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 学徒与近卫
"难不成他是前国王的私生子吗?"
"......你太口无遮拦了。"
"抱歉,在下逾越了。"
想起昨天见到的那个年轻人,亚黎图不禁脱口而出。昨天在回答了亚黎图的问题后,王太后正要离开,
"诶呀。"
然后立马摔倒在地。
"呜呜为什么我每次都会在这里绊倒......"
"殿下!"
亚黎图连忙赶到跪坐在地的王太后身边跪下,只见好不容易稍稍整理过的长发和衣服又变得乱七八糟。王太后呸呸地从嘴里吐出草屑。细看凉亭外有一道小坎儿,说实话就连三岁小孩都不会被这个坎儿绊倒,这个坎儿就是这么浅。原来如此,看来王太后的运动神经确实很差。亚黎图无法伸手触碰将其扶起,王太后看似也无法凭一己之力站起,她气愤地摸着自己的脚踝。这时从两人的一旁传来声音,
"原来您在这里啊,殿下。"
一只手从亚黎图的一侧伸向王太后,
"您是......"
"我只是区区一介军人。"
对方身着黑色军服,肩披金色披肩。代表其王军身份。辫起的咖啡色长发垂荡在背后,刘海下是一对浓郁的绿色眼眸。
很像......
"殿下,请把手给我。"
虽然对方说自己只是一介军人,但却直接向王家之人搭话,触碰王家之人的贵体。而且没有被王太后驱赶。想来地位恐怕不低,王太后似乎也认识对方。将王太后扶回凉亭的椅子后,对方光明正大地睥睨亚黎图,
"我问你,你不会其实是欧克莱安插在神殿的间谍吧?"
不知对方身份的亚黎图刚想回答,对方却又说道,
"他调动王军,去围剿什么歌之一族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脑子坏掉了呢。结果神官势力居然就被打倒了。他到底是用了什么魔法,找到歌之一族的?而且为什么打倒神官势力后,却要特意把你收入门下?"
"......"
"你原本就是他的侍卫吧?虽说欧克莱把自己的军队留在了领地,但谁知道他养了多少人?又往神殿里送了多少间谍啊?"
虽然事实并不是这样,但现在也没大区别了。
"不过就算如此,随意插手军队之事也不值得称道。在前国王病重的时候,他就当自己是代理,就连现在也肆意妄为,影响真是不好。"
眼前的人似乎没有听别人说话的意愿,只是一个劲地自说自话。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如不能随意搭话的王家之人一样,给人很高傲的感觉。
"偏偏登基的又是王女殿下,现如今已是女王陛下的她真的能压制得了欧克莱吗?不会事事都让他称心如意吧?"
确实,不论是和母亲的关系或是和神殿的联络,欧克莱都影响着甘梦的判断。
"比如说,这次和卡布吉的联姻一事。原本女王陛下已经做出了结论,之后却又因欧克莱的花言巧语改变了决定,这难道不是以下犯上吗?"
"欧克莱大人的想法我不敢肆意断言,但我自己是尊重女王陛下的意愿,在此基础上而做出的行动。"
到了这地步,就算对方不准备让亚黎图开口,他也不得不声明了。这一点已经确定了,甘梦并不想联姻。
"就是说,这是女王陛下的判断了?"
谁知道对方反而唾弃道,
"女人家就是胆小怕事。"
面对如此大不敬之言,皱眉的亚黎图刚想开口,但王太后比亚黎图更快站起身,以似教导又似警告般的语气说道,
"杰蓝,那孩子并不会胆小,我这个做母亲的可以向你保证。"
这声堂堂正正的勇敢反驳让人不禁想起甘梦。对方略微装模作样地单膝跪地,
"这还真是我失礼了。望王太后殿下恕罪。"
接着对方殷勤地说,
"原来如此,女王陛下拒绝联姻或许是出于各种考量。而且就算不能结亲,菲戈麦斯也不会对卡布吉弃之不顾。"
他在王太后脚边抬首,看着王太后说,
"您完美地达成了作为卡布吉公主的职责,这次轮到菲戈麦斯仗义相助了。请别担忧,我定会保护好我们的同盟国,您的故乡卡布吉。"
王太后点点头,伸出一只手。杰蓝站起后妄自尊大地招呼道"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便握住王太后伸向他的手。黑色制服的笔直背影搀扶着王太后而去,从外貌上看,他应该和亚黎图差不多大,但体格却比亚黎图好上不少。
更重要的是,总觉得他的长相和库克王弟十分相似。要是再过个十五年,两者的长相大概会相差无几。
而库克王弟长得像爹。
就是说,他和前国王一模一样。
欧克莱抚摸着长发说,
"前国王只有耶绮丽大人和库克王弟两个孩子。"
"这样啊。"
"不过前国王有个妹妹。"
"在下明白了。"
即是说,那个年轻人是前国王的妹妹之子。亚黎图不是不知道前国王有个妹妹的事,也知道她没有嫁去国外,而是下嫁给了国内的贵族,但直到被提起之前都完全没想起来。原来如此,同是王家血脉,那么也难怪长得像了。至于他是哪家的公子......一时半会还是想不起来。
"那可是国内一大名门,可以和我家比肩。"
"听说您远比其他名门有势力。"
欧克莱哼了一声,
"反正你是从王太后那里听来的吧?你原本根本就不清不楚吧?"
亚黎图老实承认,"是的。"
"你原本是神官,再之前是平民,对贵族了解不深也不怪你。但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侍从。先说清楚,就算干的是杂务,我的侍从也远比一般人的侍从要来得难当。首先从立场上来说,将来你势必会和其它贵族发生关联,或被刁难或被讨好,甚至可能被陷害,到时你也这么懵懂可不行。况且对方对你并不是毫无了解,这更加糟糕。到时万一发生了什么,你能保证不会被对方抓小辫子吗?别忘记,你本身就是个隐患。你一个人也就罢了,如今我还要作为主人为你担责。万一影响到耶绮丽大人,你担的起责任吗?"
确实,没考虑到这些是亚黎图的懈怠。
"你成为我的侍从已经快一个月了,我作为主人命你快去熟记国内几家大贵族的家谱。不多,也就六七家吧。"
"他们都是您的政敌吗?"
"不单有我的政敌,也有我的同伴,况且敌我本身就在时刻变化。顺便一提,他们和你也不是毫无关联,其中还有你弟现在的顶头上司。"
弟弟现在从属于军队。
"我家自古是秘书官的家系,而杰蓝家则是将军的家系,出过好几位将军,换言之是军事方面的名门。当然,擅长作战的贵族家也全都站在他的阵营。不过数十年来,我国并无发生过内乱和外战,建功立业的机会很少,那几家人对此都颇有微词。"
欧克莱摆弄着文具说,
"即使没有武勋,但现在已经成为将军的杰蓝的父亲萨巴斗在二十四年前有幸迎娶当时仍是王女的前王妹,其一家成为了真正的皇亲国戚,势力一度大涨。其势力在当时甚至要高于我家。"
二十四年前,也正是神官势力开始崭露头角的时候。
"杰蓝是耶绮丽大人姑母的孩子,也就是耶绮丽大人的表哥。虽然他和前国王长得很像,但脑袋却是个真真正正的武人。傲慢又不知道变通。是石头脑袋啊。"
"欧克莱大人,请慎言。"
欧克莱若无其事地闭上眼,说的话却让亚黎图差点跳起来。
"他们不赞成耶绮丽大人即位。"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当初力挺王弟登基的就是他们家,现在他们也站在王太后阵营。在他们看来耶绮丽大人不能登基的理由只有一个,你知道是什么吗?"
亚黎图想起女人家那句话。
"难道是,性别?"
"没错,女人怎么能为王?在他们看来,女人就该出嫁,就像嫁去他们家的前王妹那样。耶绮丽大人有资质,即使她是那个王太后的女儿,但他们却不管不顾,光重视些可有可无的东西,真是封建。于是和不想让耶绮丽大人即位的王太后一拍即合,好在当时有神官作妖,那时他们的势力也低落了,否则指不定会搞出什么问题来。"
王太后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不想甘梦登基为王。但杰蓝一家恐怕只对此感到憎恨。
"当初,他们不会是故意让甘梦被长老众抓走的吧?"
