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请不要……

作者:Mai星 更新时间:2018/9/8 19:49:42 字数:3111

凛枫抱着膝盖坐在床上,金属上冰冷的流光在她眼睛里闪烁着。明明机械做成的双腿应该不会有丝毫痛感,她却觉得有什么一直在隐隐作痛。

特工之所以被称为零,是因为他们很少有情感波动。他们的一切都是空白的。特工随时可以更换一个身份来开始一段新的人生,因为他们的存在,本来就是不符合常理的。

过去。现在。未来。

五感。六欲。七情。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战斗而事先编写好的程序罢了。

她在认识夏叶这群人之前,这种想法根深蒂固,直到今日她才明白重要的人从心上被挖去一块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她明白那个大哥哥之后的命运会如何,她都能够猜到。不凭运算,单凭揣测。

夏叶在门口靠了一会儿,他少见地点燃了一根烟,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屋内断断续续地响起了抽噎声,女孩在为她视为重要之人的离去而感到悲伤。

他冲守在两边的拉斐尔和林翊摇摇头,她没有吃饭,即便是端过去她也没有吃,就差喂到她嘴里了。也是啦,心里这么难过,能吃下去就算出鬼了。听说人在悲伤之至的时候,是会产生呕吐反应的。夏叶感觉很累,他倚着门坐下来,林翊和拉斐尔也跟着蹲下来。三个人保持沉默,都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林翊,你和凛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拉斐尔明白夏叶的难处,这种话他这种脸皮薄的人问不出来,撕别人伤口的事儿不适合他来做。拉斐尔不一样啊,他好歹身份放在那里,想问什么,都有办法套出来。

“……我和他?”林翊脸色不太好看,他十指交叉抵着下巴,骨节泛白,看得出很用力,“这可说来话长了,医生你们真的要听吗?”

拉斐尔又瞅瞅夏叶,他已经在抽第二根烟了,拉斐尔没给他点上的机会,劈手夺过来叼在自己嘴里,又抢走了火机。咔嚓咔嚓,火苗在烟的一端跳跃着。直到拉斐尔被呛出眼泪,他都没有放下。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林翊心里也清楚。

“我会和你们说的但不是现在…现在没心情,小枫的事比较重要吧。”

“说起小枫来……你们知不知道前不久发生了一个案子?”拉斐尔左看看右瞧瞧,勾勾手指示意两个人靠过来,“有个编号0604的特工,把她的执行官杀死了的事,你们知道吗?”

“有这种事儿?”

“对,因为这事儿闹得很大,那个执行官死得很惨,因为用的是大口径的手枪所以结果你们也能猜到了。”拉斐尔把声音压得非常低,用只有三个人能听到的程度交头接耳,“0604没有死,但她被刺伤了,在她胸前划了个口子。后来要求心理医生从她嘴里套话。”

“啊,所以有段时间医生你不在营地?”

“对,我回了一趟诺亚方舟,一天换了很多个心理医生套她的话,可都没有成功,后来我也去试了试,她意外地肯跟我多说两句话,她说的是‘我是在为我姐姐和我自己报仇’。”

“这话什么意思?”

拉斐尔耸了下肩膀,意思是“我怎么知道”。

三个人再一次保持缄默,没有人说话,拉斐尔一言不发地忍着眼泪把烟抽完,将烟头放在石板上碾灭。是的,那个小女孩还对他说了一句话,他却没办法光明正大地说出口。

她说,“我从不后悔”。

拉斐尔这么多年跟随着前辈诊断过很多的患者,亲眼目睹过他们的情况从一个极端逐渐修正到原来的生活中,也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向另一个极端。他却无法判断0604终究是以什么心态说出这句话的,是以怎样的绝望去做下不能回头的事。

他不知道。

还有多少个特工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无法自拔,还有多少个孩子失去了享受青春的机会。

还有多少个,像凛枫这样只能抱着自己泣不成声的,像零茉那样被剥夺了善始善终的人存在。

他不知道。他不敢去知道。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你要去斯卡保罗集市吗)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香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拉斐尔转过头,坐在他身边的人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不紧不慢地开口。柔和的歌声从他刚被烟熏过的嗓子里响起,却没有任何火辣辣的感觉。像是在讲一个冗长的故事,缓慢、细腻、平静从容。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请代我向住在那儿的一位友人问好)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她曾是我的挚爱)

