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B-part 命與心

作者:流败不野 更新时间:2018/10/4 17:00:08 字数:23623

■卡爾瓦里歐:搜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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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指耶路撒冷的各各他丘,又名髑髏地.

當天傍晚.

我,學姊還有識三個人聚集在學姊的房間里.

「呼,接下來必須要采取我們能做的行動了.」

學姊有一點緊張地看著我和識.

「今天的事件是我的『故事』中列出的項目之一.再加上之前的襲擊事件,我確定這應該是個必須努力跨越的課題.」

「今天的事件,在故事中是怎麼描述的?」

識用一貫的淡漠語氣詢問道.

「我在先前有聽學姊說,內容好像是『在生死的夾縫間漸趨明朗的道路,亦即故事的真實開端』.」

「生死的夾縫間……指的是香夜的遭遇?還是其他的事情?」

「這個……我其實也不太清楚.」

原來如此.就算是寫在學姊的故事中,也不代表一定就是學姊本身的遭遇.也可以將它解讀成:在某個人的生死夾縫間,有一條路將會漸趨明朗.

「不論如何,故事內容指的應該不是先前在路上遇到的襲擊事件.」

「我也這麼認為.剛才的事件雖然也很危險,不過對我或某個人來說,應該都還不算是生死的夾縫間.更重要的是,我們也沒有看到一條漸趨明朗的道路……」

剛才的情況的確很危險,不過並沒有出現任何明朗的嶄新資訊.相反地,與暗殺者相關的謎團愈來愈難解.唯一知道的,大概就只有對方的技術不如媽媽優秀,但仍舊擁有足以令人畏懼的實力.

識也針對學姊的故事開始思考,只見她用手抵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故事的真實開端』.根據本人推測,這句話的意思應該是指:令天發生的事件,很明顯地將會決定香夜故事未來的走向.」

聽到這句話,椎名町學姊也很老實地點了點頭.

「是的……所以,我決定今天要稍微冒險一下.」

因為這樣,學姊才會決定在今晚舉行『椎名町學姊的夜晚留宿聚會』嗎?

確實,現在已經傍晚了,但到目前為止,並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件.

所以晚上舉辦的那場聚會,很有可能會發生某些事情.

「不過,我比較害怕的是……如果我們錯怪了藤里同學與久寶同學,那麼很有可能會將她們卷入事件當中.」

「說得也是.如果她們兩個不是犯人的話,肯定會受到今天發生的故事所牽連.」

「嗯,原來是這樣啊……」

我終于明白為什麼學姊看起來一臉悶悶不樂的表情了.

學姊和藤里,久寶的交情都很好,懷疑她們兩個,一定讓學姊的心里覺得很愧疚.不僅如此,如果她們不是犯人的話,還會因此被卷入事件當中.

但願不會發生什麼事情才好.不過既然學姊是夜族,而且必須依照故事的劇情生活,那麼今晚必然會發生某些事情.

一想到這點,我的心情也跟著轉為黯然.

——不,我怎麼能在這時候意志消沉呢?

要保護學姊,就必須要守護學姊的心靈.

只守護她的軀體根本毫無意義.不但要保護她的性命,還要讓她能以安穩的心情度過往後的日子,這才是我應盡的使命.換句話說,懷疑藤里,久寶已經讓學姊倍受煎熬,而且學姊也擔心如果她們不是犯人的話,會因此被迫暴露在危險之中.

所以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好好地確認她們兩個人是否有嫌疑.一旦確定她們不是犯人,也要注意不讓她們遇到危險.

為了這一點,我一定要盡己所能.

我摘下眼鏡,閉上雙眼.

——心情馬上平靜得不可思議.

對我來說,這好像是一個重要的決定.

以前的我從不與人有所牽連.相反地,我甚至還能夠毫不猶豫地殺人.在專業的培育下,這就是過去的我所擁有的精神狀態.然而現在的我只想要守護家人,朋友,以及心儀的女孩,這就是我現在所抱持的心情.

好.我已經決定好自己的應對方法了.我緊握拳頭,再度戴上了眼鏡.

「門次郎,看樣子你好像增加了不少干勁.」

一旁的識似乎看透了我的決心,那只藍色的眼睛一直盯著我看.

「嗯.我要保護學姊,不讓她遇到危險.學姊不就是因為這樣才選擇我的嗎?」

「沒錯.對于夜族來說,選擇眷屬是故事允許的少許自由之一.而且透過選擇,夜族也能夠讓自己更輕松地達成故事內容.所以,門次郎,好好加油吧.」

少許的自由.

學姊一個人住在這種地方,就連外出,都要鼓起勇氣才能辦得到.不論多長命百歲,不論多麼不容易喪失性命,她的人生都會受到故事所束縛,想必是很不快樂吧.

正因如此,她利用自己少許的自由選擇了我,所以我一定要讓學姊更安心,更開心才行.我一定要設法改善她的處境.

「學姊,我已經下定決心了.我一定會找出殺害我們的犯人.」

「……嗯,次郎同學.」

我向學姊宣布自己的決心,而她則是一臉開心地對我點了點頭.

最後的結果就是——藤里與久寶依舊有嫌疑.面對這兩位一直與我交情甚篤的朋友,我必須采取背叛她們的行為.

不過,不懷疑並不一定就代表信任.

如果說她們之中真的有人正活在虛偽之中……

那麼同樣生活在虛偽假面具下的我,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夠做些什麼.

以某種意義來說,這是一種覺悟.我終于領悟,要真誠地面對朋友,的確需要非常大的勇氣.我以前都不知道,與人交往原來是如此沉重,辛苦的一件事.過去的我被當成殺手,在那樣的狀況下受人培育,成長,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與人往來.正因如此,我後來才會決定在每個當下都應該更深入,更仔細地與人相處.這件事情我一直牢記在心.

「學姊,不論她們兩個是不是犯人,最好的結果,就是她們之後依然能夠與學姊維持友誼.或者該說,我私自地認為——對學姊以及她們兩個人而言,這應該會是最開心的結果.而我決定在這樣的前提之下,采取行動.」

也許我只是將個人的想法強加在別人身上,也許這只是我自私的想法,甚至只是我任性妄為的表現而已.

因此,我才想要貫徹這個想法.這一定就代表了『此時此刻的我』的想法.

「次郎同學,謝謝你……」

學姊眼眶有些濕潤,聲音也在顫抖.

聽到我的決心,居然讓學姊如此感動,甚至為此而流淚.

這跟她不是人類而是夜族,或者擁有神奇的力量……一點關系也沒有.

『椎名町學姊』這個人,總是如此平穩悠哉地過著生活.

為此,我櫻田門次郎一定會盡己所能.就只是這樣而已.

「看樣子,你的干勁已經到達最大值.現在就來擬定作戰策略吧.」

識提出建議,我與學姊則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好的.那麼……我想想看……識同學,次郎同學,我們該怎麼做才好呢?」

「首要任務便是掌握狀況.現在請香夜解釋一下,你傳授給門次郎的『不死之身』是什麼樣的能力.」

「啊,好的,我知道了.」

椎名町學姊深吸了一口氣,將手按在胸前.

「……那個力量,是我們夜族的一種異能,能夠將『不死之身』分享給別人.那是一種掌管生命,超越死亡的異能,別名為——『神性異能·塔納托斯』.」

「塔納托斯……」

「在希臘神話中,塔納托斯就是『死亡』神格化之後所形成的神祇.」

原來這就是我擁有的『不死之身』的正確名稱.

異能有名字,而且這個異能現在還在我的體內,這讓我覺得好像更容易理解了.

「這個異能的特色,當然就是『不會死亡』,不過……確切來說,應該是『可以從任何一種死亡狀態中起死回生』才對.」

『不會死亡』與『可以從任何一種死亡狀態中起死回生』的意義完全不同.

前者是指不會進入死亡狀態,後者則是指有可能從死亡的狀態中複活.

也就是說,以結果而言,我的身體還是會『死亡』.我之前一直以為是『身體能夠自己自動再生』,看樣子我必須更正這個想法了.

「了解.所以,因為當時是香夜去迎接因毒藥而死亡的門次郎,他才能夠複活.」

「是的.要讓次郎同學從死亡中複活,需要我的……某種『儀式』.」

原來是這樣啊?

我第一次曆經死亡,以及第二次遭識毒殺後,醒來時確實都有看到椎名町學姊.

原來是因為學姊為我進行儀式,所以我才能夠複活.

「進行完儀式之後,次郎同學就會恢複到『完整的生存狀態』.不論他之前受了多重的傷,或者流了多少血,甚至罹患了重病,都能夠起死回生,恢複到完全健康的狀態.」

「佛洛伊德在精神分析學中將『塔納托斯』這個字定義為『死亡本能』,在他的學說中有提到『人都有一股趨向死亡的沖動本能,而與這股本能對抗的力量,就是所謂的生存』.從這層意義來推想,看得出來這個對抗死亡的異能所擁有的名稱相當正確.」

我在一旁聽著識的解說,一邊用手按著自己的胸前.

死亡本能.

擁有職業殺手技能的我居然獲得了這種能力,聽起來還真是諷刺.

「換言之,如果你在一個不可能再碰到香夜的地方遭人殺害,最後就會死亡.」

識那只藍色的眼眸流露出一抹莫名詭異的眼神,並且一直注視著我.

「是的,如果我沒有進行儀式,次郎同學就沒辦法複活……要是丟著他的尸體不管的話,嗯……不過只要沒有完全風化,還是有可能起死回生.」

「就算變成腐爛的尸體或是化為白骨,都沒有問題,是這樣嗎?」

雖然識提出的假設讓我不太舒服,但是尸體被腐蝕到何種程度還能複活的這一點,我的確是滿在意的.