亚黎图许久未有地不小心把昵称说漏了嘴,欧克莱既没有指摘也没有否认,而是反问道,
"你知道杰蓝是什么军衔吗?"
"不......"
"他是直属军后备队队长。和负责王宫和王家护卫的近卫军没有直接关系。直属军负责全国的治安和警戒,其中的后备队用以应对突发 情况。当初你抢走王军指挥权的时候,派去歌之一族村落的就几乎都是他的部下。"
"那他当时也不在首都?"
"不,他留在了首都。但直属军的杰蓝无法插手近卫军的任务,就算他是大贵族的儿子,还在直属军里位居高位也一样。虽然近卫军内裙带关系很重,但别说队了,都不在一个军里。就算他想私通近卫军也是不可能的。"
"那么......"
"你的假设没有证据。不管是不是故意为之,我已处罚过失职的相关人员,对方不曾说出过杰蓝的名字,那你就是污蔑,你可想清楚了吗?"
"敢问欧克莱大人的个人意见呢?"
欧克莱看着亚黎图有趣似地笑了,仿佛在嘲笑亚黎图胆子真大。
"我只能说他们确实危险。"
亚黎图发现了一件事。如果当初杰蓝真的让长老众抓走甘梦,那么他们肯定不会听取长老众的要求,去围剿歌之一族。反正还有王弟在,他们肯定是想让当时仍是王子的王弟就此登基。但欧克莱压下了他们的声音派出了王军。在当时的军队,秘书官的欧克莱要比队长更有发言权,可见欧克莱的权力就是如此之大。
"这次为了支援卡布吉,直属军的三分之一都会被派出。而其中后备队更是大显神威。直属军共五个队,但其他四个队全加起来也不及后备队人数多。你懂吗?后备队平日里是没有警备和巡逻任务的,当然也没有驻地和巡查的任务。调养生息,同时专注于训练。后备队就是以备战争的部队啊。"
虽然知道王军分直属军和近卫军,但说到具体细节亚黎图却是一点都不了解。
"杰蓝的阶级虽然是队长,但他实际掌控着比直属军远征组组长和近卫军军长还要多的士兵,更别提同为队长的其他人了,实际在他上头的只有直属军常驻组组长、直属军军长和将军。明明年纪轻轻,却是名副其实的王军中的第四把手啊。"
"后备队有多少人?"
"超一万人。而整个王军加起来也就一万两千人左右。这么一看,后备队就约等于王军了。相比之下,用于全国警备和巡逻的人数简直凤毛麟角。后备队在王军里的分量已经不是举足轻重就能形容的了,而他们至今一直被闲置着。"
根据王太后的说法,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数十年。虽然军队无用武之地的情况并不少见,但难保不会积压不满。毕竟就算会遭遇危险,武勋也是军队的徽章,更能因此得到奖赏、机遇和权力。平民自不用说,就连贵族家的次子或三子也瞄准着这些,企图出人头地。但在和平年间,这些都是不可能的。
"虽然这次已经预定让他们前去支援卡布吉,但没能成功联姻一事还是让他们觉得耶绮丽大人太过保守,于是更加不满了。他们多半会想果然在女人底下做事太绑手绑脚,甚至会觉得耶绮丽大人是怕受到男人牵制才不想结婚。"
欧克莱看向亚黎图,
"你也让他们很不满,当初你硬是抢走了王军的指挥权,而且还是两次。"
从首都派去歌之一族村子的王军分三批。第一批是伪装成普通人的王军,那个应该是当时仍是王女的甘梦的近卫军。而后两次确实是通过欧克莱下令派遣的国王的直属军。
"那个...当初我好歹是通过您得到了正式许可的......"
"没错,所以我也让他们很不满,明明是秘书官却向神官低头发动王军,是不是其实早就有所勾结?诸如此类的流言可是铺天盖地地在暗地流传。最近明面上的反抗也越发明显了,叫嚷着不应该让秘书官插手军务,要划清界线。"
就算是如今,秘书官的欧克莱也能插手军事。顺带还能把哈迪索安插 进军队里。
"王军里对耶绮丽大人不满的人多吗?"
"我只能说有,但就算有所不满,只要对方认真工作就不成问题。不必让对方心悦诚服,只要好好控制即可。当然也不可忘了监视。所以我把你弟弟当作钉子插 进了军队里,只要他被当成我的眼线,心怀不轨之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吧?"
"......弟弟现在在军队里很不受待见吧?"
不仅是前最高神官的弟弟,还是欧克莱送进来的人,再加上还是戴罪之身,哈迪索的处境可想而知。亚黎图很着急,最近没能见过面,原来弟弟的立场远比自己来得艰难。
"这是当然,贵族子弟可都把他当眼中钉呢,不过他一次都没向我求救。如果他示弱,我也不是不可以替他通融一下。"
欧克莱以一副讥讽的眼神看向亚黎图。想当然,欠的情越多,兄弟俩就越受制于人。
"求欧克莱大人帮忙反而更会成为眼中钉不是吗?"
"没事,即使是现在,比起杰蓝家,依然是我的权力比较大,今后多半也不会变吧。"
"请别忽略耶绮丽大人。"
"哼,你怕我造反吗?"
欧克莱的权力是独大的。至今当着他的侍从就能发现,就连甘梦都深深依赖着他。这有好处,也有弊端。如果欧克莱要造反,谁也没法阻止他。
"您不会这么做的。"
但亚黎图可以断言。机会有的是,如果欧克莱想造反,不会等到现在。在国王病重的时候,哪里轮得到神官出手。
"我家虽是名门,但和杰蓝家不同,极少和王家通婚。就算想要造反,没有王家血脉也是没办法得到承认的。"
"对欧克莱大人而言,这根本算不上问题吧?"
"是啊,我的家族里也不是没有和你一样想法的人。毕竟就算有王家血脉,我也不会承认王弟。我的主人只有耶绮丽大人一个。所以我和杰蓝家是死对头。"
"您依然讨厌库克大人吗?"
"这不是讨厌或喜欢的问题。诶,别管别人家的弟弟了,说说你自己的弟弟吧。"
就算哈迪索本人没有那个意思,但在他人看来,他就是欧克莱用作监视军队的棋子。虽然亚黎图确实很担心。
"弟弟他是个坚强的孩子,不,是变得更坚强了。"
弟弟长大了。
虽然淳朴的一面并没有改变,但当初那个总是围着亚黎图转的孩子已经不在了。亚黎图深知弟弟已经改头换面。
这都多亏了歌之一族。他们不仅拯救了濒死的哈迪索,还给予了他人生目标,赋予了他极为坚强的意志。
如今就算遇到什么困难,弟弟也不会想要依靠亚黎图或秘书官吧。他有了明确的行动意志和坚韧的行动力。所以亚黎图才能得救。事到如今亚黎图深信不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能凭自己过关斩将。
于是,欧克莱玩味地说道,
"你们兄弟很像啊,不仅是脸,连秉性都。"
*
五天前,在第一次被踢出巡逻队的时候,秘书官曾把他找去谈话。
"我本来打算让你哥给王太后洗洗脑,万一他惹恼王太后,耶绮丽大人多半也不会抛弃他,这么一来如果能让耶绮丽大人变得叛逆一点,学着违背王太后就太好了。就算王弟没向王太后告状,只要让他知道耶绮丽大人要接受联姻,他肯定会拼了命地赶过去,到时也是一样。结果虽然王弟的事没能如愿,但联姻一事还真让他给取消了。加上现在耶绮丽大人每天神采奕奕,也有好好上课。而且他很懂分寸,绝不会过度亲近耶绮丽大人。时而连我也敢指摘,虽然有点不爽,但也让我觉得很有趣。"
"请问,为什么要告诉我?"
