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已成伤

作者:扬君加工 更新时间:2018/7/8 7:33:24 字数:3105

这是我最后的温柔了,决定将这个封尘已久的悲凉故事用文字来叙述。

心是沉重的,胸口某个最柔软的部位很疼,这种疼痛一直以来从未消逝,让默默承载这份疼痛的人长久悲伤。虽然这么多年过去,时间冲淡了过往云烟的一切,可是却无法抹去伤痛;如此顽固执拗的我,也并不想用时间来慰疗自己。

很多时候我会幻想孤单的宵沫静静站在我面前,她的沉默里带着不能言说的话语。

我想问:

“你好吗?”

“一年365天每天都会想你。”

“尽管你从未给过我想念,我却给了你。”

我并不觉得宵沫不配得到我的爱,哪怕她爱我远没有我爱她来得深。

事到如今,我都没有办法忘记自己的情感。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我爱她了,死亡也不能。在宵沫死后的一两年内,我挖开了她的坟墓,带走了腐烂成白骨的头颅让其陪伴左右,直到我死亡也不要分开。没有人能理解每天抱着心上人的骷髅头睡觉是什么样的感受?我想意欲的是,快乐的同时并且悲伤的,无法抑制的悲伤远远多余快乐。

如今我要从最开始讲起,谈及一下自己在人世间的故事。

据说我一出生嘴角就带着轻蔑笑容,这是我父母讨厌我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两岁半时有位不知何方神圣的算命瞎子路过我家门外,那时候我正蹲在门口玩泥巴玩得起劲,老瞎子莫名其妙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摸了摸我的头说“孩子,你多大了?”

我没有回应,只是定神看着瞎子,不想和这个陌生人说话。瞎子沉重叹了口气,这是无可奈何的叹息声,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的他一扭头就走开了。

“趁早把她送人吧。”

我妈妈从屋内走来,抬脚刚迈出门口一步,冷不防的听到瞎子送来的警告。

“她八字全阴,阴气极重,天煞孤星百年难遇,留在身边只是祸害。”

妈妈吃惊的愣忪当场。我脏兮兮的小手也停止了捏泥人的动作,片刻后捡起一块不大的石头砸向老瞎子,他吃痛地叫唤了一声,我二话不说扑上去咬他的手。

因为他好像在说我坏话,所以我要打他——这便是幼小的我极为有限又可怜的认知。

直到我三、四岁的年纪,我杀死了家里三只满月的小猫。它们是老母猫黑子生下的幼崽,我活活肢解了它们,用着自己的双手犯下了这起令爸妈既痛心又恐惧不已的罪行

后来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瞎子说的话是真的。

从此以后我也看到了爸妈埋藏心里的疙瘩,这个疙瘩就是个吃进胃里难以消化的肉球,带来的疼痛让人浑身不适。他们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观察和惕怵的意味,像是在打量一种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野兽。

是的,在我这悲凉形同小丑般的可笑人生中,我犯下了许多无法挽回的错事,就连宵沫的死亡也是我一手造成的,虽然我曾经那么努力的想要挽救她。

就在昨天,我一如既往梦见她了,那时候我正躺在医院病房的单人床上午睡。我记得自己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是白的刺目的天花板,鼻尖飘绕的是消毒水的气味。我还听见了空灵悦耳的轻笑声,在幸灾乐祸地说:“还好你醒来的及时,我刚才在想着要不要杀掉你呢。”

毫无反应的我静望三米远外悬坐在半空中的小孩,他两手环胸翘着腿,居高临下地俯视我。

他的外表一点都没有变,洁白无瑕的透明身体仍停留在10岁时的模样,改变的只是日益乖戾的性格。他生前活着的时候明明是很温柔的一个孩子,脸上总是挂着无垢坦诚的笑容。

我叫何生,他叫何撒,我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姐弟。

何撒经常质问我:“为什么要为了宵沫杀死那么多人?她到底哪里值得你不惜一切代价付出?甚至连亲人都可以舍去?”

我保持缄默,从来不肯告诉何撒自己真正的想法,把有关宵沫的一切事迹默默藏在内心深处,并锁上了一道沉重的枷锁,不论是别人还是自己都无法触及。

就在昨日,他仍像往常一样煞有介事地问我,“你很想念她吗?”

我冷笑,漠然视之何撒的脸。何撒一直很清楚她是我的忌讳,是我心头最深的伤口,可他偏偏总喜欢在那儿撒上一把盐,再用幸灾乐祸的笑容来增添调味。

亲眼目睹我痛苦,这是他最大的乐趣。

我没有去看何撒,凝视着站在窗外雪地里的男女。他们像往常一样静静地注视着我,已经注视我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和他们说过话,一直以来被我无视的他们却沉默守着我。

爸爸妈妈,为什么你们要那样远远的置身事外、默默无语地看着我?难道真的一点也不恨我吗?