「嗯……是的.應該吧.」

那樣真的還能複活?塔納托斯果然很強悍.不愧是冠上神祇之名的異能.

「也就是說,不論在任何狀況下都能複活……只要臨死之際,注意死在一個能夠讓學姊找得到的地方就可以了,是這個意思嗎?」

「是的.最好是離我近一點……啊,不過還是盡量不要死,這樣應該比較好吧?」

那是當然的.畢竟我也不希望自己經常曆經死亡啊!

「那時候我喝下識給的毒藥之後,進入假死狀態,後來的確還是複活了.」

「啊,嗯.瀕死狀態……也就是依照身體機能而言,幾乎不可能再生存下去的狀態.就算在這種狀態下,依舊能夠再生.」

「識,你當時居然讓我喝了那麼恐怖的藥?」

「是的.那個藥物會強制讓人的身體進入假死狀態.在三天之內,身體機能只會剩下最低功能,肉體並不會腐爛.不過若是沒有注射解毒劑,就無法複活了.」

她還真的讓我喝下如此危險的藥物.

「不論如何,若非處于近乎死亡的狀態,便無法複活,是這樣嗎?」

「嗯……是的.」

學姊露出一臉愧疚的表情,因此我實在很想就此打住這個話題.

「香夜,本人有問題.」

這時候,識舉起了手.

「萬一遭受滅殺,沒有留下任何形體,就無法進行儀式了,是嗎?」

「啊,是的.那個……至少要留下頭部才可以……」

「即使切斷頭還是能生存下去.那麼,如果頭部以上都爆炸就會死亡嗎?」

「嗯……是的.」

聽到學姊的回覆,識的視線落到我的身上.

「等一下,你不要露出一副『這樣很好』的表情好不好?」

「竟然能夠解讀本人的表情,真不愧是門次郎.」

「算我拜托你,不要再殺害我了啦!」

「本人會考慮.※但願你能頑強奮斗.」(譯注:日文中「考慮」與「頑強奮斗」的讀音相同.)

她大概又覺得自己講了個挺棒的雙關冷笑話吧.

我看這次還是別吐槽好了.

「總之,我已經了解自己的異能了.只要學姊平安無事,我就是不死之身,沒錯吧?」

「是的……次郎同學,以後就麻煩你了.」

學姊深深地對我低頭敬禮,而我則是以點頭回應她.

她本來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好好地報恩,才是身為一個人該有的正確行為.

「不過,說到這里……我實有點好奇識的異能是什麼.」

她的異能名稱叫做『覺』,因此我原本以為她擁有讀心能力,但是事實上並非如此.她的身體是這麼纖瘦嬌小,真不知道其中到底隱含了什麼樣的能力?

「啊,嗯……『覺』是一種非常單純的能力.」

學姊看了識一眼,識則是微微地點了一下頭.

「本人擁有的異能是『妖魔異能·覺』,這種異能能夠強化所有的感覺.」

識一邊說著,一邊頻頻梳弄整理自己的瀏海.

「最容易理解的部分,就是這個能力能夠強化視覺,聽覺,味覺,嗅覺,觸覺等感官知覺.所以本人能夠透過視覺,聽覺獲得的資訊推測出對方的心理,然後再透過空氣中的味道,氣味分析出現場的情況.接著只要伸手碰觸,就可以掌握所有物體的性質.」

——原來如此,所以才會叫做『覺』.

識雖然無法閱讀別人的心思,不過相反地,她能夠讀取出更加多樣化的情報.

人類的心理狀態往往會顯露在眼神,態度,以及動作上.有時候,我們也能夠透過現場遺留下來的香氣,空氣中的味道判斷出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有些人只要觸碰物品,就能夠猜出物品的形狀,性質,因此只要觸覺夠靈敏的話,確實也做得到識所說的事.

正因如此,識才以發型遮住自己的雙眼,控制視覺方面得到的情報,身上也才會穿著幾乎遮住所有肌膚的服裝.如果使用『覺』,就會獲得過多的資訊.一旦那些資訊的刺激度過強的話,或許甚至還有可能會侵蝕她的身體.

我想起了幽暗的電算中心管理室.

平時待在那間沒有外在刺激的房間中,平靜地過著毫無刺激的日子,就是她每天的生活.

「原來是這樣啊……」

「本人已確認門次郎流露出同情之意.根據本人的判斷,若是推他一把,估計有可能會發展成性騷擾行為.」

「等一下,為什麼你硬要將話題轉成那樣啊……」

「…………」

我一開口責備,識便有些煩惱似地將目光轉向窗外,接著說道:

「本人在感官強化時會留下許多後遺症,因此會變得相當害怕寂寞.」

「這是你剛剛才創造出來的設定嗎?」

「是真滴.」

她不說『是真的』,而是說『是真滴』,反而讓人覺得更加可疑.

「呵呵,你不必這麼擔心.『覺』這個異能平時可以自由開關.擁有這項異能的人,在平日還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樣過生活,也可以在有需要的時候暫時提高某一個感官知覺.」

這項能力原本的主人——椎名町學姊如此說道,只見識又轉向其他方向.

很明顯就是在說謊嘛.

「也就是說……該怎麼說好呢……這個異能的弱點,就是在強化時若是受到太強的刺激,狀況就會變得很危險.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是的,沒錯.如果在視覺強化時看見太強烈的光芒,那麼眼睛便會暫時失去作用.其他感覺強化時,也一樣會發生相應的狀況.」

「例如說,如果是強化觸覺,那麼受傷的話傷勢就會更嚴重……」

「這項異能能夠強化知覺,卻無法讓自己完全沒有知覺.」

痛的時候就會感覺到痛.也就是說,識必須精准地配合時機來使用這項異能,否則她自己也可能會受到相當大的傷害.

「只要本人在場,一旦她們兩人在今天的『怦然心動☆一群女人的睡衣派對,衣服會滑下來唷』的聚會上采取奇怪的行動,本人便能即刻判別出來.」

「這樣我就放心多了,不過應該沒有衣服滑下來的橋段吧.」

「應該是你的頭會滑下來.」

「那樣子太奇怪了吧!」

算了,反正我也死不了.不,應該說我即使死了也還是能夠起死回生.

我一邊這樣想著,一邊看向椎名町學姊,發現學姊露出一臉傷腦筋的表情.

「怎麼了嗎?」

「啊,沒什麼……如果要在大家面前讓次郎同學複活的話……實在是有點……我覺得困難度有一點高……」

為什麼學姊會覺得有困難呢……正當我產生疑惑時,瞬間,一股想法突然像電流般竄過我的腦海.

——對了,當我在沉睡之時,感覺學姊好像有親吻過我.

正確來說,應該是我陷入死亡狀態時.

換句話說,當時的我私自認定那是學姊的吻,但是這一切說不定有可能是真的.

不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未免也太遺憾了吧!那可是我的初吻以及第二個吻,結果我自己竟然完全不記得.

學姊所說的儀式究竟是不是親吻呢?

我真的好想知道喔……

「呼……」

我實在沒辦法開口向滿臉通紅的學姊確認這件事.

「對了,所謂的『神性異能』,『妖魔異能』又是什麼意思?」

「夜族所擁有的能力分成幾種類別,不同類別的異能都有各自的特征.我的想法是……那些留存在傳說,民間故事與童話故事中的妖魔,惡魔,神明,說不定其實就是擁有這些異能的夜族或是眷屬.」

「根據本人目前已經確定的資訊來看,異能可以分成『神性異能』,『妖魔異能』,『英雄異能』,還有『天使異能』,『墮天使異能』這幾種類別.」

我的塔納托斯是神性異能,識的覺則是妖魔異能.

「不同的異能有什麼不同的特征嗎?」

「神性異能就是指神明所操縱的各種現象,妖魔異能能夠賦予擁有者超越人類知識的身體特征,英雄異能可以讓身體的一部分轉換成英雄的武器或防具,天使異能與墮天使異能則是能引發『奇跡』.以上這些是目前已經確認的特征.」

我很訝異,原來異能也分成很多種類,而且每個種類都各有特色.也就是說,與擁有異能的對手對峙時,對方的異能分類也是十分重要的關鍵.

老實說,我實在沒辦法推測到底能用什麼方法破除神性異能,天使異能與墮天使異能……不過,妖魔異能,英雄異能的共通點好像都在于『身體』,所以我應該能夠找出破解的方法.

「我了解了,原來那是異能的分類啊!」

我也已經明白,面對擁有異能的對手時,如何發揮優勢將是致勝的關鍵.看樣子,應該沒辦法簡單地用『只要在受到控制以前打倒對方就行了』這樣的概念來處理.

「那麼……學姊,我想確認最後一件事.」

「啊,嗯,什麼事呢?」

學姊用手摩挲著自己的臉頰,轉向我這邊.

「學姊身上剩下的最後一項異能,是什麼樣的特殊能力呢?」

「啊,那是……『天使異能·沙利葉』.」

椎名町學姊語帶困難地說出這項異能.我等待學姊說明這項異能的特色,不過她面露難色,似乎正在思考該用什麼詞彙說明才好.于是識抬起頭,代替學姊回答.

「香夜並不清楚這項異能的內容.」

「不清楚內容?意思是說,她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異能?」

「是的.那項異能既可以分類為『天使異能』,也能說是『墮天使異能』.至于那項異能所能引發的奇跡……似乎是『掌管靈魂』.」

……確實,就算聽到這個說明,實在也很難理解那到底是什麼異能.