听见自己的哥哥被当作棋子卷进王家的纷争,一般是不会高兴的。但秘书官的口气却听不出恶意,让人没法生气。
而且因为一直没见面,很高兴能听到哥哥的近况。身为侍从的哥哥现在正在外面跑腿,并不在现场。或许这也是秘书官的用意吧。
"没,因为你哥太有趣,我只是发发牢骚罢了。话说回来,你最近怎么样,给我报告一下。"
"......很普通。"
"看起来不太好啊。"
秘书官看向哈迪索,换上一副严厉的口气,
"我想你知道,你是戴罪之身,现隶属于王军,所以你的管理者是女王。但女王日理万机,没空管理你,所以把你的管理全权委托给了直属秘书官的我。现在我代替女王负责管理监督你。你有任何情况都必须向我报告的义务,包括就算不是你主观引发的事件,你明白吗?"
明明千方百计让哥哥和女王见面,轮到自己时就是日理万机了吗?虽然不清楚细节,但哈迪索知道哥哥和女王的关系不一般。自家哥哥什么时候变成那种能左右本国女王的人物了,哈迪索不禁感叹。
起初哈迪索只知道哥哥和王家为了打倒神官联手了。但在打倒神官后,哥哥也没有被王家抛弃,而是受到了保护。
为了保住哥哥一命,直属秘书官联络了哈迪索。
然后在登基仪式上,女王亲自赦免了哥哥。
那时,哈迪索发现了,哥哥和女王是并非只有利用的同盟关系。
虽然之后秘书官说保下哥哥是为了利用,但难保背后没有女王的意思。
就算是现在,毫无地位的哥哥在王宫的立场仍然很奇怪,虽然被各种利用,但也很受重视。
正因为哥哥对女王很重要,秘书官才利用哥哥来行动。或许哥哥也深知被利用,但仍然为了女王行动着。
换言之,对哥哥来说女王也很重要。
哈迪索想起只见过一面的女王,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冰蓝色的眼瞳,一头卷曲的长发,看起来很冷漠。
哈迪索下意识就想通了,她对哥哥来说一定是保护对象吧。从以前开始,哥哥就没法放着孩子不管,哈迪索这个当弟弟的自然最清楚不过了。
哥哥对女王很重要,女王对哥哥也很重要。对原本是平民的哈迪索来说,这是在故乡被烧毁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如今自己也成了传说中后裔的信奉者,只能说世事难料。
这时门口来了通报,不一会一个孩子在侍卫的陪伴下走进秘书官的办公室。虽然年纪尚小,但衣着整齐,表情肃穆,一看就知道是贵族子弟。
"殿下。"
欧克莱站起身迎接。既然被称作殿下,那多半就是王家之人了。应该是王弟吧。孩子周围跟着的侍卫和哈迪索一样,身着黑色军服,披肩的颜色也是王家专属的金色。经过这些天哈迪索发现,王宫是个很喜欢划分人的位置的地方。其他地方哈迪索并不清楚,但在军队里,会根据职务和划分,把直属和近卫军旗下所有人分成数个小队。
直属军以职务分为五个小队,分别是常驻的警备队、巡逻队和后备队,以及远征的驻地队和巡查队。
近卫军同样以职务分四队,分别是警备队、巡逻队、护卫队和别动队。
直属军主要负责国内治安,虽然有远征组,但职务和职场都是固定的。而近卫军专职负责王宫内的治安。其中护卫队负责的不是某个地盘或是某项任务,而是王家这一对象。简而言之,王家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为其护卫。所以没有固定的工作地点。
除此之外,各贵族领地都有地方军。其主要作用于领地,侍奉于领主。一般负责领地内的治安。然后只有当领主有所号令之时,才会作为军队加入国王的麾下。换言之对其而言,领主的命令要优先于国王。
以上就是有关军队的简要介绍,但哈迪索不论到哪儿,都是格格不入的存在。原本哈迪索也应该在工作中。哈迪索觉得自己不宜久留,便向欧克莱行了一礼,准备告退。虽然哈迪索的事还没谈完,但秘书官也没有阻拦他。
"你......"
但在通过对方身边时却被当场叫住,哈迪索不能违背,立刻原地跪下。
"你生气了吗?"
什么?哈迪索忍不住抬头看向对方。孩子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流露出了像是忍耐又像是不好意思的表情。
这时哈迪索察觉,对方把自己认错成亚黎图了。
"姐姐和我解释过了,你你说的话……或许也有一定道理,我也并非是......讨厌你了……但是就算想说话,现在姐姐也不叫我见你了,所以......"
"库克大人,此人并非我的侍从亚黎图,您认错人了。"
听了欧克莱的解释,王弟皱起眉头看着哈迪索。哈迪索穿的是黑色军服,和哥哥的衣着区别很大。哈迪索再次低头。
"他是女王殿下的近卫哈迪索。"
头上传来王弟动摇的声音,哈迪索不能抬头。
自己被错认成亚黎图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因为哥哥在奇怪的地方很有名,虽然不讨厌,但有时候会很危险。
比如说像现在,被身份高贵的人擅自认错,即使错不在哈迪索,也难保不会受到责罚。因为王家之人和平民之间有着绝对的差距。哥哥因为和王家有私交,所以才能得到原谅。但哈迪索就不能这样了。
不过没想到哥哥不止女王,连王弟都认识吗?
哥哥很受小孩子青睐,毕竟哈迪索以前也围着哥哥,要他多说说造船的事给自己听。过去哈迪索体弱多病,没有出去工作,哥哥的回乡探亲就是他最期待的事了。哥哥也没有厌烦哈迪索,说不定就是因此养成了爱照顾小孩子的习惯。
头上传来王弟惊慌的吸气声,包裹在棕色皮靴里的两只小脚踩着混乱的步伐转身就走,"殿下"侍卫们这样呼唤着,慌慌张张地跟着离开。
"不能怪他,是你和你哥像到只见过几面的人一眼根本分不出来。"
听着欧克莱的风凉话,在心里叹息的哈迪索从地上站了起来。对方是王弟,哈迪索不被怪罪已经是对方开恩了。
"你没见过海吧?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着王弟殿下去卡布吉看看大海?"
"不,我......"
哈迪索不想离开这个国家,准确地说是不想远离歌之一族,但作为士兵的他是无法断然拒绝的。明明将王弟送出国一事应该已经被否决了,但秘书官看起来似乎还没有死心。难道为此而把王弟找来的吗?哈迪索想了一下,和哥哥不同,他和王家并无私交,送走王弟一事是容不得他插嘴的。
"放心,我和你哥约好,不会让你出国。何况我也不想放你走,要是你变成王弟的近卫军,那可没法简单地把你要回来了。"
哥哥原来和秘书官做了这种约定吗?哈迪索了然于心。既然如此,哥哥会被卷进王家的纷争或许也有哈迪索一部分原因,毕竟秘书官不可能平白无故地许下承诺。
哈迪索现在隶属于王军,并且兼顾直属军和近卫军。照理说这是不可能的,只因为秘书官的特权才能做到这种事。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不是专职保护王家之人的护卫队。不......或许该说哈迪索现在在近卫军里是无所属的。
如果他是王弟的护卫,或是直属军后备队的一员,就有可能被派去支援别国的战争。据说直属军现在已经整装待发了。
"不过眼下的问题是,你根本无法在军队里立足。"
秘书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哈迪索转身看向秘书官。虽然刚才没有明说,但哈迪索当然不是为了听哥哥的近况被找来的。
当回到歌之一族的村子时,哈迪索对外的身份是直属军驻地队的一员。话虽如此,这只是个名目。全国共有十五个驻地队,和一般以二十个人为一个单位的驻地队不同,哈迪索仅以一人负责某个至今不曾为人所知的村子。
然后当哈迪索身处首都时,他隶属于近卫军巡逻队。近卫军的巡逻队主要巡逻王宫,有四十五个小队,根据路径,以两人为一个单位,每两小时巡逻一次,十五个队每十二小时一轮班,共三个班,每班有一个班长。
照理说哈迪索也应该被编入某一小队,但......他没能参与进任务,没几天后就被踢出了巡逻队。
对方会采取这种态度的理由显而易见。
"怎么能把巡逻王宫的任务交给罪犯。听说这家伙可是侵入过首都水坝的。"
"我已经提醒过你,要你做好心理准备。"
重新坐回椅子上的秘书官好整以暇地说,
"你的立场十分模糊,一个小契机就既能成为敌人也能成为友方。因为无法信任你,所以才更加让人急躁。"
没错,哈迪索会这样遭受冷遇,原因其实并不在于他自身。只是因为他身份特殊。就算他本人再怎么低调,也逃不过周遭的关注。
哈迪索的武艺并没有那么精湛,但比起这点,身份才是更大的问题。哈迪索是平民,还是前最高神官的弟弟,更是个罪犯。
"你是罪犯,即使那是为歌之一族犯下的罪行,问题是歌之一族并不招人待见。虽然在登基仪式上,为了打倒神官和王家一时联手,但说到底彼此间并不是同盟关系。歌之一族也不会信任王家吧?"