夏叶顿了顿,房间里细若小雨的抽气声已经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夜莺一样清脆的和声。林翊和拉斐尔都感觉不可思议,他们两个瞪大了眼睛看着夏叶,夏叶没有看他们,也没有给他们一个解释,只听房间里的女孩缓了口气,紧跟着唱下去。

Tell him to make me a cambric shirt.(请转告他为我做件麻布衬衣)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香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Without no seams nor needle work.(不要有接缝,不去用针线)

Then 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届时他便会成为我的挚爱)

“是她第一次见面时,在我面前唱的歌。”夏叶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现在想来,是她真正的哥哥教给她的吧。原来她们兄妹的羁绊这么深,深到无论是一首歌,一个姓名都能产生关联。

夏叶低下头,他蜷起手指准备扣响门扉,没料到门自己吱吱呀呀地打开了,凛枫站在门口,手扶在门上,低着头,她是个很爱哭的女孩子,夸张点说就是在海里出生的,离了水活不了,很容易被触动心弦。

不好意思也是正常的,但是这样颈椎会不会很累啊…?

夏叶想要摸摸她的头,却被她挥手打开了。用力很猛,夏叶觉得手背一片刺痛,他诧异地看向那个温顺得像兔子一样的女孩。

“任性了,对不起。”她双手放在身侧,鞠了一躬。

“枫…?”

“我会把饭都吃光的,也会把盘子刷干净,所以无论我做了什么,就算我是个坏孩子,也请不要放弃我。”凛枫依旧保持着深鞠躬的姿态,恨不得一头拥进大地母亲的怀抱似的,“请不要讨厌我,请不要离开我…请不要伤害我。”

从脊梁骨蹿出一股寒意。夏叶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他蹲下身,轻轻托着凛枫的脸强迫她抬起头,这一次凛枫照做了,她的脸上满是泪痕、红印和水渍。夏叶的指尖有一种滚烫的错觉。

“……真的,对不起。”凛枫又鞠了一躬,她的敬语让人听了浑身不舒服。

门再度关闭了,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丁点声音。很难想象凛枫狼吞虎咽起来是什么样子的,她那样瘦弱的一个小女孩…就算能够吃得下饭又能吃多少呢?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夏叶没拦截凛枫的行为让林翊很不满意,他猛地撞开夏叶,对着面前的门拳打脚踢,哐哐砸门嚷个不停,“凛枫!你出来!可恶,刚才那样算怎么回事啊?你出来!不出来的话我就要进去了!”

过于瞩目的行为引来了四面八方的视线,从拉斐尔那里听来消息的莉可拉和缇娅也站在不远处,她们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过来帮忙劝劝,可是就凭她们…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奇怪。”夏叶似乎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着,“……为什么,她会要我们杀死枫呢……”

“啊?”

“你们没听到吗?野樱——假扮野樱的那个女人说,要我们杀死她来着。”

“这么说来,的确是说过这句话……”拉斐尔捏着自己的下巴,“枫是通缉犯吗?更怪的是我们根本没有接到通缉令。”

普通执行官没有接到通缉令吗,可自己就算是S级也没有接收到。夏叶的心悬了起来,在半空中扑通扑通地吊着。说起来以前曾听看牢房的狱警说过,如果是审判议会的通缉令是直接向机关内部和弑羽部队下发的,那女人莫非真的是审判议会的成员……

可恶,这算怎么一回事啊!

握拳的手以破开空气的阵势猛地砸在墙上,指节上蒙着的那一层薄薄的皮肤被擦破,鲜血染在落着爬墙虎的水泥墙上。即便拉斐尔慌里慌张地拉着他的手喊着“流血了”他感觉不到痛,夏叶是个讨厌麻烦的人,可眼下这个大麻烦搞得他毫无头绪。

那个能让他得到信息的时机迟迟不来,培根曾经说过一句话,“一个聪明人所创造的机会比他所发现的机会更多”,事到如今这话简直就像嘲讽他们不是聪明人一样。

实在不行的话——

夏叶暗中下定了决心,“我这两日会回诺亚方舟一趟。小千是议会的人,她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拉斐尔瞬间反应过来,恨不得一巴掌抽醒他,“你还去管议会的事儿?你知不知道,他们可是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啊!”

夏叶疲倦地冲拉斐尔扯了一个生涩的笑容,“不管不行。凛枫的事,不管不行。”

“那带我一起去,见到我父亲之后,我会把我的事全部告诉你们。”林翊走过来,“一言为定。”

林翊的父亲吗…那位大老板?爱妻去世之后就一蹶不振,患上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林翊是想见父亲了么?夏叶懒得再去无端地想入非非,干脆一口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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