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夜晚暴雨总是说来就来,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地上溅起水花,世界白茫茫的一片,仿佛天空中的水库被人撬开了阀门一般,成千上万的水随着暴雷奔流而下,试图洗净人间污秽。
这场雨大约只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就匆匆散去,乔伊收起了雨伞靠在墙边,作为今天值班的揽客侍者他真是非常的不走运,即使是刚刚的暴雨他也得站在门前以免放过了那些有机会进来避雨的客人,现在雨停了他终于可以舒上一口气。被雨水打湿的裤腿让乔伊非常的不舒服,鞋子里也进了些水,再过几分钟就是今夜狂欢的开始,那时候他就可以进去换身衣服喝口酒了。他搓了搓手,有些兴奋,不知道今夜的胜者又会是哪个人呢?上一次那个军人装束的青年以王者的姿态横扫所有人的场面他至今都记忆犹新,现在王国前线战事吃紧,不知道他有没有参战,没有的话今夜或许可以再次看到他的身影也说不定。
街边出现了两道身影,作为一个有职业操守的侍者当然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客人,乔伊掏出镜子确定自己没问题之后就转身取出了招待卷,飞奔向了那两道身影。
“雨后的夜晚让人心情澎湃,能在这被雨水洗净的街角遇到两位天使,这大概就是命运的指引吧?”白衣的少女似乎被眼前突然钻出来的乔伊吓了一跳,而一旁那位黑裙的大姐姐只是挑了挑眉就明白了什么,悄悄的在白衣少女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少女点了点头。
“自我介绍一下,乔伊,艾瑞图萨酒馆的侍者。能在这样的夜晚漫步街头,我想您肯定有着一热情享受这世界的心。而今夜,艾瑞图萨将有一场适合您的狂欢,酒与舞会成为最好的伙伴,在众人的高呼中上演一场决定谁是王者的比拼,胜者今夜将免单,还会获得一个月的五折王冠卡。作为美女,如果您愿意移步酒馆的话直接就可以打八折优惠,如果您有兴趣参加酒赛的比拼,将会再获得一层折扣。要知道美丽的女孩子很容易成为人群的焦点,有像您这样的天使降临酒馆,今晚最耀眼的光将无人能出您左右。”
乔伊微低着头摊开右手邀请行礼,精致的让人难以拒绝。他很聪明,刚刚的那一幕让他猜测这两位美丽的女孩子中那位身材娇小的反而有着较高的地位,既然主导权在她的手里那只要让她感兴趣就好了。那位少女的装扮仿佛翘家的邻家少女,这样的女孩子会对那些大人们才能去的地方充满好奇,艾瑞图萨的气氛也很适合她,那是上到皇族下到平民都喜欢的地方,没有会惹是生非的混混。少女姣好的容颜大概会成为今晚的焦点,如果她能愿意来上一支舞那肯定能俘获所有男人的心。至于旁边的那位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女孩,她浑身都有着一种强烈的成熟感,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大小,却有着这样的气质,酒馆的狂欢这种事,想来对她只是轻而易举。拉到这样的两位客人,今晚的提成想必会是丰厚无比。
他偷偷抬起眼神看向两人,却发现少女眼中的星光已经抑制不住了,她仿佛要蹦起来一般拉住了乔伊邀请的手,精致的双眼已经抛出了酒馆在哪的问题。
乔伊忽然觉得自己的台词大概都是多余的,就算他不来招待这两位,她们看起来走到酒馆前时也会进去玩耍一番。
酒馆里弥漫着好闻的味道,酒香和人们的欢呼声混合在一起。橡木色的墙壁印着华美的纹路,看起来绝非一般的木头,柚木制成的地板闪亮的几乎要印出少女的裙底。建筑的天空中挂着交错的栈桥,人们在桥上对饮,下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洛萨·卡尔德兰又喝了一杯酒。
他喝酒的姿势是很豪气的,每次都是一口,一口就是一整杯,侍者惊讶于这个年轻的男孩狂野的喝法。传统的龙舌兰可算不上是好喝的饮料,而那个男孩却用着最经典的方法大口大口的吞咽着。他向侍者要了盐巴,拿了一些放在手背虎口上,拇指和食指紧握酒杯,无名指和中指间夹起了一片柠檬。他舔了一口盐巴便把酒一饮而尽,再咬了一口柠檬片,正宗的让见多了酒客的侍者也赞叹。
男孩的眼睛被半脸的面具遮掩住了,那是艾瑞图萨免费提供的。来这里的很多人都是王公贵族,但这样混合了很多平民的地方实在不适合用真面目去相对,说不定你眼前一起举杯的人就是你的仇人或者上司呢?如果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那进门的时候就可以在门边的侍者那里拿一个面具戴上。尽管被遮住了一部分脸庞,但他那还是略微有些稚嫩的脸显示出他大约只有十八岁的年纪。这样的年纪一个人来这里还需要挡住脸,侍者不禁有些好奇他的身份,呆到了这个时间的酒客想必是要参加一会儿的比赛,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要是**趴了的话那就由自己来照顾一下他吧。