歌之一族原本就是排外的一族,作为神之后裔的他们不能和人类发生纠葛,何况曾经的他们一直被神官称作黑龙后裔追杀。
"王家也不信任歌之一族。但比起王家,贵族更是忌讳歌之一族。毕竟在贵族看来,歌之一族有比穆纳花成为更狂热信仰的潜质。很遗憾,贵族里既没有信奉花的人,也没有信奉女神和黑龙的人。穆纳花信仰倒下了是很好,但就算歌之一族是神话的正统继承者,不,不如说正因如此才更加让人防备。"
哥哥曾期望哈迪索带着歌之一族来首都,但实际上不希望歌之一族到来的人更多。毕竟对王孙公子而言,神官是敌人。
哈迪索和神官也是敌对的,但若是准备取而代之,那也不能轻松大意。
虽然哈迪索向秘书官明确表明了意向,但也没把话说死,二来还有信誉问题。
"虽然歌之一族在平民间的反响很强烈,但在贵族看来就是群不知底细的家伙。而且平民的反响越强,歌之一族就越被贵族防范。因为没有贵族想让歌之一族变成第二个穆纳花信仰。我绝对不会让歌之一族来首都,和我相同想法的贵族并不在少数。但忌讳歌之一族的理由还不止如此。人在面对不知全貌又深不可测的事物时,会本能地感到害怕,就算是贵族也不例外。虽然其中也有像你这样的人。"
哈露他们很可怕吗?哈迪索想了一下。虽然他们确实不普通,或许对外也很闭塞,但也有着开朗蓬勃的一面。
"我并不觉得他们可怕。"
"没错,平民几乎都这么想。但在我看来你们如此热衷于歌之一族,就仿佛被冲昏了头脑一般。"
秘书官接着说,
"而且你不仅是歌之一族的信奉者,还是前最高神官亚黎图的弟弟。"
他用指尖敲击桌面。
"虽然穆纳花信仰倒下了,但前最高神官亚黎图还是让不少贵族忌讳。嘲笑他的同时也警戒他,不能忽视他。就算为他正名,也没有贵族相信。是不是还有什么阴谋?或是想要笼络歌之一族东山再起?对他各种臆测。"
同样是必须避人耳目,如果说这些天亚黎图是在追逐中渡过,那哈迪索就是在被追逐中渡过。虽然没能参与任务,但他一点都没闲着。在公子哥云集的近卫军里,他要多显眼有多显眼,躲都躲不掉别人的目光。
对贵族来说,歌之一族要多可疑有多可疑。既没有身份保证,还是传说中的人物。
再加上,哈迪索又是那个前最高神官的弟弟。
光凭这一点,那不管哈迪索本人的立场如何,或是歌之一族是何种想法,哈迪索已经可谓是和那个最大的敌人前最高神官同一立场的人了。
更何况,哈迪索还经常被和亚黎图认错。
"你们兄弟俩人真像啊。"
这句话已经不知道被说过多少次了。
亚黎图是欧克莱的侍从,经常穿着奶油色的外套。虽然到处跑腿,但只会在办公场所行动,怎么也不会跑来近卫军的训练场。明明服装和行动范围都差得很远,换言之也有不少人是刻意挑事才这么说的。
作为侍从的亚黎图有秘书官罩着,而哈迪索只能自力更生了。如果向秘书官诉苦,或许他也能得到一些关照,但哈迪索不可能为了这种事特意去欠秘书官的人情。只要哥哥少被刁难他就满足了。
"你哥对王家有不小的效果,但贵族并不知道这种事。就算知道了也只会引起恐慌。因为不论他做什么都会被恶意揣测,比如说有人会想,故意把弟弟安置在歌之一族身边是有所图谋吧?当然,你是自发地留在歌之一族那里,但了解内情的人是少数。在他们看来,你就是被你哥指使企图利用歌之一族。"
哥哥确实希望歌之一族能来首都。但那并非是为了自己的权力,而是为了能保住神官体系,不让所有神官就此失业。
但就算如此声明,也不会有贵族相信前敌人的话。对方并不了解哥哥的为人。所以连带着哈迪索也被歧视。
"眼下你别说王弟的护卫队了,连警备队和巡逻队都难以融入吧。而且如果不能进入近卫军,那恐怕直属军也不会待见你。虽然你现在是驻地队的一员,但并没有被当作一份子。毕竟你和一般的队伍不同,总是单独行动。而且当初你和你哥分别在首都和歌之一族的村子大闹,直属军里敌视你们的人也很多。"
当初为了救助被神官掳走的王女,哥哥曾率领王军出征歌之一族的村子。而那当然是不被允许的越权行为。但哈迪索知道秘书官本人也在其中掺了一脚,现在却干脆地完全不提。不过闯入首都水坝确实是哈迪索的独断。
知道哥哥有苦衷的哈迪索,为了创造能让王军撤退的契机,才出此下策。但对直属军来说,他就是前不久还交过手的犯人。虽然哈迪索认不出对方,但直属军警备队和巡逻队里恐怕有不少单方面认得哈迪索的人。
"怎么样?要不要我替你通融一下?"
面对秘书官的循循善诱,哈迪索犹豫了一下后回答,
"不必了。"
"是吗?我可是有办法让你不必再被踢出去哦?"
已经把自己会再被踢出去作为前提了么……
"那么,你就好好努力吧。"
最终秘书官笑着结束了谈话,这是五天前的事。在拒绝了秘书官的帮助后,接着哈迪索又被分配到了警备队,但结果同上。
这次秘书官没有再找哈迪索,但想必他已经收到了消息了吧。今早哈迪索接到了换队通知,这是第二次了。
近卫军只有四个队。哈迪索早早地就被两个队排除在外。而且上一次巡逻队待了八天,这次警备队只待了五天。
而别动队是负责特殊任务的部队,最初就没有哈迪索挤入的份。
所以今天要是护卫队再把他扔出去,那哈迪索就会落得没处可呆的窘境。可以的话他不想再惊动秘书官。
哈迪索成为王军的一员是惩罚,不是说不干就能不干的。虽然美名其曰通融,但其实哈迪索是受人命令的立场。只要秘书官一声令下,他就不得不服从。不,哈迪索无法履行作为近卫军的职责,就算要责罚他也无可厚非。自他来首都已经十多天了,却一次都没能参与进任务,甚至连近卫军的协同训练也没能参加。
护卫队主要护卫三个王家之人。根据对象,以五人为一个单位,三个队每十二小时一轮班,每班一个班长,共三个班。
迎接哈迪索到任的是其中一个班长,对方最初的一句话就是"你会爬树吗?"。
"因为耶绮丽大人很会爬树。"
至此每一个看哈迪索的班长,不是不屑就是皱眉,但这位班长却很平易近人,
"我们护卫队负责的对象有三位,就是耶绮丽大人,王太后殿下和王弟库克殿下。但不论是王太后殿下还是王弟殿下都不信任你。不受信任的人就不能当护卫。就算把你分配过去,也一样马上就会被踢出来。所以我本来想,如果要有能把你放进去的地方,那就只有耶绮丽大人的护卫队了。"
虽然一番话说得很露骨,却是实打实的大实话。因为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被踢出小队,哈迪索低头垂目地说,
"虽然很少爬树,但也不是做不到,不行的话我会练习。"
"很好,那么从今天起你就是护卫耶绮丽大人的一员了。你就和我一个班次,我是班长,没办法一直关照你,不过会叮嘱耶绮丽大人的护卫小队队长多关照你,暂且会教你各种事。因为一个队固定五个人,你就是多出来的第六人。好好加油啊。"
班长自始至终都没有轻视哈迪索,甚至有些体贴,抬起头的哈迪索觉得有些奇妙。
"我知道的,亚黎图大人...你哥哥是耶绮丽大人的亲信吧?"