「我也不明白那是什麼樣的能力……如果記憶還在的話,說不定就會知道了,可是……」

天使異能·沙利葉?

的確.光是聽到『能夠掌管靈魂』這幾個字,還是讓人無法理解.天使異能與墮天使異能的特征好像都是能夠引發奇跡,不過……我能夠死而複生,不是也很像是一種奇跡嗎?

「所,所以……學姊身上已經沒有可以憑著自主意識發動的異能了,是嗎?」

「嗯,是的……是這樣沒錯.」

換句話說,我們並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那項異能上頭.

看樣子,我和識得更加努力守護學姊的安危才行.

我下定了決心,同時用力緊握自己的拳頭.

「本人也有最後一個問題想向你確認,不知是否方便?」

識舉起手,直直地盯著我看.

「門次郎,你到底隱瞞了什麼事?」

「隱瞞……?」

我不懂識到底想問什麼,只是不停地眨著眼睛.

「是的,本人認為你對右肩的傷痕有所隱瞞.」

那一瞬間,我右肩的傷痕忽然產生一股深層的疼痛.

識那只湛藍的眼睛一直凝視著我.

……確實,事到如今,還是別再繼續隱瞞比較好.萬一真的遇到最糟的狀況,那麼到時候就算得舍棄一切,我還是要守護椎名町學姊,藤里和久寶.

然而,要說出『那件事』,依舊讓『此時此刻的我』感到非常不安.

「…………」

我暫時閉上雙眼,煩惱著該怎麼說才好,最後挑選出適合的詞彙語句,艱難地將它們擠出喉頭.

「這個傷痕是我的母親刻劃的……當中隱含著我們殺手一族深藏在血脈中的技術.就像是將秘傳的技藝封印在里面的感覺一樣.」

我幽幽地說道,識則是非常認真地聽著.學姊一直看著我,一臉擔心的表情.

「母親說,如果想使用封印在傷口中的力量,就要抱持必須舍棄一切的覺悟.」

「舍棄……一切?」

學姊的聲音有些顫抖.是的,我想——所謂的『一切』,包含了我與學姊建構的生活點滴,以及自己與他人之間建立起來的情誼.一旦使用了那股力量,一切就會變回如同白紙般的狀態.

我可以想像自己使用後會變成什麼樣子,所以母親那時候才會對我說『你一定要趕快成為能夠做出判斷的人』.

「我想……使用了這股力量之後,我應該就不再是我了.我會變回原本那個——沒有任何感覺,把別人當成物品看待的殺手……不,應該說是殺人機器.」

「殺人機器……」

識重複了我說出口的詞彙.

「過去的我一直都是這樣活過來的.現在這個櫻田門次郎,其實是最近……我努力以正常人的方式,和妹妹,身邊的人度過每一天後所培養出的人格.如果我再度將一切托付給『殺人機器的意識』……這個人格肯定會煙消云散.這個封印會讓我化為只為殺戮而存在的生物——這就是這個傷痕背後所隱瞞的實情.」

我用左手按著右肩,確切地傳達出事實.

因為信任學姊與識,所以我決定告訴她們自己所擁有的最終手段.

失去生命,椎名町學姊還能夠讓我起死回生.

然而若是失去心靈……一切將無法再次複蘇.

「次郎同學的心靈會消失……?」

椎名町學姊的聲音不住顫抖著.

……大概是因為她有過喪失記憶的經驗吧?所以,聽到失去心靈這一點,好像讓學姊產生了極度強烈的共鳴.

沒錯,傷痕背後擁有的不是『守護之力』,而是單純為了殺戮而存在的力量.

正因如此,所以媽媽才會那麼對我說,要我必須有所覺悟.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就忘了門次郎傷痕的事,重新擬定作戰策略吧.」

「嗯,沒錯.我也不希望次郎同學舍棄擁有的『一切』.」

她們兩人的話語讓我打從心底湧現出一股感激之情.

「……識,謝謝你.學姊,真的很謝謝你.」

我深深地低下頭,耳邊傳來兩人宛如微笑的歎息聲.

就這樣,我們花了兩個小時以上的時間開了一場作戰會議.

對方究竟擁有何種異能?如果真的必須與對方擁有的殺人技術硬碰硬,我們不知道到時候狀況會有多恐怖.不過,只要善加組合我與識所擁有的異能與技術,或許還是能與其對抗.

眷屬的能力,讓擁有者能夠使用超越這個世界的法,理,現象的力量.

換言之,異能就是一種完全不符合科學概念的超能力,所以我們沒辦法進行推測.

最有可能的狀況,就是麻煩識在事發當下解讀所有的狀況,做出判斷.

而我則是透過識的判斷,出手對抗.

為此,我們必須跨越一項危險的因素.

那就是……

「這樣的話,我就主動告訴她們,自己現在已經不是不死之身的事實好了.」

犯人已經知道自己過去殺害的學姊現在還活著,若是犯人還想要再次殺害學姊,就必須確認學姊是否還擁有這項異能.

所以,我們才要拿這件事情當作誘餌.

「所以,次郎同學,識同學……就拜托你們了.」

「好的.我一定會好好地守護學姊.」

「了解.危險性固然相當高,不過本人判斷,攻克的可能性也很高.」

我和識一起用力地點了點頭.

■ ■ ■ ■ ■

「哇!原來傳說中的時鍾塔長這個樣子啊!」

藤里環視著圖書委員會室,露出一臉欽佩的表情.

「這里有冷氣,暖爐,也能夠烹煮東西,所以很方便呢.」

久寶以圖書委員的身分驕傲地說明著.

「什麼,怎麼可以那樣!圖書委員會的待遇也太特別了吧?」

事實上,圖書委員真的被分配到一個很棒的地方,因此我們實在沒辦法反駁.

一開始還能夠拿『為了不要傷害書籍,所以這里有冷氣,暖氣』當藉口,但後來又漸漸出現了電鍋和微波爐,實在無法再以這個當藉口推托.

但是,如果進到位于上頭的椎名町學姊房間,就會發現里面根本是居住機能完整的套房,所以這里有這些東西感覺好像也是理所當然的.

「呵呵,不過……好期待傳說中的學姊的房間喔!」

藤里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呵呵笑著.

看到她這樣,久寶也露出穩重的微笑.

她們兩個人到底誰才是犯人……真的很難做出結論.

不過,學姊的故事好像相當精准,所以今晚肯定會發生某種事件.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也能夠守護她們.

在腦中如此思考的我,是不是太自大了點?

因為擁有『正常人的心靈』,我才能夠交到這些朋友,與她們培育出深厚的情誼.

直到現在,我的心里還是不太想要懷疑她們.

「門次郎學長,怎麼了?你看起來一臉悶悶不樂的表情.」

學妹如此真心誠意地為我擔憂.

我好想要接受她那份溫柔的心意.

「沒有……沒什麼,我只是有點恍神而已.」

「是嗎?嗯,今天白天還滿熱的,可能是輕微中暑.你要多喝水,別太勉強自己喔?」

久寶在擔心之余,還提出了確切的建議.她真的很懂得照顧別人,感覺好像她才是學姊.

「你今天可以早點睡唷?然後我們大家就可以一起欣賞門次郎的睡臉!」

藤里在一旁拿我開了個小玩笑,我知道這其實是她關心人的一種舉動.

「那我會很困擾的.如果我睡著的話,我的眼鏡就會自己隨便亂跑喔!」

「咦,真的嗎!?怎麼辦到的?」

「我先睡著的話,你們就曉得啦!」

「啊,你只是嘴上這樣說說,根本就打算拚命撐著不睡,對不對!不過,萬一我不小心先睡著的話,你要是敢偷看我的睡臉,我一定會要你負起責任的!」

「原來如此.跟你結婚就行了吧?」

「欸,你也太直接了吧!」

我看著滿臉通紅的藤里,與久寶兩個人一起笑了起來.

氣氛一如往常.

正因如此,我更不希望這份關系最後走向瓦解.

「派對准備完成.各位請上來吧.」

識從時鍾塔管理室的房間探出頭,在樓梯上方對著我們大聲喊道.

「好——!門次郎,那岐,我們走吧!」

「嗯,走吧.」

藤里踩著雀躍的腳步爬上樓梯,久寶則是一步一步以穩定的步伐前進,當她們踏在木造樓梯上時,樓梯想當然地發出了嘰嘰嘎嘎的聲響.久寶亦步亦趨地跟在藤里後方,感覺就算藤里沒踏穩,久寶也能夠隨時保護住藤里.

我跟在兩人後頭爬上階梯,又回頭看了一下圖書委員會室.

門已經上鎖了.而且燈也關好了.沒有人躲在那里.

除非對方會穿牆或是瞬間移動,否則在這個狀況下,應該沒人能夠進來這棟建築物.而且我也聽學姊說過,她的房間有設置結界,就算是擁有異能的人也沒辦法闖入她的房間.

換句話說,這個瞬間——

「藤里同學,久寶同學,歡迎光臨.」

如果學姊沒有像現在這樣親自打開管理人室的木門,主動迎接客人入內的話,任何人都無法入侵學姊的房間.

「好耶!椎名町學姊,抱歉打擾啰!」

「學姊,打擾了.」

接著,兩人踏進了學姊的房間……嗯,我果然沒有感覺到可疑的氣息.

識刻意避人耳目輕輕地對我點了點頭,告訴我她也沒有特別感覺到什麼.

如此一來,關上時鍾塔管理人室木門的那一瞬間……

——密室便誕生了,不可能再有人從外頭入侵這里.