侍者又为男孩加了一瓶龙舌兰。
“这瓶是送给您的,先生,祝您接下来的比赛顺利。”
洛萨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又喝了一杯,眼睛看着中间空着的大圆桌。这里的人已经多到前胸贴屁股,可那张桌子的周围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每个人都刻意与圆桌保持着距离。来这里的都是常客,大家都很默契。
水晶灯突然黑了,人们喧闹了起来。侍者们带来了蜡烛放在了每张桌子上,微弱的光簇拥着圆桌,如星星围绕着月亮。从天而降了的光笼罩了圆桌,乔伊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他已经换下了那身侍者的服装,精致的礼服让他看起来像是换了个人,全然没有一点刚刚拉客的影子。
“先生们女士们,今夜我们又迎来了艾瑞图萨一月一度的狂欢,你们做好准备了吗!”乔伊举起了右手高喊着。
客人们吹着口哨挥舞着双手回应他的呼喊,他们今夜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见证这场盛宴。
“让我们欢迎今夜的主角!”他吹响了极其响亮的一声口哨,声音盖过了所有人,谁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大男孩会有着这么大的嗓门。
随着他的口哨声落下,一道道身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走向圆桌落座。圆桌周围一共有十三个橡木酒桶,那些空酒桶被充做了椅子,与圆桌一模一样的颜色让得它们仿佛融为了一体。
每有一个身影坐在了酒桶上人群就爆发出一阵呼声,每一阵呼声都比上一阵更加激烈,酒馆的乐手随着人们的呼声奋勇的敲着小鼓,把气氛推的更加热烈。
十,十一,十二,十二个身影坐在了酒桶上,洛萨也是其中之一,然而他对面的那个位置却是空的。人们环顾四周,没有其他人出现了,每个人都充满了疑问。
乔伊再次吹响了口哨,“各位,以往的狂欢中我们见到了各种各样的冠军,工人,商人,贵族,农民,军人,然而他们都是男人,我们需要一朵鲜花绽放在我们最爱的艾瑞图萨里!今天,一位美丽的少女也参加了我们的狂欢中,让我们用今晚最热烈的欢迎声,欢呼她的到来吧!”
客人们真的爆发了今晚最狂野的欢呼,即使是那些陪着朋友来的女孩子们也充满了不可置信,她们的尖叫声是场上最热烈的。有女孩子来参与这样的狂欢可是第一次,不论结果如何她们都希望这个勇敢的女孩子可以成为今夜的女王。
艾瑞图萨的狂欢是他们每月都会举办一次的,具体内容是拼酒。不过这里的拼酒不大一样,每当参加者喝下一杯酒,下一杯酒就会是由两种烈酒混合在一起,再下一杯将是三种,四种,五种,直至参加的人喝趴到地上去再也爬不起来。每一次喝酒都必须一口气喝完,中途不允许离场,如果你被喝趴了没关系,艾瑞图萨的侍者们会提供最好的服务和柔软的床垫直至酒醒为止。这样的比赛往往都是男人们的战场,女孩子听到这样的规则往往都已经被劝退,更别说去参加了。
莉赛露有些被这样的场面震住了,即使她参加过那么多的舞会,也没见过这样最原始的狂欢,人们没有繁复的礼节和舞蹈,只是凭借着兴奋的感情驱使着自己去快乐起来。她有些犹豫,人们的欢呼声却越来越高,她就越来越害怕,那第一步怎么也踏不出去。
洛菲站在莉赛露的身边看着她的脸,那美丽的小脸蛋上布满了紧张。酒馆这种没有身份只有酒的地方会是公主看世界的第一课,高昂的气氛会让她也被感染,不过现在看起来公主畏畏缩缩的还没进入状态,那只能由自己推她一把了。洛菲伸出手轻轻推了一下莉赛露,站在最前排的她就那样踉踉跄跄的踏着小步子冲了出去。
传说中的少女出现了,人们的欢呼声一下爆发到了顶点,每个人都注目着那小小的身影。她没有戴面具,与人们坦诚相对,看起来像是个隔壁家刚刚长成的小妹妹,不知道是怎样的缘由让她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人们不禁猜测她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在莉赛露的世界里,喝酒只是用餐的程序,餐桌上的每个人都彬彬有礼,拼酒量这种事她没法想象。眼前如浪般的热潮让她公主的矜持和皇家的威仪都不知道哪去了,她从没见过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的样子,而她马上还会是这些人的焦点,这和皇家与人民们的交谈不同,在这里她不是公主,她和其他人一样只是这里的客人。
莉赛露长舒了一口气,内心的紧张感被强行压了下来,她迈开步伐,像以往她去参加舞会那样,踏着优雅的步伐,如摇曳的百合花,轻轻飘到了属于她的第十三个酒桶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