结果班长偷偷地小声朝哈迪索耳语,
"我当初作为近卫军被当时仍是第一王女的耶绮丽大人派去调查神官兵,还去过歌之一族的村子。耶绮丽大人虽然年幼,但自小就很大胆。偷偷跟踪神官兵,找出神官的弱点也很像耶绮丽大人会想出的点子。但我们被告知的情报太详细了,而且不单是简单地去跟踪神官兵,还要我们去找黑发之人的村子。现在想来当时耶绮丽大人就是在找歌之一族吧?但歌之一族是神官密藏的情报,既然耶绮丽大人能得知,就代表神官里很有可能有给耶绮丽大人提供情报的人。而恰恰你又是最高神官的弟弟。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原来对方就是当初叶艾所说的跟踪神官兵的王军之一。
对方说到女王时就像在说自家女儿一样,恐怕他误以为连哈迪索原本都是女王的手下,所以才对哈迪索予以关照。
知道了这点后,哈迪索更坐立不安了。
如果哈迪索真的是女王的手下,那女王和哥哥应该能更快得到歌之一族的情报,也不用费尽心思去调查神官兵了。但对方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对方不是完全不了解内情,但很多地方又一知半解,所以才会有各种误会。
说实话,虽然在登基仪式上对外宣称自己是听从哥哥的吩咐行动,但其实不论亚黎图还是女王或是哈迪索都是靠着自己的判断想办法去打倒神官。当初只是目标一致,其中并无从属关系,甚至没有同盟关系。虽然最初并非如此,但现在亚黎图或许能称为女王的同伴,不过哈迪索却不能那么简单断言。
哈迪索并不所属王宫,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其实别动队的那群家伙也知道你的身份,还是说你其实就是别动队的一员吗?"
"不,我..."
"你不是罪犯,是功臣。虽然当初找到了歌之一族,但耶绮丽大人却被挟持。要不是你闯入首都水坝制造机会,就会失去好不容易找到的耶绮丽大人用来打倒神官的杀手锏了。相比之下我们护卫队简直太丢脸了,我真的很感激你啊。"
然后班长更加贴近哈迪索耳语,
"你也是得到耶绮丽大人的命令,才跟在歌之一族身边的吧?"
哈迪索无法回答。
"你不用说,我明白的。别动队本来就是机密主义,你会像现在这样,也是出于某种理由吧。虽然警备队和巡逻队不理解,但我会尽可能地在护卫队帮你,不会把你踢出去的。你不用客气,有事尽管说。"
班长说着还拍了拍哈迪索的肩膀,
"在这里偷偷告诉你,耶绮丽大人有几次还在我们面前把亚黎图这个名字说漏嘴过,那时她可没有一脸厌恶,而是露出一副符合她年纪的柔和表情,这在耶绮丽大人身上很少见哦。所以我们都懂的......"
说明事宜都结束并确定了明天一早的班次后,哈迪索坐在训练场的石块上,对着手腕上系着的嫩草色编织物自言自语道,
"哈露,我是不是很没用。"
比起被冷遇,奇妙的体贴反而更让哈迪索难以接受。因为哈迪索也有格格不入的感觉,但他是不能说出真相的。就算秘书官没有告诫过他,他也知道这些内情都是严禁泄露的。而且哈迪索也知道保持被误会的情况比较好,如果一开始就是王宫的卧底,兄弟俩人就能在王宫找到一席之地,澄清误会只会让他们难以立足。毕竟不论最高神官还是罪犯都是敌人,他自己还无所谓,但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给哥哥添麻烦。
在风仿佛回应般吹起时,几个不善的人影从视线一头出现。虽然这里是和直属军共用的训练场,但对方应该是近卫军。
"什么啊,你在这里啊?"
黑色军服和金色披肩,代表其王军的身份。粗略一瞥对方似乎有六人,站在中间的一人讽刺哈迪索道,
"你在训练场干什么,没有队伍会让你加入训练的。啊我知道了,你是在偷懒吧,果然没用的平民就是这样呢。"
周围传出嬉笑声,那个人又说,
"正好,我们来训练吧。"
对方所有人都拿出了武器。哈迪索从石块上站起来,同时注意对方的包围网。近卫军和直属军不同,没有集体训练,只有不当班的队伍发起的协同训练。当然,训练只是借口,至今哈迪索一次都没能参加进训练中。
"以一敌多的包围战。虽然条件有点苛刻,但你是罪犯嘛,这种练习也很需要吧?让我们看看你的身手够不够加入近卫军啊,可别说你做不到哦?"
总而言之就是找茬,这种人每次都有。因为每个人都说着大同小异的话,哈迪索不确定每次逮他的是不是同一个人。哈迪索没有握住腰后的短弯刀,而是逐渐后退。这时身侧的一人用棍子敲打着手心接近过来,
"诶哟别逃啊?要好好训练啊。"
"这个胆小怕事的。"
就算是美名其曰为训练的欺压,哈迪索也不能还手。因为也不想乖乖挨打,所以他每次都尽量避免冲突,选择逃跑。
面对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攻击,哈迪索或转身或压低重心。本来他就擅长闪躲,所以没有被击中。但对方一伙十分纠缠不休。
"哟,你不是应该穿神官服吗?你哥也是神官啊,还是银色外套更适合你。"
"我们的黑色军服哪是你区区一个平民能穿的!"
"明明是个罪犯。"
虽然已经过去十天,但不论黑色军服还是金色披肩都还穿不习惯。而且之前哈迪索一直习惯用头巾遮挡脸,但在王宫里他当然不能这么做了。
露出真面目后,那和哥哥十分相似的面容经常引来非难。
"不要欺负老师!"
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插了进来。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哈迪索看向训练场和建筑物的隔离带,那里是一片绿化林。
"啊?这小鬼怎么回事?"
一个少年从绿林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对方大概十二三岁,穿着布衣,一看就知道是平民。少年嚷嚷着冲了过来,挡在哈迪索身前平举双臂。
"怎么,你想碍事?"
"哟这难道是你的朋友吗?平民的朋友果然也是平民啊?"
虽然对面接连响起嘲讽,但哈迪索却不认识对方。哈迪索在王宫认识的人屈指可数,而且少年看起来既不像侍从也不像侍卫。少年只到哈迪索胸口高,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他恐怕是想保护哈迪索。
"哈哈,看我把你们一起打趴下!"
"等一下,和这个孩子没有关系。我并不认识他。"
虽然哈迪索如此澄清,但根本没用。
"这种事根本无所谓,我就是想教训教训你。"
哈迪索将少年挡在身后,身后传来"老师?"的叫声。攻击再次袭来,哈迪索把手放在腰后。如果只有哈迪索一人,他大概不会拔出武器。但他没有强到能边保护无辜的少年边闪躲。如果和近卫军直接冲撞,好不容易能在护卫队立足的哈迪索的立场又会岌岌可危,说不定还会波及哥哥。但哈迪索也做不到牵连无辜。一瞬间的迟疑后,哈迪索下定决心拔出短刀。
就在双方一触即发的时候,这时从头上的大树上又传下一个声音,
"近卫军的训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聊啦,或是欺负新人是近卫军的传统?"