這同時也代表著,犯人更有可能會是她們兩人的其中之一……

不,沒問題的.

就算真的是那樣,也不會有問題的.

我不停地說服自己.

然後踏入了房間內——

咔鏘.

我聽見識將木門上鎖的聲音.

——之後大家不停地閑聊著,就這樣過了好幾個鍾頭.

「嗚……」

只有我一個人暗自發出了怪怪的呻吟聲.

女孩子們一旦聊得起勁,身為男孩子的我便完全沒有辦法插入話題之中.

在附近吃過的蛋糕,自己嘗試手作飾品,在學校里發生的無聊瑣事等等.主要都是藤里率先興高采烈地提起各種話題,然後其他三個人便露出笑容,跟著說說自己的想法或經驗.看著這樣的她們,令人忍不住跟著露出微笑.不過,因為她們的話題實在沒什麼連貫性,每當我猛然回過神來,便會發現早就已經換成其他話題了,所以大多數時候我實在跟不上她們的步調.

看起來相當愉快,笑成一團的四人……就連識的臉上都浮現了微微的笑意.看到這個畫面,我不禁心想:自已是不是不應該一直拚命顧慮大家,擺出生硬的笑容,而是要靜靜地點頭,假裝自己是個善于傾聽的男孩子?不過想歸想,事實上我也已經快要到達極限了.

就在這時候,我發現大家的杯子幾乎都快空了,因此便開開心心地走向廚房.廚房和客廳有一段距離,位于套房的深處,所以她們看不到我的身影.我總算可以松一口氣,順便伸個懶腰了.

茶會仍然順利地進行著.雖然還沒進入睡衣派對的階段,不過只要過了半夜十二點,她們就會開始換衣服了吧.同一時間,危險的實驗也要跟著開始了.識頻頻進行確認,但藤里,久寶好像都沒有做出任何可疑的舉動.

總覺得事情不會平安地結束,但內心深處卻又極其希望一切能夠就此落幕.

在內心有兩股感情沖撞拉扯的狀態下,還要參與悠哉的女孩話題……我實在沒辦法完成這麼纖細的任務.

「嘿唷.」

我重整思緒,打開冰箱門.為了這場派對,冰箱里面放著剛買來的飲料,蛋糕,布丁等等.如果今天沒有喝完,吃完這些東西的話,椎名町學姊應該有好一陣子都不用擔心零食的問題了吧.

飲料中最受歡迎的是烏龍茶,所以烏龍茶的瓶子現在已經空空如也.硬要說的話,我想那些高熱量的飲料,比如可樂,柳橙汁等等,大家應該不太想喝吧.

這樣看來,其次受歡迎的飲料大概就是麥茶了.

如此判斷之後,我拿出裝著麥茶的瓶子.

「對了,學姊,你覺得門次郎怎麼樣呀?」

大概是看我跑到廚房里面了吧,我聽到藤里偷偷地低聲詢問學姊這個問題.

——藤里啊,我畢竟受過特殊訓練,所以聽力其實挺好的.即使你音量已經壓低成這樣,我也還是聽得到喔.

我心里這樣想著,但是聽見別人正在談論自己,還是讓我忍不住豎起了耳朵.

「咦,我,我當然……覺得他是個好人啊……」

「嗯?學姊,你真的只有覺得他是個好人而已嗎?」

久寶,你不要再逼問椎名町學姊了.雖然『單純只是個好人』感覺真的有點淒涼,不過這種問題應該也很難在眾人面前如實回答吧?而且當事人現在還在廚房里面耶.

「我覺得……他很可靠……」

學姊的聲音愈來愈小.我知道學姊可能是擔心我會聽到,才會刻意壓低音量,但是我實在很好奇後續的對話內容.

「哎唷,不要再聊我了啦.藤里同學,久寶同學,那你們覺得次郎同學怎麼樣?」

這個問題同樣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把這兩位可愛的女孩當成朋友,而她們又是怎麼看待我的呢?只要是男孩子,應該都會很想要知道答案吧?

「我覺得門次郎超可愛!而且他超有趣的!」

聽到藤里的發言,我心里想著『超可愛是怎麼回事啊』,嘴角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雖然女孩子認定的『可愛』范圍算是滿廣的,不過從藤里說的話聽來,應該不是認為我很難應付的意思.

順道補充一個毫無關聯的訊息,在這種『本人應該不會聽到吧』的狀況下聊起當事者的閑話,如果當事者本人剛好有聽到的話,話題更能夠發揮極大的效果.這一點心理學曾經驗證過,而且聽說這很適合拿來控制一個人對別人的印象觀感.

愈是偶然聽見的消息,就愈容易深信不疑,這其實是一種自然而然的心理作用.換句話說,此時此刻在我的心中,對藤里的評價正節節攀升.

「門次郎,手上拿著麥茶有什麼好笑的?」

「呃!」

等回神過來,才發現識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我的背後.

「沒有啦.我很想出去,可是外面好像正在聊一些不適合我出現的話題……」

「明明不是去上廁所,卻遲遲沒有回到座位上,這樣很容易啟人疑竇.」

「也是啦……」

「若是你在這里與本人激烈地卿卿我我,那麼就能夠得到一個非常正當不必回座位的理由.」

「雖然這能構成我不回座位的理由,不過之後應該會很慘烈吧.」

「如果卿卿我我之後不會伴隨任何問題產生的話,你就打算要實行啰?」

「很抱歉,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實行的.」

「門次郎,你真是個小淘氣.」

感覺好久沒聽到小淘氣這個詞彙了.沒記錯的話,意思好像是指有點壞心眼的人.

「我也有點想繼續聽聽看大家會聊些什麼啦……」

我確實很想知道大家對我的觀感如何.但更重要的是,我希望她們能夠不顧慮彼此地暢談心事,培養出深厚的情誼.這才是我最大的願望.

「本人能夠理解.這類對話中若是有人夾雜著虛偽的情感,本人或許能夠從聲音辨別出來.」

原來識是因為想要讀出一些對話以外的東西,才會跑到這里來.她現在正以自己的左手按住左耳,乍看之下好像在做『我沒有要聽』的動作,但其實應該是在調整聽到的音量吧.為了避免干擾到她,我停下了原本要將麥茶倒入紙杯中的動作.

「久寶同學,那你覺得怎麼樣呢?」

我聽到學姊以興味盎然的口吻詢問著久寶.

「嗯,我還滿喜歡學長的.我覺得自己和門次郎學長好像特別有緣.」

「真的嗎?」

「嗯.我們之間的共通點比我所以為的還多,我對他非常感興趣.」

「咦?意思是說,那岐,其實你對門次郎……」

「誰知道呢?如果可以對學長抱持戀愛的心情,那我會覺得挺開心的.」

久寶直爽地說出這句話.如果單純只聽話語的內容,連我都要覺得有點害臊了,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說話——

「……本人感受到她的話語中有一種寂寥,同時帶有放棄世間情感的感受.」

聽到識的話之後,我確定自己的感覺並沒有錯.

寂寞,以及放棄.

雖然看不到正在說話的久寶的表情,不過她的臉龐會不會其實正充滿了悲傷呢?

「哎呀,話題好像不小心變得有些陰暗耶?對了,我也想問問椎名町學姊.」

「啊,嗯,請說?」

「昨天門次郎學長跟我說了一些有趣的事,我們聊到推理游戲,異能等等的話題.那時候聽到學長的話,我就在想……雖然只是個游戲,不過為什麼遭人殺害的學姊還有辦法告訴大家『犯人的個子嬌小』呢?」

啊,那就是我當時沒辦法好好說明的部分.如果我說學姊其實並沒有被殺死,就提供資訊者這個立場而言,狀況會變得很奇怪.

「啊,嗯,那是因為……在故事的設定中,我最後並沒有死亡.」

「哈哈,原來如此.那麼,真實世界中的學姊應該跟普通人一樣會死啰?」

「嗯……我想現在的我應該是會死的吧.」

椎名町學姊如此回答——就在那一瞬間……

嘶.

時鍾塔管理人室所有的燈瞬間全都熄滅,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哇,怎麼了怎麼了,停電了嗎!?」

我聽見藤里驚慌地大叫著,不過卻沒有聽到另外兩個人的聲音.

「門次郎.」

身旁才剛響起識尖銳的呼叫聲,我便感覺自己的左手被拉住了.

「識,這是……」

「本人不認為現在有必要提問.」

眼前的狀況顯然相當可疑.

學姊才剛回答久寶『現在的自己會死亡』,就馬上出現了這種異常狀況.也就是說……一切已經開始了?

應該是拜異能所賜吧,識毫不猶豫地在黑暗中奔跑著.視線所見盡是一片黑暗,我在偶然間看向她,結果——

金色的微小光芒正在輕飄飄地飛舞著,看起來宛如一只蝴蝶.

那是……識的左眼.

平常總是被瀏海蓋住的金色左眼,現在伴隨著光芒移動,仿佛正在鼓舞著我.

噠.

我聽到某種聲音.

像是有人正在用力踩踏地面的聲音.

這就是那時候的聲音!

「這樣的話!」

我朝著識拉我前進的方向猛沖,並且摘下了眼鏡.

接著,往發出腳步聲的位置扔出了刀子.

「呃!」

在黑暗的另一頭,我聽到了屏息聲.

咔鏗!

耳邊傳來飛刀彈走的聲音.

「哇,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藤里依舊不安地發出驚惶失措的叫聲.

與此同時,有人唰一聲地拉開了掛在窗上的窗簾.

窗外,空中剛好掛著一輪大大的滿月,微弱的月光灑入房間.

