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妄语鬼神,闻说剑仙来访

作者:明之 更新时间:2018/8/19 20:30:44 字数:3509

大雨刷过的林畔还是有些寒凉。

听着老孙头的潦草讲述,沈绎心这才明白死者的身份。

昨夜惨死乱葬岗的穷汉,名叫辛如玦,曾经祖上家里也富庶过,其父中年好赌,败光了家产,晚年郁郁而终,只留下他一人孤苦过日。

辛如玦人如其名,自小受尽艰辛,成人后考取功名未过,只仗着与人写信抄书跟伐柴为生,生平淡淡,也与人素无怨仇,却不知如何就遭了这场横祸。

静静听完,沈绎心的眉头依旧紧缩。若按老孙头所说,这人平平凡凡,无论如何也难与方才密林神异之事联系。只是那小妇人的哀声凄语犹在耳畔回荡,如今细细想来,却是连她的相貌都有些模糊不清,此番诡异,实在教人不敢仔细斟酌。

思前想后,沈绎心还是止不住心中惊惧,出声询问:

“孙捕,这辛如玦平日为人如何?我见方才有不少人前来吊唁。”

此时老孙头正在仔细翻看死者衣物,闻言怔了怔,叹口气道:

“这人平日倒也和善,没听闻与邻人有什仇怨,只是性格稍稍孤僻,亲朋倒是不多。至于冒着晦气,来替他收尸的,却一个也没有。”

这话一说,在场捕快都是有些唏嘘,感叹人生无常,唯有沈绎心一惊,终于是发觉了些许不对。

无人前来吊唁,那自己见的又是什么?

依他方才所见,密林里那些人神色哀痛不似作伪,显然与死者极其亲密,只是就如老孙头所说,为何没一人肯带卷草席替死者裹身?若说捕快验尸固然不得令人破坏现场,可也不至于无一人在现场等候,难不成就放任将其弃尸荒野?

究竟是不愿收尸,还是无法收尸?

方才视野模糊,那些匆匆而行的人,可有影子?

越想越惊,少年的脸色也越发苍白。

一旁,老孙头也已看完尸身,将之交由仵作细察,见沈绎心脸色泛白,还道是他高烧未愈,又被尸体惊到所致,便准备开口温言几句。只是话未到嘴边,便听到边上有人一声惊呼,似是掩饰不住的错愕吃惊:

“看,那是什么?!”

老孙头寻声看去,出声的正是带人勘察周边的小捕姜梁。在他伸手指处,是一处半倾的旧坟,只能大概看到棺椁散乱,不知是否昨夜大雨所致。

心中惊奇,老孙头急忙召众捕围聚过去。沈绎心自然也在此列。只是待他看清了坟中事物,却一时心血上涌,直觉一阵头晕目眩,险险就要跌跤!

在那半掩的棺椁中,正有半截湿透的火折子清晰可见!

“昨夜雨大,火折子又新,断不可能被人随意丢弃在此!”

姜梁捕快小小年纪就能带领几位前辈勘察周边,自然有一番本事。他心思眼力也着实老辣,稍稍察觉不对,当即便跳下坟墓,想要将火折子取出。

只是他稍稍伸手,脸色便有些不对,轻轻捏起火折子揉搓半晌,便豁然转头看向沈绎心,肃目问道:

“绎心,你昨夜来过此处?!”

此年间,火折子金贵,非大户人家采买不起,除此外,衙门为了办事方便,也分配了一批火折子给辖下捕快,只是每人具刻有印记,以此换新。姜梁认得沈绎心的火印记,又见火折子湿透,断然被丢弃许久,这才有此一问。

“原来这火折子是绎心的?”

“……”

此时围聚一团的捕快自然也不是傻的,稍稍一思忖,便反应过来,只是觉得事有蹊跷,于是纷纷以目光示意沈绎心给个解释。

只是此时脸色苍白的少年却没心思去管众人的好奇,心中反复只有一句话回荡,掀起狂澜巨浪——昨夜我与那妮子,便是在此棺椁里待至半夜!

沈绎心感觉自己的手足有些瘫软。

昨夜情形,他分明犹记在心。避雨之时,那火折子被他随手弃在地上,如何就到了棺材之中?这棺材不过人高,又如何能他们二人遮身?更令人心颤的,是棺椁里那具腐烂成枯骨的尸身,只要稍微一想,自己昨夜与这枯骨同处一处,沈绎心便觉腹中一阵翻涌,险些弯腰呕吐。

如今想想,昨夜难闻的腐旧味,不正是这尸体散发的尸臭?

若非此事有人暗中布局,只怕……

“看来昨夜,我是真的遇上鬼了……”

沈绎心对着众人苦笑。

……

……

乱葬岗上,数位捕快不顾地上泥泞,半蹲在尸体旁。

老孙头的眉头紧皱成川,一阵风吹来,这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

扫视众人,发现他们的神色与自己并无两样,具是惊异不定,老孙头不由得有些无奈。

刚才沈绎心几句已经将昨夜之事述完,细细联想之下,的确有些骇人。只是如今正道兴盛,妖魔退避,传说中的紫琼剑仙们日夜巡视凡间,此事也不见得就是妖魔所为。

许是绎心昨夜高烧,迷糊了神志也不好说?