不知何时,粗壮的树干上横躺着个人影。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有声音从头上落下。近卫军中的一人向他叫道,
"你是直属军的吗?在这里干什么?"
"奇怪了,这个训练场又不是近卫军专用的。我为什么不能在?"
对方在树干上撑起身体。虽然看不出所属,但果然他也穿着黑色军服。年龄似乎和哈迪索一般大,单只眼睛上罩着眼罩,似乎有残疾。近卫军纷纷面露不屑,哈迪索则向仰望对方露出想询问表情的慕依嘘了一声。
"哈,我看你也是个平民吧,我们近卫军的内务哪有你插嘴的份?"
"但这小子也兼任我们直属军哦,虽然我们也不看好他啦。果然到哪儿都不招人待见啊?你这秘书官的走狗。"
"哈,你在说什么,这家伙是秘书官......欧克莱大人的人?这怎么可能。"
"哦,你们不知道吗?对啊,毕竟近卫军只管王宫内部,不论水坝还是歌之一族的村子都没有出场的份。但我们那里的人可是直接去了歌之一族的村子哦。虽然被神官抢走了指挥权是很丢脸,但率领最初一批人前去的可是第一王女啊,也就是如今的女王陛下啦。第二次出兵虽然是最高神官坐镇,但也草草撤退了,为什么?因为这家伙在首都水坝大闹啊。"
树上的人指着哈迪索说,
"这么说还不明白吗?偏偏他是最高神官的弟弟。你们试想一下,为何王家能突然找到那什么歌之一族,摆明了是秘书官往神殿里送了眼线嘛。然后最高神官的弟弟又是歌之一族身边的人。那不论最高神官还是他弟弟,不都是秘书官的手下嘛。后备队的那些家伙早就在大肆宣扬他是秘书官的人了。"
对方说着和护卫队班长一样的论述,但语气却很是嘲讽。
"再说这家伙的哥哥现在是秘书官大人的侍从哦?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对没有参与过整件事的近卫军来说,女王当初去过歌之一族的村子根本是不知真假的话题。不过或许也有耳闻护卫队曾出动的事,几个近卫军露出思索的表情面面相觑。
"秘书官是这个国内首屈一指的贵族,要是惹恼他会有什么下场,近卫军的你们应该比直属军的我知道得更清楚才是啊,毕竟我又不是贵族出身嘛。欸,还是说你们也和我一样,很讨厌那个秘书官在军队为所欲为,那么要欺负他也可以算我一个哦。"
近卫军一伙相互之间使了使眼色,瞥了哈迪索一眼后仿佛逃走般离开了。于是这次换直属军从树上翩然跳落,
"就算是同样看秘书官不顺眼,也分惹得起他和惹不起他的。"
仍蹲在地上的他望着哈迪索调侃,
"你和你哥都是秘书官派去神殿的间谍吧?然后这次又潜入军队当间谍来了?"
对方和护卫队班长不同。明明被误会成女王的人,却依然不招人待见,是因为对方觉得自己是秘书官的间谍。
王军和秘书官的关系似乎称不上好。虽然秘书官的权力大到能插手军务,但也正因如此,反而更引人反感。
"近卫军里贵族少爷是很多,但敢明目张胆和秘书官对着干的大贵族还是很少有的。这位仁兄,你运气真好。以后近卫军里可没有人敢和你找茬了哦,或许连和你对视的人都没有了呢。"
站起身的对方厚脸皮地把一番话说得光明正大。
"不过我们直属军就不是这样了。虽然下层的我们只是平民,但上头多的是敢和秘书官叫板的大贵族。不管怎么说都军事名门众多啊。"
"老师,你没事吧?"
这时另一边的少年仰望哈迪索询问。少年有着一头淡金色短发,长着雀斑的脸上有着一双咖啡色的大眼睛。哈迪索苦于应对尖锐的直属军,于是边把刀插回腰后边回答少年道,
"我不是老师。"
"啊,对了,现在老师已经不是最高神官了,所以不能再叫老师了吗?"
果然,对方把自己误认成哥哥了。这也是家常便饭的事。而且对方看来并不是故意的。不论王弟还是眼前的孩子都和故意找茬的人不同,单纯只是想和哥哥说话吧?哈迪索十分理解,所以并没有感到生气。
"我哥哥是最高神官,所以你认错人了。"
"哥哥?"
对方歪了歪脑袋,
"那么,你不是老师,是老师的弟弟咯?"
"没错。"
"这样啊,那么老师还好吗?我很久没见到他了呢。啊,我叫慕依哦。"
你叫什么名字,面对对方仿佛在这么询问的眼神,哈迪索回答道,
"我是哈迪索,然后,最近我也没能碰见哥哥呢慕依。"
"这样啊好可惜。"
慕依泄气般地垂下肩膀。既然把最高神官的哥哥称作老师,那慕依应该也是神官,不过他却没有穿神官服。
"真的好可惜呢,然后,我叫纳西哦。"
明明没有人问他,一旁的直属军却情绪高涨地报上了名字,
"你不记得我了吧?我也是当初去追捕闯入水坝的你的一人哦,我们还交过手呢。你那时蒙着面,原来真面目长这样啊,这不和最高神官长着一张脸嘛!"
哈迪索凝视起直属军的脸。当初只顾着甩开对方,哈迪索确实不记得追捕他的是哪些人。然而虽然话中有话,但对方看起来也不像仇恨哈迪索的样子。而且不管怎么说,没有和近卫军爆发冲突都是多亏了对方。
于是哈迪索回应道,
"是前最高神官。"
但慕依却十分感慨,
"真的呢,就好像老师一样。"
纳西盯了哈迪索一会儿后说,
"你啊,就好像行走的星砂岩。"
"什么意思?"
"哦,我懂了!"
虽然哈迪索一头雾水,但慕依却用拳头敲击掌心一脸兴奋地说,
"星砂岩就是指在黑暗中也能闪闪发亮的矿石吧?确实一样呢~"
纳西用打趣的口气向依然不解的哈迪索解释,
"你集万众瞩目于一身,在黑色军服里就更显眼了。"
这话真让人没法高兴,或许是看懂了哈迪索的表情,纳西指着哈迪索说,
"你不满意?总比被叫做罪犯或秘书官的走狗来得强吧?"
纳西伸手从树上摘下果子,咬了一口说,
"你本来就很特殊,一般来说,是不可能兼顾直属军和近卫军的。我们直属军有五个队,调队的情况不稀奇。经常隔两个月,就会从远征组调到常驻组,或是从警备队调到后备队。这可以让士兵熟悉各种任务,增强应对能力。也可以让士兵暂时调养生息,进行锻炼。但在直属军和近卫军里两头跑可是从没有过。要不是秘书官的强权,没人能做到这种事。这样一来谁都会认为你是秘书官用作监视军队的间谍吧?而且上头虽然多是贵族,但我们底下的士兵很多是平民出身,和公子哥云集的近卫军关系算不上好。"
纳西向哈迪索扔来一个果子,哈迪索顺手接住。哈迪索深刻地知道自己很碍眼,但他原本以为这是因为王宫对神官阵营有敌意,所以当在被误会成女王的手下时他才没有断然澄清。但其实不然,就算同是贵族之间,似乎也有着很多纷扰。
当他有了一个新身份时,无关他的意志,他同时也有了新的敌人。
果然,王宫是个很喜欢划分人的位置的地方。
就像棋盘上的棋子一样,每个人都在规定好的范围内行动,就连哥哥甚至女王都不例外。所以就算相知相识,女王也无法无端赦免哥哥,哥哥也无法公然面见女王。而哈迪索是个规格外的棋子,不是别人对他擅加解释,而是他自己认为自己不在于此。所以就算循规蹈矩,他一定到哪都格格不入吧。
"那个啊,哥哥是老师的弟弟吧?"
哈迪索愣了一下,才发觉哥哥指的是自己。同样捧着果子的慕依望着哈迪索问,
"但是哥哥却和歌......呃呃..."
"歌之一族。"
"对对,和歌之一族在一起。大家都说老师是骗子,造假了四大精灵之力,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吗?老师其实保护了歌之一族吗?"