月光映照出人影……

首先是拉開窗簾的椎名町學姊.

一旁則是站著想要保護學姊的識.

然後是——

「久寶……」

我的學妹——久寶那岐就站在那里,雙手各拿了一把大型的刀.

■ ■ ■ ■ ■

「咦,怎麼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藤里看到這一幕,馬上把頭塞在座墊里,整個人縮成了一團.

那是遇到地震時的應對方法,不過我希望她能夠就那樣一直乖乖地待在那里.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我——現在正在和久寶對峙.久寶雙手各拿著一把大型的刀,雙眼緊盯著我和學姊.

「原來如此.沒想到你將我用過的飛刀撿走後,會用在這種時候啊!」

她將左手的刀舉至喉嚨旁,在月光的照耀下,刀面閃爍著光芒.看來,她就是用那把刀擋住了我丟出去的飛刀.

從剛剛那句話,我便知道白天襲擊我們的人就是久寶.

換句話說,久寶就是向我們索命的人.

噠.

腳步聲再次響起的瞬間,我感覺到『不好的預感』,于是迅速往椎名町學姊飛撲過去.

緊接著——

颯咻!

久寶的刀便深深地刺入我的胸前,

不論從距離或是時間來看,一切都太奇怪了.久寶居然能夠在轉瞬間就來到我的身旁,難道說她完全沒有預備動作,就能夠出手攻擊我?

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麼我完全看不到她移動的軌跡?

喀哩!她毫不猶豫地扭轉刀子,仿佛要刨挖我被刺傷的部位.光是戳刺就已經很痛了,在她那麼做之後,仿佛肌肉纖維,骨骼,血管,內髒,細胞全都被刀子給割爛了一樣,我幾乎要當場昏厥過去.

「不愧是門次郎學長,竟然能夠預料到我的動作,並且迅速出手保護學姊.」

「呃嗚!」

雖然我幸運閃過,沒被她攻擊到致命處,不過——久寶似乎打算一擊讓我斃命,所以她才會在刀子刺進我胸前時加以扭轉.

這是非常合乎邏輯的殺人手法.過去身為職業殺手的我一定也會這麼做,如果我現在擁有和久寶一樣的武器,接下來的動作一定是用另一把刀子,鎖定敵人的喉頭——

瞬間,一道金色的光芒閃過我的眼角余光.

「唔!」

久寶發出屏息聲.而幾乎就在同一時間,識對久寶所在的位置丟出了某樣東西.

我只聽到『咻』的聲響,卻不知道識丟出了什麼.久寶似乎感受到危險,馬上往後一跳.

噠.

腳步聲從令人難以置信的位置傳來.在木門的入口處附近.

久寶剛才明明還待在窗邊,現在卻突然出現在門口,不論她的動作有多快,甚至是使用了武術的極致技術『※縮地法』,也不可能做得到.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為我這次一樣完全沒看到她的移動軌跡.久寶從剛才就不停重複宛如瞬間移動的動作,瞬間消失,然後又瞬間出現.(編注:以強韌的腳力瞬間提升速度移動攻擊,宛如距離被縮短一般.)

難道說,久寶的異能就是瞬間移動?

「八殿識,看來你也是個不容小覷的人物.」

久寶站在木門前,對著識如此說道.

然而——

「久寶那岐,你所站的位置已經設置好陷阱了.」

識的聲音冷冷地響起,她輕巧快速地舉起左手.

緊接著,站在入口處的久寶身上便出現了數道割痕.那些割痕以描繪圓圈的方式將久寶的衣服扯裂,她的身子當場噴出了鮮血.

「這是……斬絲?」

「沒錯.本人將高強度的銳利絲線進行加工,讓它們變成能夠透過意志操縱的道具.利用本人的『覺』,只要靠著傳入指尖的觸感進行動作,就能夠讓絲線描繪出各種軌道.」

「原來如此,所以說……你大概也已經猜到我的異能是什麼了吧?」

「你竟然能夠逃過本人所有的感官知覺,這點令本人相當驚愕.不過多虧這個事實,本人終于明白你的異能是什麼了,而且本人判斷自己的推測應該是正確的.」

逃過識的所有感官知覺?久寶居然擁有這種異能?

我為了保護椎名町學姊,一邊按壓著胸前,一邊站起身子……我以模糊的視線緊盯著兩人的動向.現在的我身負重傷,一切只能夠靠識了.

或許我也可以試著讓自己死亡,然後請椎名町學姊幫我起死回生,這樣我就能再次參戰了.然而面對擁有特殊異能的久寶,我認為自己實在沒有『時間』能夠死亡一次,然後再請學姊讓我複活.

和識交手的期間,久寶應該沒辦法分神注意這里,不過在我死亡,倒下的瞬間,久寶還是有可能會盡全力設法殺害椎名町學姊.就算在那之後她可能被識殺害,我想她還是有可能會先對學姊下手.

因為,她是個殺手.

為了達成目的,任務,殺手絕對不會顧及自己是否危險.

現在的我已經有一陣子沒進行暗殺行動,而且又身負重傷,根本派不上用場.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站在這里守護椎名町學姊,避免久寶采取最糟的手段.

只要我還持續保持警戒地站在這里,久寶就必須面對一對二的現況.久寶現在已經知道識擁有相當的實力與異能,相信她一定也很希望能夠避開這種最糟的狀況.

其實我已經受了足以致命的傷.我知道如果放著傷勢不管,自己最後一定會喪失性命.在我死亡前,識有沒有辦法壓制住久寶?還是說——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爭取時間,讓自己死亡?

「次郎同學……」

不能讓她殺了學姊.我不想讓久寶再次殺害學姊.

「久寶那岐,你如果夠聰明,就不要輕舉妄動.這里早已設置了大量的八殿斬絲.」

「哼,我如果隨便亂動的話,就會被你給殺了?原來如此,由這里忽然出現這些斬絲,而且現場還設置了其他斬絲來看……你們打從一開始就做好對策了嘛.」

「你白天若是沒有對門次郎出手,本人便無從得知你的異能為何.本人所有的感官知覺無法捕捉到對手的動靜,是因為對方所擁有的異能造成的結果.由此推論,自然很容易猜到你擁有何種異能.」

咻.耳邊傳來風切聲,接著我的眼角余光便看到某種閃爍的東西正在起伏移動.那恐怕就是識所操縱的『斬絲』吧.

過去我曾經聽母親說過,有一種戰斗技術就是利用絲線當武器.操縱者可以利用絲線布下各種陷阱,將對手封鎖在自己設下的結界之中.以絲線當武器的人就像是蜘蛛一樣,只要一個不留神,就會被蜘蛛給纏住,吞噬.

——我忽然想到,自己當初也是一不留神就被識給毒害了.現在的我終于明白了:識就是擁有那種技術的人.

「咦,怎,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大家在玩戰斗游戲嗎?還是……」

我聽到藤里驚惶失措的聲音.她從座墊里抬起頭,四處張望著.不過在如此微弱的月光之下,一般人大概什麼都看不見吧.我們受過在黑暗中戰斗的專業訓練,自然能夠掌握現況.但是藤里只是個普通人,根本無法看清楚周遭發生了什麼事.

「還是說……咦?門次郎,你……你受傷了?」

不過,她好像隱約能夠看見站在窗邊的我的傷勢,因此擔心地開口向我詢問.

藤里是完全的白,久寶則是完全的黑.

原來這就是事件的真相.

「呃……嗚,藤里……抱,抱歉……請你……繼續縮成一團……躲著好嗎……」

「咦?那,那樣好嗎?門次郎,你真的沒事嗎?」

在這種情況下,藤里居然還主動開口詢問我的狀況,她真是個善良的女孩.

另外那位原本也應該是個善良女孩的久寶,現在正處于動彈不得的狀況中.

她一邊和識彼此互瞪著,一邊想盡辦法將視線轉向藤里.

「沒錯,藤里學姊.你還是聽門次郎學長的話,乖乖地待在原地不要亂動.我們現在正忙著處理一些難以解釋的事情.」

——久寶居然對藤里說出這番話,我聽了十分驚訝.

她既要殺害學姊,又想盡辦法加重我胸前的傷口,種種冷若冰霜的行為,讓我幾乎放棄原有的想法,認定久寶之前的行為全部都是演出來的.然而,她現在卻不希望藤里被扯入事件當中,這點讓我覺得眼前的人依然是我所認識的那個久寶.

和我成為朋友的久寶,以及動手殺害我與學姊的久寶.到底哪個久寶才是真的?

「我,我知道了……你們兩個……之後一定要和我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喔!」

藤里蹲下身子,再度把頭栽進座墊中,整個人縮成了一團.

能夠擁有如此明事理的朋友,我真的覺得心中充滿了感激.

「……嗯……我……一定會向你解釋的……」

我花了那麼多的時間才了解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還必須向藤里解釋.

不過,說得也是.

未來……我真的很希望能夠和久寶一起向藤里解釋這整起事件.

雖然現在我們是處于敵對狀態,不過如果能夠不讓久寶受重傷,就解決一切的話……我知道這個想法或許有點天真,不過我衷心希望如此.

因此……

「呃……識!你……可以嗎?」

「不清楚.雖然已經掌握了她的異能,不過本人並不清楚異能的效果范圍有多大,也不知道是否有什麼限制.」

「嗯,太好了.我還很擔心,不曉得你究竟掌握到什麼地步了呢.既然如此——」

久寶臉上浮現出笑容,緊接著——

「識,危險!」

「唔!?」

等我發現時,身上纏著斬絲的久寶已經掙脫了那些絲線,並且站在識的眼前.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身上原本纏有絲線的部位,傷口又變得更深了,只見那副細瘦的身子處處流著鮮血,令人不忍卒睹.她到底是什麼時候從斬絲中掙脫的?又是什麼時候受了那麼嚴重的傷?這一切全都沒有答案.

