹,就仿佛是内心最平凡的感动一样,很普通,又完全与众不同。
“他们已经在里面呆了好久了,不会在面对面发呆吧,我看巫女大人都喜欢那么做,难道,洛宇当上巫女之后,也变傻了?”
门外响起了吵吵闹闹的声音,一听就是兰小月的。
“不行!我要进去看看!”
“贸然闯入是不礼貌的……”
“红藕你不要拦我……哇!虫子啊!好大的虫子啊!”
“抱歉,打扰一下。”这次是红藕在敲门没错了。
我缓缓收起那些花瓣,然后看了看图伊。
“今天就到这里吧——或者说,我能教你的就这么多了,如果还要深入的话,我想学院那边会更专业一点。”
“谢谢巫女大人。”我轻轻摸了摸怀里多出来的护符。
果然……有些东西是可以从噩梦空间带出来的。
“进来吧,你们两个。”
“打扰了。”红藕推开了门,后面传来兰小月的尖叫:“哇!虫子!救命啊!”
“瞎说,这里怎么可能有虫子呢?”图伊几乎毫不犹豫的否决道,然后走了出去。
“唉唉?不见了,刚刚还在这里的。”
看着乖巧的红藕,我就知道了罪魁祸首,但是只是相视一笑,谁也没有说话。
“搞定了吗?”“嗯。”红藕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