清咳两句,老孙头想要开口宽慰众人几句,只是话到嘴边,几番犹豫,看着神色认真的沈绎心,老孙头最终还是叹道:

“姜哥儿,带人看看四周有没有被劈断的老树。”

姜梁点头称是,分下几个人去,不过片刻就有人回报,说是西边的确有一棵被劈成焦炭的合抱老树。

话至此,在场的人大半便信了沈绎心的话,仵作也在一旁添话,与老孙头道:

“孙捕,此事的确蹊跷。”

原本仵作这职,最是将就证据,不可轻言鬼神,只是此次死者死因的确古怪,由不得他不胡思乱想。

“孙捕你看……”

仵作伸手与众人示意,“死者脖颈有淤青,却不致死,显然是事前与人发生争执,乃至动手。”

仵作再指胸口:

“不消老夫多说,捕爷也知道,死者死于剜心。只是……”

仵作面露迟疑:

“死者胸骨全断,心脏被剜,却周边皮肤完好,只有胸骨断处参差不齐,心肉杂乱,不像刀伤钝器所伤,倒像是被硬生砸断胸骨,强行将心脏掏出。这等怪力,实在不似人为……”

“若说是刀器所致,想必有其余挣扎伤口;若说人为,则人力难及;可若真是……真是鬼神所为,又为何脖颈处有淤青,难道那鬼觉得掐死无趣,就要换剜心这等手段?”

芸芸凡间,鬼神之说最是盛行,哪怕只是稍一提及,在场众人就已联想到了孩提时所听闻的种种可怖故事,一时心惊胆战不已。更有甚者,已在暗自祈求昨夜那一道劈断老树的神雷能够镇住妖邪,好让他们安稳回家。

“唉……”

暗自叹口气,看着或惊或惧的众人,老孙头心道终究还是些年轻后辈,稍一有恙便被唬住,乱了阵脚,实在担不起捕快大任。只得站起身,沉声道:

“几位弟兄,此案确有蹊跷,但也难保不是有贼人设计,瞒天过海,不一定就是什么神神鬼鬼所为。只是事兹重大,还请几位兄弟小心不要声张,等我报与大老爷,咱们再做打算。”

说完,看着脸色犹有些忧虑的众人,老孙头忽然想到什么,又安然一笑,对众人道:

“其实弟兄们莫慌,不说其他时候,要是这两天真遇上什么鬼怪,还是那鬼的霉运来嘞!”

姜梁急问:

“孙捕这话怎说?”

“呵呵。”

见众人竖起耳朵,老孙头便不在卖关子,呵呵笑道:

“昨日衙门来信,说是紫琼山的仙人弟子外出游历,正巧要路过咱们潼关镇呢!有仙人们出手,管他什么妖魔鬼怪,还不束手就擒?”

……

……

安好众人心态,老孙头这才带人收拾了现场,将那辛如玦尸体随便拿席子卷了丢在一处,便带着众人匆匆离开乱葬岗。

而或是老孙头口中的紫琼剑仙真有几分振人心神,一行人在穿越阴暗密林的时候倒是奇异的没有疑神疑鬼,一会儿就出了林子。等来到大街上,明媚阳光瞬间照耀而下,喧闹人声也仿佛冲淡了森森鬼气,众人心中更是安定。约好择日一起吃酒,便各自纷纷散去了。

至于沈绎心,则是被老孙头准了几天的假,说是休养,其实他也知道,一准儿是老孙头生怕自己身上真沾了什么晦气,再传给其他人。

想到这里,沈绎心也有些无奈。不过好在老孙头为人实在,尽管给他放了假,可是工钱还是一样每日记账,少年也乐得轻松。

只是再想想老孙头所虑,沈绎心就又有些笑不出来了。走在大街上,也总觉浑身不得劲儿,后背一阵阵的发凉,于是少年不由得加快了步子,急匆匆往家赶去。

似乎在他看来,以往那栋破旧的老宅里,如今还残存着一分温暖。

……

……

此后的几日,少年绎心便一直待在家里闭门不出。

而许是在乱葬岗吃了一吓的缘故,沈绎心当日出完一身冷汗,高烧竟是奇迹般的退去,再吃了几副煎药后已然痊愈,如今已是能够与玉瑶一起打水做饭了。

当然,说是一起,其实少年大多时候还是站在一旁发愣,半是忧虑自己的小命一不留神就会被厉鬼抓去,半是记着择日去衙门先把玉瑶的职位挂上,不然光留在家里吃闲饭可不行。

……

这一日,又是个寻常的早晨。

沈绎心难得的没有发愣,而是跑去厨房帮玉瑶生火,俩人一句一句的闲聊着。

“妮子,你说,鸡血真能驱鬼吗?”

少年的脸色有些郁郁。

“能吧……”

玉瑶不置可否,这几天沈绎心的脸色一直不好,致使她也有些提不起精神。

“唉……”

沈绎心叹了口气,郁郁道:

“妹啊,老实说,哥哥这几天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要是哪天我突然发疯,手脚抽搐,你只管跑就成,千万不要管我。一准是厉鬼索命来了。”

“对了,我那枕头里,其实还藏了几钱银子,要是我……就便宜你了吧。”

这几天,由于怕玉瑶担心,沈绎心便将乱葬岗的事瞒了下来,于是如今小姑娘乍听到他这如同安排后事一般的话语,再一联想他这几日来的所作所为,只当是他被高烧烧坏了脑子,便准备改日出门再给他抓几副药吃吃。

在场二人心思各异,一时便弱了话语,只听见噼里啪啦的柴火爆裂声。

小姑娘好动,偷偷撇了一眼沈绎心,见他仍在发呆,就觉无趣,刚想要说话,耳边就响起一阵敲门声。

刚欲起身,玉瑶便感觉身边有一阵风窜了出去,正是方才怏怏,这时奕奕的沈绎心。

开门迎进来人,老孙头第一句话果然应了沈绎心心中所想,

“紫琼剑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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