我突然觉得疲惫,蜷缩的骄傲与勇气的崩溃,深沉似海的孤独让我陷入疲惫。窗外大雪的白色是空洞陌生的,跟我出生时看到的那个世界一样苍茫,与我心爱的女孩死去时的世界一样忧伤。我不禁想起何撒死去的那年冬天,我将自己泡在树林深处的冰冷河水里,让刺骨的寒冷麻痹从身体里汹涌而出的绝大悲痛。

我怀念曾经那个笑容纯真的何撒,刚学会走路的时候伸着小手渴望我抱抱他,第一次说话喊得也是我的名字。

出院的这一天是1月1日,当我发高烧40℃时我给林胖子打了个电话。他由于得知我执意要出院的消息,在寒冬腊月的天气里迎着刺骨风雪赶来医院。

我和胖子是从高一开学认识的,往后里他对我一直衷心耿耿。这还得归根究底他高二那年犯了件刑事罪:只因为和酒吧女郎有过一段秘密恋情,两人某夜在床上大动肝火,他一时干得太猛,害得那女人心脏病突发猝死。他当时走投无路求助我,我看在既是同学又是朋友一场的份上插手了这件事,让他避免了警方的怀疑,摆脱了嫌疑人身份。他相安无事后信誓旦旦地说“从今往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肯为你做。”

是的,胖子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不过多询问我从不愿意去讲明的事,比如前一阵子我因为何事住院?真的只是喝醉了酒被鬼捉弄磕伤的?

来到医院当天,他一人忙前忙后替我办出院手续,而我这个断了手臂绑着绷带的残疾人就安静靠在床头。高烧难以控制,之前吃了点药也没什么效果,可这并不足以妨碍我离开此地。

胖子从未知晓化成厉鬼的何撒对我不死不休的纠缠,在他的印象中我唯一的亲弟弟已经死了很多年。我12岁时何撒就离开了人世,真实的死因是跌落山崖。当然,知道真相的人除了我以外,他们都死了。

何撒还经常把林怀景挂在嘴边,挤悦我是用了何种手段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嘲笑何生是**、是毒蛇……林怀景真的瞎了眼。我告诉何撒:“有这么一种人本性实质、单纯,可越是这样的人往往越不讨人喜欢,因为太特立独行。胖子就是这种人。对付这种人,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给他一点认可、鼓励和帮助,他就死心塌地的跟你走了。”

回家路途中,胖子拐弯抹角的言辞里又扯起我不愿意提及的话题,也许他只是好奇而已。

他说:“你一个学过茅山道术的人,对抓鬼避邪有两下子,竟然也会被鬼捉弄?”

“是我疏忽了。”

事实上,林怀景永远也不可能知晓的谎言背后真相是——何生时常倍受梦境的困扰。在我的梦中还是孩童模样的宵沫站在密不透风的黑暗中,穿得一身墨蓝,全身都笼罩在墨蓝色的忧郁气息里。我编织了一个荒唐的谎言去搪塞林怀景,说自己当时醉的一塌糊涂都分不清东西南北,在自家屋子里被一团飘过的黑影撞倒才不幸滚下楼梯。胖子信以为真,丝毫不怀疑我话语里的真实度,他总是会这么无所顾忌的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

说实话只要一梦见宵沫,我就会失去了往日里的镇定,把自己关在没有光的黑屋子里,有次喝醉了酒不慎跌落楼梯,还得捏造荒谬的谎话来圆自己荒唐行径。

我执意出院的真正理由是什么?

缅怀宵沫,死于2015年1月1日,享年16岁。

只因为是宵沫的祭日所以我才带病出院的,之前顽固的伤寒以及右臂伤痛折磨的我苦不堪言。

胖子当天提着酒壶搂着一束白玫瑰,我走在后头行动不便地跟着,彼此穿过曲折相通的小径,来到宵沫的白色坟墓前。年复一年,习惯在南宫礼的墓碑前放下花束,他的墓紧挨着宵沫的墓,每次看着我都会很心痛。

我偏过脸望向何撒,恍惚觉得是小时候的宵沫回来了,同样的小短发,苍白的脸,眼睛深处埋藏着无从诉说的孤独。

妈妈牵着何撒的左手,爸爸牵着何撒的右手,一起远远地站着,周围林立的惨白群碑将他们不真实的虚影衬托出久远的沧桑感与无尽悲凉。

他们不悲不喜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们。我感到眼睛酸涩发烫,想掩面痛哭,可是我不能表现的像个孩子那样绝望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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