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两滴、三滴……
雨越下越大,原本滴滴答答的稀疏雨声渐渐连成了片,变得愈发嘈杂而喧嚣起来。
乌云密布的天空阴沉的可怕,偶尔会有一道电光划过天际短暂地照亮周遭的一切,但转瞬即逝之后,随之而来的往往是阵阵沉闷的雷声与更阴郁天色。
滂沱大雨倾斜而下,仿佛从天空中垂下的帘幕。这让原本就不热闹的大街上显得更加空旷冷清了,偶尔能遇见几个孤零零的人影也都迈着急促的脚步来去匆匆,对于依靠在断壁残垣边的爱尔兰斯也只是下意识地投去一个好奇的眼神,而后便转头匆匆离开了,甚至连脚步都不曾停下过。
这种场景他们已经见过无数多次以至于完全麻木了,在心底完全激不起一丝涟漪,因为谁都不会知道下一个遭遇不幸的会不会是自己。
“好大的雨啊……”
爱尔兰斯伸出手,呆呆地观察着雨滴落在自己掌心后溅起的微小水花,除此之外,她就静地依靠在那里看着街上为了避雨而急来急往的人们。
她没有任何避雨的打算,只是任由冰凉的雨水洗去她精致的妆容,打乱她柔顺的长发,浸湿她温暖的大衣。这些统统都毫不在意。
大概是这沉闷天气的缘故,原本早已做好了最坏心理打算的爱尔兰斯在看到那些形色匆忙对她熟视无睹的路人以及和着冰冷的秋雨无异的冷漠眼神之后,神采还是不免黯淡了几分:至少在那个她曾经生活过的帝国里,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哪怕连一声询问也收不到的状况的,可这又能去埋怨谁呢?
她曾经是帝国唯一的高贵的公主,可当时光流转帝国也不复存在之后,抛去桂冠光环散尽的她也只是一个沦落街头为病痛所折磨的可怜女孩而已。她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可以去证明自己,可当死亡真正来临时那些意志却又显得那么脆弱不堪。
“曾以为自己是盛开在荆棘里的百合花,到头来却不过是一只自掘坟墓的老鼠吗?这还真是讽刺啊……”
爱尔兰斯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轻声自嘲着。不过这也不是她自身为公主出生起第一次地意识到自己是多么软弱且无力。
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因为她最初的想法正是看看这个世界,然后再在一个没人的小角落里以一个最不麻烦他人的的方式安静地睡去,结束这场似乎没有止境的噩梦,不然她也不会被去拒绝蓝风她们的好意。
现在,爱尔兰斯只想发自内心地去逼迫自己去相信这不过是一场梦而已:黑袍人的话也好,亲眼所见的一切也好,统统都是虚假的,当噩梦醒来之后,这一切的苦难折磨都将不复存在,她的生活也会回到原有的轨迹上去。
她希望这一切都是虚幻的,可偏偏痛苦却又如此之真实——被雨水打湿而紧贴在身上的衣物冰冰凉凉很不舒服,手臂上的伤口却又不时传来阵阵灼烧般的刺痛感,让她感到十分的不适,只好用力握住发病的区域希望能减少痛苦。
可在更为强烈的剧痛袭来后,她还是忍不住咬紧牙关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疼痛让她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可转眼间又消失在冰冷的雨水之中。
没有潜伏期,也没有由轻及重的过程,身为患者的爱尔兰斯能清楚地感受到她身上感染的魔血无论是感染效率还是剧烈程度,都远远没有蓝风先前描述的那样温柔,这些在失去了药物的抑制之后变得尤为明显起来。
“呵,早知道就不逞这个强了。”
但这终究不过是句玩笑而已。
一边流着冷汗一边忍耐着痛苦的爱尔兰斯心里既没有一丝悔恨,也不愿深究其中的原因——既然被断定为不治之症那就没必要再去在意时间上的微小差别了吧?某种意义上来说,比起饱受折磨然后死去,这应该也算得上是一桩好事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雨依旧没有停歇,就如同病痛带给她的痛苦一样,可街上却再也看不见一个人影了。
渐渐地,爱尔兰斯觉得那条已经麻木的手臂似乎不再那么痛不可忍了,原本刺骨的秋雨好像也变得暖洋洋的,浑身上下都是前所未有般的轻松,似乎只要合上双眼就能舒舒服服地睡上一个好觉。
原来死亡是这样温暖的感觉么?果然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吧?
如此想着,爱尔兰斯渐渐合上了双眼。冰冷的雨水也好,灼烧的刺痛也好,嘈杂的雨声也好,震耳的惊雷也好,一切都变得和她毫无关系,她的世界只剩下了她自己一人而已……
直到一声温柔的问候将她从这梦境中唤醒:
“这位小姐,睡在这里,可是会着凉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