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外放出的精神力全部都收敛了起来。右手微微松开,在一阵鬼魅的幽光中,信仰之杖也被回收进了萨蒙的储物空间中。
“要想拯救凯莎,首先,得有光。”萨蒙信口道,
“就像这样。”
他把手掌抬起,食指微勾,一个明亮的白色光点静静的悬浮其上。紧接着,这个明亮的小光点忽的绽放出了一阵刺眼而强烈的白光。
一时间,好像整个世界都突然从黑漆漆的森林变成了只剩下光的白昼,这令一旁的伊瓦娜顿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这力量她太熟悉了!无论弗洛斯、凯奇,还是凯莎,他们都是神圣之力的拥有者,她绝不会认错神圣属性的力量。只是伊瓦娜不明白的是,萨蒙难道不应该是一位黑暗的神吗?
她来不及深思,本能的便先用手护住了眼睛。尽管周围的光依旧灼烈刺人,但相较于直视已经好受了许多。等这短暂的强光爆发后,周围的环境又渐渐黯淡了下去。伊瓦娜松开了手眨了眨眼睛,重新适应着周遭的光线,有些不解的望向了萨蒙立身的方位。
那里正站着一个身着白金神袍的人影。他浑身散发着一阵微弱的萤光,圣洁庄严的仪容就像是陈设在古老教堂中的一尊华美神像,一头银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伊瓦娜感觉自己的心似乎都被那光给融化了,变的平静起来。
“伟大的神...”她由衷的发出赞叹,然后虔诚地拜倒在地。先前对于萨蒙黑暗力量的抵触与畏惧在此刻圣光的照耀下都如冰雪融化般的消弥一干二净了。
也许这就是人的天性。比起神秘未知的黑暗,看上去光明亮堂、圣洁正义的形象总是更能赢得人的信任。而这两副形象的区别对于萨蒙而言仅仅只是职业的选择。换言之,力量的本身,以及人的思想并没有任何变化。
看到这一幕,萨蒙在心中又微微叹了口气。不再去看向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女孩,他选择将头瞥向一旁,右手一伸,一根足有八尺长的金玉权杖便被他捏在了手中。
权杖的杖身细长,上重下轻,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深的赤金色泽,中间还雕有种种繁复华美的纹章及图案。杖尖的地方则微微张开,三片深红的火晶如花瓣绽开,簇拥着中央十二枝赤金之柱包裹起杖芯处纯白色的光界石。
尽管这只圣皇权杖有着相当华丽的品相,但论及真正的魔力容量与等阶却仅仅只是普通神器的级别。与之相比,安德罗妮的信仰之杖虽看上去平庸了些,可威力与作用却是实打实的超神器水准。人不可貌相这个道理,放在装备与武器上亦然。
不过,只是救人的话,只要法则魔法的效果没有因规则的变动而改变,那么权杖能起到的加持也聊胜于无了。毕竟,萨蒙取出权杖的目的也并非是救人。
“凯莎,凯奇,弗洛斯,罗恩,爱德华,崔斯特...”萨蒙在心中一一默念着众人的名字。
他曾在这些人的身上逐一留下过魔法印记,因此可以清楚的感知到他们如今的方位坐标。当然,他们的结局萨蒙也心知肚明。
没有了他的庇护,在那个狂热的邪教徒坎帕里尼与魔神之眼的联合攻击下,深蓝的众人是断然没有一丝存活可能的。只要稍稍审视下其余人所牺牲的方位坐标,萨蒙不难联想到,伊瓦娜与凯莎能逃走的原因恐怕也是弗洛斯以他们的性命为代价拼死换来的结果。
——真是份感人的友情?或者说,其他的某种情感?
可萨蒙的内心却偏偏没有任何的波动。
他微微侧目,视线浮掠过凯莎毫无血色的稚嫩面庞,他能为眼前的小女孩的遭遇感到叹惜与同情,他能认知到这些人类所共有的美好品质在自己心中同样存在,可他却鲜能真正的融入其中,感受到那份波及心灵的微妙触动。
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个矛盾的人。先前还感性的因为在意那份回忆而一时打算出手救人,现在却又对这些人在大难前表现出的伟大牺牲精神而感到冷漠,仿佛他只是个负责执行救人的第三者,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客。
突然间,萨蒙意识到了原因所在。
——是孤独。
无比强烈,而又模糊的孤独。
他从未想过融入他们,而他们也与萨蒙相差甚远。虽然同样为人,世界的不同、知识的不同、力量的不同,等等,这些种种的差异好像一张无形的网,将萨蒙圈的死死的,令他根本无法真正融入到新的环境中。到现在回首,他才突然发现自己原来自始至终还是一个人,一个孤独的人。而且与在地球时不同,他没有了唯一能够倾听的人。
一股巨大的空虚感朝他涌来,甚至让他身上的圣光都渐弱了几分。
旁边,伊瓦娜已经起身,她恭敬的侍候在萨蒙的身侧。看着她的模样,萨蒙再次认识到了距离与孤独的存在,手中的权杖反倒抓的更稳了。
既然如此,那好,不就是孤独吗?我若连这样的孤独都无法战胜,又怎能再找到回去的路?长夜漫漫久,若连这点孤独都无法忍受,又怎能等到黎明升起的曙光?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所以说,要救人,得先有光。”他又默念起这句,只觉得方才的随口之言,竟是在现在给了自己别样的体悟。
“法则——济世之光!”
他终于在心中诵唱起法则。手里权杖微微顿地,一时间,庞大的光之潮汐以萨蒙为原点向四面八方涌出,如同瑰丽的极光海啸,将森林的每一个角落都填充满。
无数污秽在圣光中被分解成了最细微的渣滓,然后彻底的在终极的净化中消失。而伴着光之潮汐的完全展开,有六束光柱腾空亮起,萨蒙知道,复生的魔法已经完成,他甚至能看见眼前的凯莎已经在试着睁开双眼。但他更知道,最危险的时候,也到了。
忽的,整座森林震动了起来。
树木在急速枯萎,倒塌;土壤在急速沙化,陷落。
在光之潮汐所能覆盖到的更远方,是外围绵延长达五百里的群魔之森。这一刻,一切似乎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萨蒙将权杖无声的柱在身侧,面无表情的端视着这诸般乱象。
他早就心知,一切,还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