前最高神官亚黎图保护了歌之一族的事是内密。神官内部都知道这件事,但慕依似乎不知情,难道他不是神官吗?既然如此就不能说出真相。但在看见少年眼中的光芒后,哈迪索发觉即使到了现在,少年依然相信着哥哥。
"慕依觉得哥哥是骗子吗?"
慕依歪歪头,
"老师是不会为非作歹的,不论老师做什么,都一定是有苦衷的吧?"
"那如果哥哥保护了歌之一族,慕依会讨厌哥哥吗?"
就算哥哥为了信仰转型的事竭尽了全力,甚至不惜豁出自己的性命,但对于信奉穆纳花的人来说,他仍是个倒戈歌之一族的叛徒。如果他最初就是秘书官的间谍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哥哥最初确实就是为了打倒神官而去的,但之后他也为神官考虑了很多,也为其背负了大部分责任和骂名。
"那个啊,虽然很多人说老师是大骗子,但我果然还是很喜欢老师。因为老师是真的很爱穆纳花的啊,所以推翻穆纳花信仰一定是迫不得已吧?大哥哥,女神真的没有化作穆纳花吗?歌之一族又是些什么人呢?"
哈迪索思索了一下回答,
"只是普通人而已。"
"但他们拥有四大精灵之力不是吗?"
这时纳西的讥讽比哈迪索的回答更快,
"哈,什么四大精灵之力,那是妖术吧?"
接着他看向慕依问,
"你是神官吗?看起来不像啊?"
"我还只是个学徒哦,而且也不知道会不会当上神官。因为穆纳花信仰已经要换成其它信仰了吧?"
"嘿,因为穆纳花信仰倒了,你们这些学徒也够呛吧,是不是要遣散回家啊?"
"嗯,但就算回去,我也不知道未来要做什么呢。曾经我问老师穆纳花中是不是有四大精灵之力,但老师并没有说花里有力量。所以,真正的四大精灵之力究竟是怎么样的呢?如果知道了的话,我或许就能决定是不是要留下来。"
不是歌之一族的哈迪索无法详细解释关于四大精灵之力的事,但在他看来,力量只是力量。虽然哈露他们确实能使用,但那只限于特殊情况。而且哈迪索能知道,就是为了慕依这样的学徒,哥哥才承担起一切,为穆纳花信仰画下了句点,做出信仰转型的决定的吧。所以,就算不能信奉女神或歌之一族,哥哥也一定会希望慕依能留下来。
"重要的不是四大精灵之力,就算哈露他们确实是后裔,你也不需要去信奉他们,或是其他信仰,你只要为自己考虑就好。"
哈迪索想要尽可能地传达给慕依,所以一字一句清楚地吐露着,
"呃,虽然现在什么都还不明了,但就算我没听哥哥亲口说过,我也觉得哥哥所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花或是女神,而是为了你们。"
"嘻嘻,"
慕依笑了,
"大哥哥果然是老师的弟弟呢。老师也对我说过,四大精灵之力不存在于花里,而是在我心中哦。"
比起依赖神话或信仰,自力更生才更为重要。或许这不是身为信奉者该阐述的论调,但哈迪索也不是因为哈露他们身为后裔,只是因为想要留在他们......留在哈露身边才下定决心追随。而且他们的力量恐怕不能用来造福别人。
慕依高举双手说道,
"决定了,我要留在神殿。"
说完慕依就离开了。大概是回去神殿了吧。慕依以自己的意志决定了自己的所在。就算穆纳花信仰凋零了,也有学徒将神殿视为安身立命之地,而且他们一定也不会遗忘穆纳花信仰,这样哥哥成为最高神官的意义也留下了一点吧。不管怎么说都是值得欣慰的事。
留下的哈迪索和纳西之间流淌着微妙的气氛。哈迪索不擅长应付纳西,正在他也打算离开的时候,纳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会去歌什么一族那里也是秘书官下的命令吧?"
他的语气十分轻佻,
"明明是秘书官的人,不过你似乎相当偏袒歌之一族嘛。难道你以前就认识他们?而且听说他们的村子严禁他人进入,就连女王都不行。但你却能进去呢。欸我也不是后备队的,这些都是从后备队的家伙那里听来的。"
既然在首都追捕过哈迪索,那纳西恐怕是警备或巡逻队的人吧。至于后备队就是当初在哥哥的率领下前去哈露村子的部队。因为驻地兵的身份只是个名号,在首都时哈迪索是作为近卫军活动,所以对直属军了解不深。
"听你的语气,歌之一族似乎不会来首都吧?所以为了能监视他们,秘书官才把你加入我们直属军驻地队的吧?"
哈迪索回身看向纳西,纳西单只眼睛微微弯着。树叶在两人之间飘落。
"喂,我问你,那是个怎么样的地方啊?"
哈迪索回忆了起来。风不断吹拂而过,飞扬着黄沙的哈露他们的村子。和哈迪索的故乡毫无不同,只是个贫瘠的村子。
但那里,有哈露他们在。
只是如此而已,不论是陡峭的山崖也好,郁郁葱葱的青草地也好,从天上落下的雨滴也好,都好像散发着光芒一样,拥有着强大的生命力。
"一定是个很可疑的地方吧?后备队里去过的家伙们还有不少受了重伤回来的,那根本就是危险人物啊。再说上次在登基仪式上,他们居然躲过了所有警备,凭空现身了,那可是王宫大门口啊!直到被逼近那里之前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所以才说他们会使用妖术。你真的能作为驻地兵好好完成任务吗?"
虽然嘴上说着危险,纳西的眼里却浮现挑衅的神采。当初哈迪索四人入侵首都靠的是哈露展开的风沙结界,哈迪索纠正道,
"那不是妖术。"
"哈,你要说那是四大精灵之力?你开玩笑吧?女神和黑龙云云不都是神官编造出来的嘛,那是神话啊。"
秘书官曾说贵族里有不少人惧怕哈露他们,但似乎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而且纳西不是后备队,既没有去过哈露他们的村子,也没有在至近距离目睹过四大精灵之力。纳西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说,
"或者你真的能证明那是四大精灵之力,那你现在就用给我看看呗?比如把这个点燃?"
哈迪索看着树枝回绝,
"我不是歌之一族。"
"那你算什么?"
"我是......"
既不是近卫军也不是驻地兵。虽然容貌有相似之处,但当然也不是歌之一族的族人。勉强来说,他是歌之一族的信奉者。
"话说现任的最高神官不就是当初在水坝被你揍的那个人吗?"
说起来当初在水坝出现的那个神官,居然成了现任的最高神官,还真是没想到。不过哈迪索纠正道,
"不是我揍的。"
虽然很可怜,但揍他的是席拉。而且要是随随便便又增添了伤害现任最高神官的罪名可不妙。
"哦,那就是那个凶恶的美男子啊?我当时也在场,真是可怜呢。话说那个美男子很强啊,他不加入近卫军吗?"
