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五日，下午15:24，因为过于疲惫，我刚醒了半个小时，醒来时的脸色把房东大妈给吓了一跳。
现在我再次回到地铁站，看看这里的情况如何。
上层没有太大的变化，依然人来人往，人们还是走向相同的方向，作为这座城市的血液而流动着。
突然我注意到，一名没有影子的人穿着现代的工作服走了过来。我不禁多看了他两眼，他看到我注意到了他，也只是向我点头示意，就顺着人流走向了另一边。
这应该也就是无常说的善后人员吧，他们那边的。
似乎还是以前的样子，警察没有过多地检查这里——大概任何人都认同她是自杀吧。
下层的警戒线已经去除，今天的城市不会因为昨日的一个个体的死亡而停止运转。
我捏着为了下来乘车而买的车票，有点失神。
昨天就是这里，因为一个眼神，我成为了世界夹缝中生存的人。
我可以感知身边的每一个人的身体状态。
我可以感知他们的呼吸，心跳，可以感觉他们的生命。
面前又是一位鬼走了过去，他没有上述的特征，其他人也对他视若无睹。
“来的真快呢。”
我回身去看，是无常，站在人来人往的人流中，不时有人从她身上穿过......
“本以为这样子的齐岚，会得一场大病，看来恢复力也是齐岚的一项特长。”无常依然是冻结了一般的表情，与空灵的嗓音。
我只好谦虚一番：“没有，我也只是睡了一觉，起来就感觉没什么了。除了好像昨天被那个怪物顶了一下，腰还有点疼。”
无常走到我的身边：“那也只是错觉罢了，既然阴阳已经恢复如初，你也应该无任何不适才是。”
我看看身边看着我莫名其妙的人群，尴尬地说：“这里不好说话，咱们换一处吧。”
......休息室。我看看身边没有什么人，对在我身边坐着的无常悄声说道：“这样就可以了吧。但是无常不是不可以在白天出来溜达吗？”
无常看着电视，似乎有点漫不经心地：“因为这里也和之前的危房相仿，都是阴阳两世的交界处，此处的阴气足够我白日现世了。”
“但是，无常不是阳魂吗，为何需要阴气？”
“对我来说，气息即是阳属，无论何种气息我都可利用，但阴气相对会效果更好些。”
“这样啊。”所以无常是块吸铁石，把阴气吸来转成阳气自己用啊......
我以后务必小心。各种意义上的。
但是我今天来，还是为了另一件事。
“昨天的姑娘......”
“她已经不复存在。此后，她又是另一个人了。”
“......”
我们陷入了一阵尴尬。无常盯着电视在看，上面是本地频道，播着今天的新闻。
“齐岚不要太想她。”
“不，没有。我是在想，她就这样死了。”
无常只是轻轻地，像是喘息一样，胸口像是活着一样起伏。
“时时刻刻，都有人会死的。”
“诶呦，又出煤气事故了。”身后突然传来了两个似乎是家庭主妇的家长里短。
“可不是？听说还死了人咯噻。今天新闻上不是播了吗，死了一个咱们这年纪的女的——长得可胖啦！媒体上连她的照片都有，那面相，真不像是个好人。得亏当时家里就那一个人，她家里人也都不在家，真可怜呢。”
我心里突然一惊，猛地看着身边的无常。
身后的对话仍然在继续着。
“诶呦，那可别说了，我也看了，她那男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好鸟儿，接受采访时还醉醺醺的，要不是电视台配了字幕，我还以为他是附近住着的邻居呢。”
“咱们回去可得把阀门拧好了，再看看漏不漏气。诶对了，那个女警察长得真漂亮，也不知道叫什么。”
“啊啊，我也看到了。就两个镜头，那俊的呀，我是不知道她的名儿，不然一定把她介绍给我儿子！”
“得了吧，她也就是个小警察，职位看上去......”
后面的部分我没有兴趣听下去了。
“不是我做的，这会污了我的手。还请放心。”无常用平常的调子说着可怕的话语。
“......”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作恶。累积小恶，再记上这次，她命数已经尽了。”
这，这样吗。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在自己的长袖里翻来翻去，掏出一个小袋子：“还有，这是这次的赏格。”
你属多啦x梦的吗......
她将袋子打开，里面是一颗珠子，乌黑发亮，我接过来，蛮有质量。
“定魄珠。女孩的残魄被修整后，便成了这副模样。如果将它带着，它便会吸收阳气，以使你灵魂出窍后的魄不易丧失掉。”
我听完之后，郑重其事地拿好了。
在无常手里隐隐有些透明的珠子，被无常落在我手里，就变得乌黑明亮，折射着无常手后的荧光灯光。
“与齐岚接触后，就沾染了你的气息。我的魄气稀薄，齐岚你就带它在你身边，吸食你所逸散的魄，”
“连我的份，也活下去。”我默默重复了她说的话。
是的，我一定会的，不知名的姑娘。
“连袋子也给我好吗，这两件好像都不是我们这边的。我不是太想轻易动用它。”
“随你。这也算是那姑娘最后一点遗愿。”无常便也将袋子叠好，递给了我。
无常又把视线投向了今天的电视节目。我也只好在一旁发愣。
无常突然开口：“那，齐岚以后可还愿意继续做下去？”
“哇，你吓我一跳。”
“抱歉。”
“做下去什么啊？”
“冥差。”
我假装思绪了一会儿：“我好像在按手印的时候，就认为自己没其他路可走了。”
无常善意地提醒：“有的，如果齐岚现在想的话，还来得及。”
“不了。”
“齐岚该再考虑考虑为重。”
“真不了。”
无常一顿，闭上眼很无奈一样说：“这样吗。”
“您又有什么不高兴的了喂......”
“没有。我只是很意外。齐岚本来是很胆小的，现在却又如此决绝。”
什么啊！我那不叫胆小，叫惜命，惜命知道吗？美好品德！
无常悄然起身，走过了一排一排的空座位，走到了我的面前，以及座位之前。
“若是如此，吾也放心了。往后，吾也定会护吾属之周全，不会让汝在阳寿耗尽之前早早谢世。”
“......您别咒我了，求您。”
“莫用敬语了。来日方长，望汝安好。”
现在，我从她一眨不眨的眼睛里，看出了些许坚决。
我也郑重其事地，微笑着说：
“嗯，你也一样。”
我趁现在，对你问好。
——第一章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