等等,難道……疑問中的『什麼時候』就是關鍵……?

「我現在要取你的性命了.」

久寶以飛快的速度刺出手上的刀.

「抱歉,那是不可能的.」

識轉瞬間翻轉了身上的白袍.

久寶似乎認為那只不過是識的把戲,依舊毫不猶豫地戳剃出刀子.

——然而,識早已不在刀尖所及之處.

我在她們的後方,所以看得很清楚,識翻過白袍的同時,便迅速地倒向地面.

「原來如此,你看到了啊!」

「本人的聽覺,味覺,嗅覺,觸覺,現在全都發揮到極致了.」

倒在地上的識滾了一圈翻過身子,腳尖正好勾住了久寶的腿.

識的腳漂亮地勾纏住久寶的關節,然後順勢旋轉移動,想要讓久寶跌倒.

久寶的身體跟著猛力地跌向地面——並沒有發生這種事.

她的雙臂筆直地伸向上方,看起來就好像吊在天花板上,形成了懸掛在天花板上的姿勢.至于她的腳,則是剛好落在差一點點就可以碰觸到地面的位置上.

仔細一看,她雙手的手腕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纏上了絲線.

「到底是什麼時候……不對,原來你是故意誘導我的?在我拿刀刺向白袍時,那上頭早就已經布滿了纏卷的絲線……沒錯吧?」

「是的,這才是八殿真正的技術與實力.」

——好驚人的攻防戰.

恐怕早在久寶等人來到這個房間之前,識就已經在所有的地方都布下了斬絲.她在進行派對准備工作的同時,其實也在進行斬絲的准備與布置.如果識沒有對久寶的異能擁有某種程度的掌握,也沒有預先設置這些絲線,現在狀況恐怕也不會那麼順利了.

以暗殺者的身分來看,久寶的動作就像是藝術一樣,每一擊都講求絕對的致命.她的動作水准確實比我所學的技術還要高明.或者該說,光是那毫無猶豫的動作——便是我絕對比不上的.換句話說,她過去可能已經累積了不少的『經驗』.

另外,識的動作也完全屬于高手的境界.那全是針對強者的漂亮舉動.只有完全掌握『實力堅強的對手一定會這樣采取行動』這個重點,才能夠展現出如此狡詐的動作.她過去一定也與相當多的強敵交手過,才有辦法達到這樣的水准.

身邊竟然有如此多的『專家』,這一點讓我難掩內心的震驚.不僅如此,這些專家居然都還擁有『異能』.

「原來是『妖魔異能·覺』啊?我記得這種異能可以讓所有感官知覺都變得異常敏銳,是吧?原來如此,擁有斬絲技術的人居然能夠得到這種異能,也難怪實力會這麼堅強.」

「久寶那岐,本人也很清楚——你的異能,就是『神性異能·克洛諾斯』.」

久寶只是勾起嘴角,並沒有回答.她的雙手被懸掛在天花板上,全身動彈不得.在這樣的狀況下,她的臉上居然還能顯露出悠哉的表情.

我曾經聽過「克洛諾斯」這個名字.

我在調查自己的異能——塔納托斯的由來時,剛好看過這個名字,那是希臘神話中神祇的名諱.我的塔納托斯是將『死亡』神格化所形成的神,至于克洛諾斯則是將『時間』神格化而成的神.若說我的異能就是能夠脫離『死亡』,那麼久寶的異能就是能從『時間』中……?

「是故,被絲線五花大綁的你現在已經無法行動了.」

「是啊,說得真好.我確實能夠利用一秒的時間間隔.這就是我侍奉的夜族賜給我的能力,而我正是那位主人的眷屬.」

利用一秒的時間.

瞬間,我腦中的各種疑問全都冰釋了.

——雖然我不清楚『利用時間』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況,不過只要能夠停住短暫的瞬間,那一切的犯罪行為就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釋了.

殺害椎名町學姊後,回到社團教室淋浴間的久寶,大約用了十分鍾左右的時間洗去噴濺到身上的血跡以及氣味.接著,她在校舍前遇見我——為了殺我,她應該是尾隨在我的後方.如果她能夠停止一秒鍾的時間,就可以在我完全沒發現的情況下,與我一起穿越時鍾塔的大門.

依照她的身手,在時間開始流動前迅速躲到室內的時鍾面板後方,一定也非常簡單.

在我發現椎名町學姊尸體的時候,她可以用跳躍的方式上樓,就不會讓木板樓梯發出摩擦聲.只要控制好落地的瞬間,讓嘰嘎聲只產生在那一秒鍾,我自然也就不會聽到任何聲音.

我被刺殺前聽到的那聲『噠』,是久寶的異能解除後所發出來的腳步聲.在那之前她如果發出聲音的話,我便很有可能會發現她.

擁有精湛技術的殺手,還擁有使用范圍如此廣泛的異能.

我身為殺手又獲得不死之身的異能當然也有點犯規,不過久寶擁有的力量同樣相當狡詐.

但是,我沒有想到自己在午休時間所問的『久寶是不是擁有異能?』竟然一語中的.

「門次郎學長,很抱歉,居然刺殺你兩次.」

久寶以一如往常的口吻這麼對我說道.

「其實,我也很不願意出手殺害學姊,可是我沒辦法拒絕主人交付的任務.我對你們並沒有任何的負面情感,既不討厭你們,也不恨你們.相反地,我其實很喜歡學長和學姊.這一點請你們放心.」

「放心……?你……」

「我也對椎名町學姊做出了相當抱歉的行為.知道學姊還活著,我真的很驚訝,不過也松了一口氣.同時,一想到還要再度下手殺害學姊,我就覺得非常愧疚.」

「……久寶同學,你別這麼說.我本來就是一個會被人鎖定,遭人殺害的夜族,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即使如此,你還是願意和我做朋友,我真的很開心.」

該怎麼說呢……

久寶的話語中透露出拋棄一切的領悟.

她被識用斬絲吊掛在天花板上,既沒辦法揮刀,身體也動彈不得.如果擁有瞬間移動的能力,或許還可能脫離目前的狀況.不過,她的異能只能夠瞬間停住時間,恐怕沒辦法從絲線中掙脫出來.

一切就要這樣結束了嗎……?

接下來,只要解除久寶的武裝,想辦法說服她,一切就能落幕了嗎?

剛剛她說到『主人交付的任務』,這句話令我非常介意.她背後的夜族到底是誰?也就是說,這起事件其實還有一個幕後主使者,我們一定要將對方解決掉,一切才有可能結束嗎?

不過,我們倒也真的度過了剛才的襲擊.所以說,我終于——

可以就此倒下了嗎……?

明明一切都已經解決了,為什麼我的心中還浮現一股不好的預感呢?

因為再也無法維持住自己的意識.所以,我決定盡可能地靠學姊近一點.

我一邊努力地用右手按住從胸前滴落的大量血液,一邊靠到椎名町學姊的身旁.

「次郎同學……」

學姊擔憂的聲音聽起來讓人覺得好舒服,我甚至覺得,就算在此死去也無所謂了.

我的意識愈來愈模糊,耳朵,雙眼都再也沒辦法發揮正常的機能.看樣子,我差不多快死了.我以一種將死亡當成睡眠的輕松態度思考著這些事情……

在不經意間,我剛好瞥向藤里所在的方向,這才注意到——

她早已不在原地.

「藤……里?」

我轉著思緒混亂的腦袋,四處尋找藤里的身影,結果發現她站在垂吊在天花板下的久寶面前.

我很想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到那里去的,但腦袋卻沒辦法正常地運轉.

藤里佇立在那兒,宛若呆滯的游魂,平靜地用手撫摸著久寶的臉頰.

「啊!』

那一瞬間,久寶的身體猛然顫抖了一下……接著便失去了力氣.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次郎………」

我聽到遠方有人在呼喊著.

「——門——次郎………」

怎麼回事?這個聲音……是識嗎?

「——門次郎!保護香夜!!」

難得聽到識發出悲痛的叫聲,就在她的聲音總算傳入我腦海的同一時間——

我的意識其實仍然昏昏沉沉,但我強迫沉重的身軀以反射性的方式開始動作.

我回過頭去,顧不得自己的身體正傳來劇烈的痛楚,迅速地往背後旋轉一踢.

咔咻!

有一只右手牢牢地抓住我的腳,握力堪比老虎鉗.我的雙眼比腿遲了一些才轉向後方,接著便看到教我難以置信的一幕.

「門次郎的動作真漂亮.沒想到你的身體都已經這副模樣了還能夠踢擊,我真的嚇了一跳!」

「藤,藤里……?」

戴著金色戒指的右手抓住我的腳——手的主人一如往常地對著我露出笑容,也一如往常地和我說話.我實在不敢相信,藤里竟然就是那只手的主人.

「不過,我真的有點震驚耶.我本來一直以為我們是朋友……結果你居然突然出腿飛踢這麼可愛的女孩子,你不覺得很過分嗎?」

她的眉毛有些困擾似地垂了下來,然後就在這一瞬間——

啪嘰!!

她以壓倒性的力量折斷了我的小腿下方.

「呃,啊啊啊啊!?」

右手那令人不敢置信的握力,以及毫不猶豫的動作.

眼前這個人的行為舉止,讓我忍不住要懷疑她真的是我所認識的藤里嗎?