哈迪索无法看穿对方的真意,于是皱起眉头,
"和他无关,如果你想报复的话我可以奉陪。"
对方直言不满秘书官,而且又在水坝和哈迪索交过手,对哈迪索有敌意也是情有可原的。
"没,我可没想报复你啊。"
纳西却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你和你哥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反正我们那时都被你们兄弟俩玩弄于股掌之中啦,还是说这是你们背后的秘书官的意思。毕竟论一肚子坏水,没人比得过那个人,堪称国内第一。"
"......我如果是秘书官的间谍,你的下场恐怕会很惨。"
"诶哟你可别真去告状啊。"
如果暴露了兄弟俩人和女王的关系,或许会在贵族间掀起波澜。但如果把对象换成秘书官,情况就变得有点微妙。以哈迪索的观察,秘书官在贵族社会里的风评不算好。所以就算暴露了他曾勾结神官或是前最高神官其实就是他的眼线,也只会让人觉得很像他的作风,反而不会有太大的负面影响。
然后,现在他又把眼线送进了军队。姑且不论以前,现在就算并非哈迪索的本意,不论是监视军队还是哈露他们,都在秘书官的计划之内吧。就算澄清自己并非秘书官的手下,似乎也没有什么说服力。
哈迪索当然不是秘书官的手下,至少他没有接到任何具体指示,之前甚至不知道秘书官把自己放进军队的理由。但没想到不仅是自己,连秘书官或许甚至女王都被敌视。但有一点奇怪的是,在首都时哈迪索加入的是近卫军,而不是直属军。如果照纳西的说法,敢和秘书官敌对的贵族应该多数都在直属军里。
那天纳西没多久就干脆地转身离去了。近卫军和直属军不论工作范围还是集合场地都不在一起。只要哈迪索不去训练场,就不可能再和直属军的纳西见面了吧。至于和身为神官学徒的慕依,就更不可能再见了。
姑且不论没什么交集的直属军,哈迪索终于开始了近卫军的任务。但在参与任务之前哈迪索没想到女王的工作是如此繁忙。
护卫队是十二小时一轮班,早上六点换班,三班制。在第二天天还未明的清晨,哈迪索就已经来到了集合场地。周围站着所有还没有开始当班的近卫军,无论接下来当不当班,每天都会在近卫军军长的训话后,才开始一日的工作。对没有参与过工作的哈迪索来说,这也是至今唯一参与过的集体活动了。
之后他跟在了护卫队最后,初次踏入了王家生活的内宫。王家在王宫内的生活场所都有些距离,护卫队分三批行动,哈迪索来到了女王的寝室门口。门口有两个护卫把关。另三人听说被分配在窗口和第二出口。
在此之前,班长已经和上一班班长交接了工作,并向所有队员公开了王家当日的简要行程,以便保护王家之人。因为是班长,所以不仅是女王的情况,连对王太后和王弟那里的情况也要予以关注,一有情况马上应对,并在当班结束后总结工作传递给下一个班长。不过因为今天是哈迪索第一次当班,所以班长一直跟着女王的护卫队。这时女王也已经起身了,不一会就穿戴整齐地出现了。
在早餐之后,女王就进了办公室。
书面工作是基本中的基本,除此之外时而要会面外宾,时而要实地考察。可以说没有一刻是清闲的。被包围在黑色军服中的女王甚至不到近卫军的胸口高,却总是一脸肃穆地行动,几乎不会停留和犹豫。
因此女王的护卫也工作繁忙。当班时间不可离开女王身旁,必须严阵以待。除此之外还必须拥有得体的行为举止,不可给女王丢脸。这关系到家世和背景,近卫军里的公子哥云集也是理所当然的。必须讲究礼仪,眼力好,反应快。如果要外出,还必须会骑马。好在哈迪索会骑马,否则恐怕难以胜任工作。
警备队和巡逻队或许会根据情况,变更任务地点。但护卫队和其它近卫军不同,一般不会变更负责对象。因为其余两位王家之人并没有正式工作,所以女王的护卫恐怕是护卫队里,不,甚至是近卫军里数一数二的忙碌。
警备队八小时一轮班,次日休息。巡逻队虽然也是十二小时的三班制,但巡逻间隙有休息。只有护卫队必须十二小时毫不停歇地注意周遭,严阵以待。就算是在王家之人就寝后,也必须守在其门前,一刻都不得松懈。
王太后和王弟的护卫队恐怕会更加清闲吧。不过或许会要求其它技能。听说因为几乎不会离开内宫,王太后的护卫不需要十分强大的武艺,但因为王太后十分看重家世,所以护卫清一色都是贵族出身。王弟则每日在学习中渡过。
不仅如此,护卫队班长曾一脸认真地告诫哈迪索,不可以从女王身上移开视线,
"因为耶绮丽大人会把我们甩开。"
哈迪索有些吃惊。听说比起是否会遭遇危险,近卫军更怕的是是否会被女王溜走。因为那毫无疑问是失职。
"耶绮丽大人自小就十分擅长捉迷藏,何况她对王宫密道比我们清楚得太多了。一旦有什么,她马上就会一脸若无其事地溜走。"
护卫队班长比哈迪索年长很多,听说加入近卫军已经有近十年了,期间一直任职护卫队,资历可谓十分长,也是十分了解女王习性的人。不过因为家中势力甚微,所以才一直停留在班长的职位没有晋升。
但班长十分擅长射击,力量也强。为人宽厚,也善于照顾队员,可说是护卫队的中心,也有传言他能给当上护卫队队长。
不仅如此,女王的护卫队每个人都是精锐。论战力绝不输直属军。
即使如此,在王宫内,他们还是赢不了女王。
因为王宫中有数不胜数的密道。
不仅有专用的密道,也有十分隐秘的密道。而且听说哥哥能私下和女王见面,也是通过秘书官给予的密道。
对于王宫中的密道,女王是知道得最清楚的人。虽然有点颠三倒四,但不让女王随意溜走,也是女王护卫队的工作。
不过,就算是贴身护卫,也有不能打扰的情况。就算女王还未成婚,也不宜在晚上进入女王寝室。在这种情况时,多数会派有能力的侍女。除此之外,也有女王想私下接见时,自行屏退护卫的情况。
比如在午餐结束后稍作休息的那时。
"休息时间我一般会留一人在房内等候,但只有那时候是特殊的,我猜一定是和你哥哥见面吧。"
哈迪索也从秘书官那里得知,哥哥每天中午都会和女王见面,但他是不能说出来的,因为这是不能告诉别人的密会。
哈迪索没能回答,班长却毫不在意地拍拍他肩膀。偶尔其他队员也会调侃哈迪索,不过语气里却听不出恶意。
"你哥哥还真是被耶绮丽大人喜爱呢。"
在王宫外的大树下,身旁的队员转头向哈迪索悄声说。不仅所有护卫,当然哈迪索也要退下。所以哈迪索也和其他护卫一起,站在远离女王休息室的地方持续警戒。只要哥哥从王宫密道离开,就不可能和哈迪索碰面。
"我可是把耶绮丽大人当妹妹看待,感觉好吃醋。"
"你这是大不敬,不过你比得上我吗?我可是把耶绮丽大人当女儿看的啊,为什么要让她和男人单独相处啊?"
"我才是,从耶绮丽大人七岁开始就侍奉左右。老实交代,你哥哥和耶绮丽大人究竟是何时认识的?居然瞒过我们的眼睛。"
"呃,哥哥和女王陛下并非早就相识......"
虽然亚黎图和女王是同盟关系,但也不像护卫队误会的那样一开始就是女王的手下。至少在官方上前最高神官和女王是敌人。就算护卫队都把兄弟俩当女王的亲信,但如果这种误会扩散只会在贵族间引发争端。
不过秘书官一定也料到了这点,想当初秘书官表示的让自己不再被踢出队的方法,就是把自己放入护卫队吧。
哈迪索再次强调,
"我们是承蒙女王陛下开恩才能留于王宫,仅此而已,并非是有特殊身份。"
但对方根本没在听哈迪索的话。
"你和你哥长得很像啊,哦,就是这张脸在诓骗耶绮丽大人吗?"
"我不同意,首先耶绮丽大人还太小了,你回头给你哥好好说说。"
"呃,我最近没能和哥哥见面......"
"何况你哥哥比耶绮丽大人年长太多,足足大了九岁!可恶我坚决不同意。"
"不过耶绮丽大人也快要十五了。"
"好了保持肃静!"
随着队长一声令下,队员全闭上了嘴,哈迪索总算松了口气。但就连队长的嘴角也在笑着。
护卫队全都对王家忠心耿耿,其中女王的护卫更是如此。为了保护一国之中最为重要的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要问哈迪索有没有他们那样的忠诚心,答案只能说颇为遗憾,哈迪索对此也很惭愧。
即使如此,哈迪索现在也是护卫队的一员,至少必须完成好最基本的工作。秘书官为何要把自己放进近卫军里,自己作为驻地兵是否能胜任工作,这些事暂且就不想了,哈迪索给自己的忧虑做了个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