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雨水在夜空中飘洒,远处的霓虹灯在夜雨中被晕染开来,化作一团团光晕,如梦似幻。
这里是一处老旧的小区,粗壮的树枝几乎遮盖了整个天空,初春新生的嫩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一柄黑色的雨伞缓缓穿越早已无人的住房。
男人走走停停,似乎回忆着什么。楼道里爬山虎肆意生长着,这里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过了。他的目光最终锁定了一闪铁门,右手轻推,门发出了吱呀呀的怪叫,兴奋又恶毒的迎接着他的到来。门后是一个普通的人家的样式,家具摆放整齐。
他轻轻抚摸餐桌,手指沾上了一层细灰,奇怪的是花瓶里的花朵却没有枯萎,独自开放着。他轻轻拍了拍沙发,溅起一阵细细的尘灰,这里的确有段时间没有“人”来过了,但是有点其他的东西寄居在这小屋子里。男人慢慢坐下闭上眼睛。身前老旧的电视却亮了起来,幽幽的白光照亮了一小片深红色的地毯,屏幕上没有画面只有满屏混乱的雪花和沙沙杂音。
“准备好了么?”
男人对着空空如也的房间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却悠悠些磁性,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淋雨有些感冒的原因。
房间里温度骤降,一股腐木的味道弥散开来,他再熟悉不过的了。
“鹿死谁手还说不定!我知道你已经不如从前了。”
女人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中传来,带着无数死灵的嘶吼。
“来试试吧。”
电视机的屏幕突然炸开,一阵电火涌出,房间里所有的家具都凌空漂浮起来地心引力在这一刻失去了效果,转眼间它们又重重的砸在地面上。长刀从男人的风衣下抽出,不可视的锋芒四散而开。刀锋在一片漆黑中与什么坚硬的金属激烈的碰撞着。
他的眼睛发出淡淡的红光,他看清了敌人。一袭白衣的长发女鬼,实在是经典得不能再经典的形象。刀锋偏转,瞬间斩断了他身后的藤条,窗外的爬山虎也像活过来了似的疯长向他涌来。厉鬼穿梭于黑暗之中,它的双手化为了黑色的厉爪。
“冥视,善用长刀,我果然没猜错,你就是枭。渝山第一的斩妖人。”
厉鬼的声音似乎是从地狱里涌出,让人感到无比阴冷和恐惧。男人轻叹一声,双手握紧了刀柄,身前翻出一片银色的刀花,他的身影也虚幻起来,每一步都难以捉摸。
它从空中扑下,尖锐的爪子带着黑色的鬼气,男人一脚挑起地上的木椅向它迎头撞去,转瞬木椅便化为了无数碎片。长刀置于胸前,刃口与厉爪疯狂的对撞,一时房间里火花四射。
在一片火花中又点亮了三朵明亮的焰火和巨大的声响,男人右手的M500的枪口缓缓冒着硝烟,这把转轮手枪银色的枪身上勾勒着复杂的花纹,花纹似乎带着西方的宗教色彩。在火光中男人拿出它打出及其精准的三枪。
特殊的大口径银质子弹旋转着钻入它的胸口,那是一切鬼怪的克星。
“你做了最不应该做的事情,你在这里杀了七个男人,无论如何死了就是死了,你应该服从命运的安排,回到轮回之中。”
重伤的厉鬼倒在地上,它的胸口一点一点的化为了灰烬,那是灵魂开始溃散的表现,斩妖人可不像和尚那么仁慈,他们认为这些祸害凡间的恶鬼没必要超度,除魔便让敌人彻底消失以绝后患,被他们斩除的鬼怪不再回到轮回,而是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呵,命运。要是我也回到了轮回,要是我也消失了。就没人再记得轩了,就没人能救他了!这样命运我也能接受么?“你能接受么?接受命运这种东西!枭!”
“我不是枭,枭已经死了。在去年的平安夜。”
男人随手扯出一张餐巾纸,擦去刀刃上黑色的血迹,哪怕经历了如此激烈的战斗,刀刃上也没有一点缺口,甚至连一条划痕也看不见。
“这也就是你们斩妖人的命运啊,可悲的命运,孤独一生总有一天会像我们一样失去一切,被脚下的猎物撕断脖子!”
厉鬼说出这句话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但是男人居然感觉到了一丝危险,无力的魂魄突然暴起,锐利的爪牙直指他的胸口。而迎接它的是锋利的刀刃.....
男人摸了摸脸上一条小小的划伤,伤口处似乎结冰了一样,血肉都被染成了黑色。
点燃了一个信号棒,在房间深处他找到了两具尸体,女人和男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男人手上握着一把刀,那把刀贯穿了女孩和自己。房间内温度很低,他们的躯体保存完好。
地上有复杂的纹路似乎是鲜血画成。还有七个坛子,想必应该是那七个倒霉的家伙。
他捡起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互相依偎的女孩和男孩,女孩靠在男孩的肩头似乎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一片发黄的秋叶,而那个看起来文静的男孩腻宠的眼神哪怕隔着时光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地上的阵法像是某种还魂阵,但据他所知世界上从没有什么真正的还魂术,或许只是这个傻过头的女孩一厢情愿的相信。
男人将照片放回原处,点起了一团金色的火焰丢在地上。
这里早就没有住户了,所有按照惯例这些东西最好直接烧掉,无论如何这些往事都与他没有任何干系。
斩妖人最忌讳的就是感情,不能怜悯,不能害怕,甚至不能有一丝涟漪,否则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男人做到了,或许也没有做到。
夜雨还在下,他撑起雨伞,雨水啪哒啪哒的落在伞上,时间很晚了他独自一人走在雨中的城市。
道路两旁的流光是孤独的点缀,只要静下心你会觉得这个世界上只剩你和一座灯火辉煌却空空荡荡的睡城。在第八千两百二十一颗雨滴在黑伞上悄然绽开时,他的脚步停住了。
他站在跨江的大桥上,脚下是汹涌的江水。忽然感觉到一种熟悉的目光,如落日一般温暖。他四下寻找,周围只有两排孤零零的路灯发出暖色的光芒,没有谁会看着他。
而胸口微微发热,那里挂着一个纯银的吊坠,是一个小狗造型的,配着他似乎显得太过幼稚。但他圣诞节后就从未取下。
“又下雨了,有些想你,你还睡得好么?”
男人对这夜空轻轻呢喃,任凭冷雨湿润自己的面庞。
长江的滚滚流水奔涌向前,义无反顾的涌入一片汪 洋,在这层层叠叠的浪花之中卷着何人的哭声?卷着什么样的故事?又来自于怎样的他乡?永远也不得而知……
再轻吟一曲离歌 且割舍 莫踯躅前路难测
此生若朝露漂泊 不如托体山阿
任他死生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