不過——原來如此.

我完全不了解久寶,如同這個道理,我也完全不了解藤里.

是我自己一廂情願地對她們抱持著良好的印象,但是我卻從未認真想過,她們事實上到底在想些什麼.

「嘿!」

藤里看似天真地,『咚』一聲用右手推了我的身體一下.

光是這個動作,就讓我的身體以驚人的速度往後飛了出去.

「呀啊!」

我和待在後方的椎名町學姊,兩人一起用力地撞上了窗邊的牆壁.

「嗚呃,學,學姊?」

「我,沒……事……」

我實在無法原諒自己,居然讓學姊的身體成了我的墊背.

我努力讓自己和學姊緩緩地滑落到地上——然後往上看著藤里.

藤里身上仍舊散發出一如往常的氛圍,表情也沒有太大的變化,咧著嘴露出微笑.

就在這個時候——

「喝!」

耳邊響起短促吐氣的聲音,緊接著,無數的細絲線便纏卷到藤里的身上.

然而——

「這樣子……有點痛耶.」

她卻只是毫不在意地嘟噥著.

「嗚啊啊啊啊!?」

識突然大叫了一聲——然後就沒有動靜了.

「『覺』這種異能實在很不方便呢.操作絲線時,一定要強化觸覺,視覺,所以只要我微微發出一些電流,你就會身受重傷.啊,我剛剛用的異能是『妖魔異能,雷獸』.這個異能可以將體內的電流提高到打雷時的能量水准,然後霹靂啪啦地發出電力.」

藤里坦率地說明自己的異能,接著毫不在乎已然松開的絲線,逕自走到我和學姊的面前.

「香夜殿下,看來你真的失去了大部分的記憶和異能了耶.我原本還以為是你演技精湛呢……不過,這次看你光是面對我的眷屬就陷入了苦戰,我終于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藤里……你到底是……?」

嘴里流出的鮮血讓我很難順利地開口說話,但是我實在忍不住想問她.

為什麼這家伙……

——為什麼她可以用一如往常的笑容與聲音,做出如此殘酷的行為?

「門次郎,真是不好意思,我並不是人類,而是夜族喔.就是我將克洛諾斯傳授給那岐的.不過,我剛剛已經回收了唷?」

回收?難怪剛才藤里能夠瞬間就逼近到我的背後.

了解到這一點之後,我才遲鈍地對她剛才所說的事實感到震驚.

「夜族……?藤里,你是夜族……?」

「對啊!我的故事內容就是『必須打倒其他的夜族』,所以我一直在暗中偷偷觀察你們.我努力地觀察,想知道香夜殿下是不是真的失去了記憶,是不是幾乎失去了大部分的異能.沒辦法,因為香夜是夜之公主,夜族中的王者,也就是那個傳說中的※輝夜姬嘛!」(譯注:日文中的「輝夜」與「香夜」同音.)

輝夜姬.在這種情況下聽到《竹取物語》,我居然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奇怪與不諧調之處.

我的塔納托斯,久寶的克洛諾斯都是神話中的神祇,識的覺則是妖怪的名稱.我終于明白了:夜族與她的眷屬,其實全都是在模仿某個『故事』的情節.

「我竟然能打倒那麼強的夜族——看來我的故事好像也發展到最精采的地方了耶!所以我最近一直覺得好好玩喔!而且還認識了門次郎這個孩子,和大家也都變成了好朋友唷?」

藤里好像真的很開心的樣子.這的確是我所認識的她:總是一邊和人聊著天,一邊流露出充滿好奇的眼神,對于萬事萬物都抱持著興趣.

——同時,我也了解為什麼識沒有看出藤里是夜族.藤里活在一個毫無虛偽的世界中,她純粹地相信著自己,並以這樣的態度度過每一天.溫柔的她是真的,像剛剛那樣將我們打飛的她也是真的.

「藤里……」

我總覺得很懊悔,只能不停地呼喊著她的名字.就連我的呼喊聲都受到胸前傷口以及流出的鮮血所影響,變得非常沙啞不清.

「嗯,門次郎,怎麼啦?」

藤里的語調極為平靜,就像是在仔細聆聽朋友的遺言似的.她蹲在痛苦不堪的我面前,微微地歪著頭,傾聽我說話.

「藤,里……」

然而,此時的我卻說不出完整的語句.

在我心中有好多想法,也有很多話想說.

然而將死的我,卻連話都沒辦法說清楚.

「門次郎,沒關系,你可以慢慢說.」

她已經表明自己是夜族,現在也用一種一如往常的溫柔態度等待著我.是因為她早已打算之後要無所不用其極地蹂躪我們,所以才能夠展現出支配現場的王者該有的從容?抑或是她其實真的是為我感到悲傷?

「……我問你……藤里……如,如果說……」

「嗯.如果說?」

「如果說……我能……就這樣把你……」

「嗯?」

藤里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其實她會有這種反應也是正常的,畢竟我方根本沒有任何的戰力.此時的我已經氣若游絲,識剛才被藤里打倒,至于學姊則是精疲力竭地癱倒在我的身後.

不過,即便如此——

「……就這樣把你打倒的話……你……還願意和我……以及所有人……做朋友嗎?」

這是我近乎奢求的願望.

藤里瞪大了雙眼,露出驚訝的表情,接著說道:

「噗……啊哈哈哈哈哈!門次郎!你在這種狀態下,都已經快要斷氣了,還以為自己能戰斗嗎?而且……你居然還以為自己能夠打倒我?怎麼可能啊!」

藤里好像非常開心,只見她笑得樂不可支.

她並非瞧不起這一切,而是真心覺得非常有趣,所以才會率直地瘋狂大笑著.

所以,該怎麼說呢……我——真的很喜歡藤里的笑臉.

「……如果真的辦得到……應該……很令人開心吧?……藤里……」

「啊……」

聽到我的詢問,她再度瞪大了雙眼.

接著——她放松眼神,一臉慈祥地看著我.

「……說不定喔.如果你真的能夠奇跡似地辦到的話,那我應該會有點驚訝,或許還會覺得有點開心唷?」

她的聲音與表情明明都很溫柔.

然而,我卻感受到一股和當時的久寶一樣的情緒——如此寂寞,又有些萬念俱灰.

「……我一定……會讓你大吃一驚……我可是……超可愛……又超有趣……的男人……」

「咦,原來你在廚房都有聽到啊?門次郎,你真的是……!」

我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藤里則是——輕輕地摸了摸我的頭.

接著她站起身,旋轉了一圈之後,彎腰看著我.

「那麼,門次郎,你打算怎麼做呢?還有香夜殿下?包括克洛諾斯在內,我現在擁有的異能共有四個喔!面對這樣的夜族,你們真的打得贏嗎?」

「嗯……」

夜族本來就很難喪命,更何況她現在還擁有四個異能.其中有一個異能可以停止時間,面對這個異能我確實只能坐以待斃.不僅勝算微乎其微,甚至就像藤里所說的,如果能贏,那簡直就像是奇跡.

所以我必須有所覺悟.

絕不能退縮.

我應該——用盡力氣,在死前留下最後的作為.

「咳,咳,嘔!」

所以第一個步驟,就是將那些卡在喉嚨深處,妨礙我說話的血塊都吐出來.

「……嗯,藤里,你好好看著,我一定要阻止你的故事.」

「呵呵……嗯,那你就做給我看吧,門次郎.」

我和學姊的故事,還有,我和藤里與久寶之間的故事.

我真的不希望任何人受到傷害,徒留無盡的淒涼.

「……次,次郎同學,你千萬不可以那麼做……!」

學姊似乎察覺我的意圖,她從背後以虛弱的聲音開口反對.

生平第一次,我要違背學姊的願望……也要違逆媽媽的命令.

「……學姊,我……再這樣下去的話,一定會死的……識也已經沒辦法再作戰了.可是,我……真的很想要保護你.」

感覺背後傳來了倒抽一口氣的聲音.

「我想……現在的狀況,應該就是所謂的『生死的夾縫』……所以我……想要為學姊指示出前方的道路……」

就算我會失去心靈,變成毫無情感的殺人機器.只要我還認定『椎名町香夜』是我的主人,那麼之後我就應該繼續守護她.

雖然我轉入這所學校,也才不過短短四個月的時間.

但是我交到了朋友,有了心儀的對象,找到了伙伴.

——找到了即便必須賭上我的性命,我的心靈,我的一切,我也想要守護的事物.

能夠獲得這一切,我想『櫻田門次郎』的人生也算圓滿了吧.

雖然我覺得很對不起拚命創造出『現在的我』的妹妹……

「椎名町學姊……今天,是安全日嗎……?」

「嗚嗚……」

學姊好像在哭.聽到那悲傷的聲音,我覺得胸口好痛.

害她流淚,讓我心中充滿了罪惡感.不過同時,一股使命感也填滿了我的心頭……我一定要讓大家能夠再次快樂歡笑地度過每一天.

沒錯,展露笑顏的椎名町學姊,面無表情又愛裝傻的識,總是開開心心的藤里,穩重的久寶,全都存在于那樣的未來中.我夢想著未來的故事能夠如此光明——

——臨死前還能夠懷抱著對大家的感激,這樣我就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之後也許要花不少時間……不過希望學姊能夠……等待我再次恢複成『現在的這個我』……」

「……我,我不要!次郎同學,我,我都還來不及告訴你……!」

學姊的手碰觸我的背.

來不及.我真想知道學姊接下來要說什麼,但是……

我甯願不要聽完,這麼一來……說不定那個失去心靈的我,多少還能抱持著一絲留戀.

我一邊向上天如此祈求著,一邊將左手放上右肩.

然後用右手——摘下過去用來幫助我控制思緒的裝飾用眼鏡.

我心一橫,就將眼鏡扔了出去.

接著,喉頭發出『現在這個我』臨死前奮力的叫喊聲.

「啟動『代號:卡爾瓦里歐』——!」

我說出口了.對我而言,那是絕對不能提起的禁忌關鍵字.

右肩出現劇烈的痛楚——肌膚上浮現不祥的骷髏印記,隨即發出了異樣的紫色光芒.那道光芒非常強烈,可說是隔著衣服也能夠清楚地辨識出來.

一開始——我忘了自己為何而苦惱.

忘了該如何思量別人的笑容或情緒.

忘了自己曾做過什麼,想做些什麼.

一切珍惜的人事物.意識.思想.這一切,我全都——

忘記了.

「嗚嗚……次郎同學……把藤里……抓住……但千萬別殺了她……」

椎名町香夜——我所認定的主人,對我說出了她的命令.

——就在那一瞬間……

「什麼……」

藤里才剛反應過來,『我』便已經逼近到她的眼前.『我』的手上拿著久寶用過的飛刀,准備刺向尚未意識到事實的她的胸前.她馬上注意到情況不對,消失得無影無蹤.『克洛諾斯』……能夠以一秒的時間于空間中移動的異能.

『我』已經以雙眼判斷出一秒之後她會出現在何處,于是用骨折的右腿掃向她即將現身的位置.如『我』預期現身的藤里伸出左手,想要抓住我踢出去的腿.

這個舉動同樣早在『我』預料之中,所以『我』才會刻意用剛才被她折斷的那條腿做出掃踢的動作.『我』判斷她會粗心大意地以左手抓住那只被折斷的右腿.

『我』利用斷掉的那只腿的『膝蓋側邊』撐起身子.事實上,右腿關節並不允許我完成這個動作,不過疼痛早已轉為麻痹,因此我能夠毫不猶豫地完成這個舉動.右腿發出不自然的喀

啦聲,往反方向應聲一折.

「門次郎,你,你在干嘛!?」

藤里一陣驚愕,開口呼喊『我』的名字.我以左手抓住了她握住我右腿的左手腕.

接著『我』順勢一扯,連同斷掉的腿一同將藤里拉倒在地.

「啊!」

藤里的背用力地撞問地面,發出痛苦的叫聲,而『我』則是馬上跨坐到她身上.藤里的身體瞬間發出藍白色的光芒,不過從『我』身上延伸出去的『絲線』連接著金屬窗框,所以不會觸電.

「你是什麼時候弄了那些絲線的……」

在接近藤里之前,我就已經事先將掉在地上的絲線纏在腿上了.因為……我已經知道她擁有『妖魔異能·雷獸』這項異能,所以才會利用絲線來當接地線.

藤里似乎決定放棄以電擊攻擊,只見她身上不再發出光芒.

認定這一點之後,『我』用左手以反手的姿勢重新握好刀子,准備迎戰.

「……你剛剛不是都快死了嗎?現在怎麼感覺好像整個人都變了……唔!」

藤里的雙眼閃爍著紅光,接著瞳孔縮成了細長形.

「不好意思喔,我覺得有點害怕……所以讓我控制一下你的身體吧!」

包含克洛諾斯在內,藤里說她目前擁有四項異能,現在她所使用的就是其中一項異能.

如此一來,『我』恰巧可以確認她的另一項異能是什麼.

『我』假裝受到那雙鮮紅雙眼所魅惑,慢慢放松施加在她身上的力量——

「嗯,就是這樣……從我身上滾開.」

藤里命令道,放松地吐了一口氣,而『我』則是抓住這個空檔.

「呃!?」

『我』用右手握住藤里的左腕,用力壓向地面.

「呃……咦……?為什麼?為什麼我的『妖魔異能·蛇發妖』沒用……?」

藤里訝異地瞪大閃爍著紅光的雙眼.根據推測,那應該是一種能夠支配對方的精神,並藉此操控對方肉體的異能.既然如此,這項異能對現在的『我』當然起不了作用.

「嗯,嗚!」

被『我』跨坐在身下的藤里扭動著身子,想要反抗.不過『我』將她的左手壓制在地上,意味著她早已失去了自由.既然夜族的身體基本上和人體構造一樣,那麼骨骼,關節的可動范圍應該也同樣會受到限制.因此只要用力的方法及壓制她的方法正確,自然就能夠輕松地制止她的動作.

現在藤里只剩下右手可以用了.

識當初的驗證並沒有錯,只要身體失去自由,就無法使用克洛諾斯進行移動.如果那項異能只能夠讓時間靜止,那在受到拘束的狀態下當然也就不可能移動.

雷擊起不了作用,精神洗腦也行不通.剩下的會是什麼,也就不言而喻了.

「門次郎,你少得意忘形……!」

那枚金色的戒指發出亮光,接著她便用右手出拳攻擊『我』的胸口.

沒錯,她擁有強大的臂力,足以扭斷我的右腿.就是這股力量.讓她輕輕一推就能將我擊飛到牆上.

如果只是臂力驚人,可能還不足以稱為異能.能夠捏碎腿骨的力量,同時又擁有異能的特質——換句話說,在她右手的戒指應該就是異能轉化而成的『武裝』.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能夠采取近身戰時使用的應對方法.現在的『我』正將『胸口』這個顯而易見的弱點暴露在敵人面前.也就是說,我將自己身體上的致命傷當作誘餌.

藤里的手刀以驚人的速度朝『我』逼近,就在她只差一點就要攻擊到『我』時,『我』將她的手拉向自己,接著微微挪動身子進行回避.

「什麼,居然躲開了……!?」

這已經不知道是藤里第幾次驚愕地瞪大雙眼.而我則是以握刀的左手用力地按住她的右臂根部.

「呃!?」

『我』不清楚藤里的『武裝』到底占據了右手臂多大的范圍,不過看樣子『我』料想的沒錯,她的肩膀和普通人一樣.

這麼一來,便成功地完全封鎖住藤里的行動.

「呃……沒想到你居然連我的『英雄異能·帕修斯』都能對付……」

動作全面遭到封鎖的藤里,只能一臉驚訝地仰起頭看著我.

如果能夠同時使用多項異能,她剛剛肯定早就使出複合技,好讓戰況對自己更加有利.『我』因此推測,她一次只能使用一種異能,所以才會采取剛才的對策.而且『我』也已經確定,藤里和久寶不一樣,她本身的戰斗力,體能其實並不高.

不論如何,在這個狀態下,只要將抵在她右肩上的飛刀插入她的喉嚨,一切就能塵埃落定了.即便她是夜族,一旦被人封鎖了動作而且還大量出血的話,最後也只有死路一條.椎名町學姊之前的說辭已經證明這件事了.

學姊曾說,『如果今天不是安全日的話,恐怕就會當場身亡了』.

「哈,呼……原來如此,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強啊,門次郎.嗯……明知道你說過自己是職業殺手,但我可能還是有點小看你了.」

藤里似乎已經放棄抵抗,她放松全身的力氣,深深地歎了口氣.

「難道我的故事就要這樣結束了嗎?今天確實不是我的安全日,不過應該也不是我的死期才對……」

她嘴上雖然這麼說,不過臉上卻露出一副爽朗的表情.

這大概也證明了:對夜族來說,故事是一種束縛.

或許正因如此,心有遺憾的藤里此刻才會露出滿足的表情.

「好啦,嗯.門次郎,我現在就任你處置啰!我認輸了……」

藤里說到這里,再次看向『我』的臉.

接著,她眼中顯露出隱藏不住的驚愕.

「咦……門次郎?……難,難道你……唔!」

藤里一直不停地對『我』說話.

然而——『我』卻無法做出任何回應.

因為此時此刻的『我』根本沒辦法回應.

「沒用的,藤里唯香.」

一旁傳來虛弱的聲音.之前因為電擊而昏厥過去的識好像恢複意識了.

「他的精神已經死亡了.『代號:卡爾瓦里歐』這個關鍵字……可以在一瞬間讓名為『櫻田門次郎』的表層意識人格回歸到殺手時代的性格,並重置所有的情感,情緒,變回完美的殺人機器.」

「那,那麼,現在的門次郎……」

藤里瞪大雙眼,一直盯著『我』看.

不過,此時的『我』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壓制藤里唯香的行動.既然已經完成這個目的,這副軀體便不再需要對她做出任何反應.

「就像是一具為達目的不惜舍棄性命,軀體的機器人.」

正確無誤地完成別人交付的任務後,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繼續待命.但是這個軀體顯然已經到達極限,恐怕沒辦法再完成下一個命令或目標.

「……如果可以,我們也不希望使用這個方法.不過,藤里唯香,門次郎明明知道你是夜族,也知道你背叛了他,但他依舊希望能夠……和你還有久寶那岐,繼續過著一如往昔的生活.就是因為覺悟到這一點,所以構成『他』的自我意識才會消滅.」

「門,門次郎……怎麼會……」

『我』剛才親耳聽到了藤里的戰敗宣言,現在又確認她已經完全失去了斗志.

這麼一來,就沒有必要再繼續維持這副軀體的生命機能了.

換言之,不再需要維持光靠命令支配肉體的狀態——

「……解除『代號:卡爾瓦里歐』……次郎同學……」

臨死前,『我』聽見強忍著淚水的主人——椎名叮香夜的命令.

緊接著,這副軀體便宛如斷線的傀儡一般,直接倒在藤里身上.

——同時……

太好了,藤里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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