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金色毛发的骏马高高昂起了头颅咴咴的叫着,即使是不懂马的人看到它也能感受到它的魄力,那优雅的体型和健壮的四肢告诉着人们它奔驰时的迅速和难以驯服的性格。
马背上身穿黑色轻铠的男人拉紧了缰绳轻轻安抚着受惊的爱马,他俯视着这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位少女。她们突然从小道里冲了出来,如果不是自己的骑术过硬强行钉在了原地恐怕她们已经是至少重伤了。凌晨时分只穿着睡衣在街上乱逛的女孩子,衣衫凌乱身上还有些许伤口,想必应该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但现在还有要回家处理的急事,他没功夫现在仔细询问。
舒华泽拉着马缰如猎鹰般贴下身子,凶猛的风让莉赛露觉得生命都受到了威胁,她条件反射的抬起手准备反抗,却被男人精准的动作从死角里钻了进来,一把搂住她把她带上了马抱在自己胸前。他跟着一声喝声,单手挥动着手里的马缰疾驰而出,留下相陪多年的属下们。属下们心领神会的带走了菲娜,跃马跟上了那黑色的身影。
自己的身体已经在跟着马儿的踏步颠簸了,可人还没反应过来,莉赛露一脸懵逼的开始思索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是她和菲娜从小巷口里跑到了大路上,刚刚出来就遇到了一队马队,眼看就要被最前面的人撞上了,可那人却以熟练的骑术钉住了马儿的步伐,然后呢?然后他就一言不发的直接把她夹上了马,接着就什么都没说的继续赶路?
打劫妹子也要按照基本法啊兄弟!一个字都不说就把人拐走了算怎么回事?好歹你加个坏人的标准笑容说声好标致的小姑娘,然后嘿嘿嘿嘿的把人带上马绑起来嘴里塞块布吧?
她晃了晃脑袋把小说情节般的脑洞从脑袋里赶出去,刚刚想张嘴,身后却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我是舒华泽,是好人,别问,晚点说。”
真是个惜字如金的人,抱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公主大人却连句话都懒得说,莉赛露只好乖乖的闭上了嘴。可这个男人实在是不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刚刚那暴戾的动作把她夹上来的时候痛的她眼泪都差点出来了,而现在又因为身高差的缘故导致莉赛露的脑袋只到他的胸前,马儿的颠簸让得她脑袋前后晃动不停的磕在胸甲上,那金属的质地硌的人生疼。
她悄悄的弓下了腰,好让自己舒服点。
马蹄声渐进,旁边的士兵们赶了上来,菲娜也被他们带在了马上。看到了莉赛露,菲娜就笑着和她了个安稳的手势,看来好像她认识这群人一样。既然菲娜都告诉她没问题那莉赛露也不用瞎想了,她观察着那些人的装束。
那些人的马和铠甲上都留着暗色的斑,大概是长时间赶路没空擦拭血液导致血凝固了,看来他们经历过相当惨烈的战斗。肩膀上的金底的狮子国徽表示他们是安斯塔亚尔的皇家直属军,只听从皇帝和具有皇帝亲自任命授权的近卫军才可以调动这支军队。作为敌国的公主,莉赛露对安斯塔亚尔的军队体制还是有所了解的,其国家军队分为皇家的直属军,帝都的近卫军,征战的远征军。远征军常年在外负责驻守征战,近卫军负责帝都和各地治安的日常琐碎,直属军则有着最精良的装备和最高的素质,打仗和国内琐碎的事只要皇帝下令他们就得去办,大约是属于拿着最多的钱干着最累的活那样的军队。
看着他们赶路的样子莉赛露忽然想到了卢恩海涅的战事,这些人不会是从前线退下来的吧?这个想法一旦进了脑海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莉赛露忽然有了想要刺探军情的想法。
战事的详情每个人都不告诉公主,可没人会想到公主大人溜出家门来到了敌国不说,还遇到了军队,真是刺激。
这支马队穿越了整个城区,一直到东边的贵族聚集区才停了下来。眼前的府邸门前装饰着巴洛克风格的柱子,华美的纹路沿着大门一直延伸到了天花板,年轻的女仆们在女仆长的领导下接待了疲惫的士兵们。
穿着黑铠的男人去了二楼,士兵们被带到了后院中去,那里似乎有着专门为旅途的军人准备的房间,而莉赛露和菲娜被女仆长带到了客间。
“舒华泽少爷居然带女孩子回来了,真是难得一见的场面呢。”
笑意盈盈的女仆长为女孩们带来了洗漱的用品,茶点也被准备在了一旁,她告知了浴室的位置之后就接着去忙碌了。
“菲娜,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那个黑铠的男人好像有很高的地位一样,作为军人还有着豪华的家。”莉赛露没有动那些东西,她只想先解决疑问。
“他的名字是舒华泽·卡尔德兰,我的另一个恩人,洛萨·卡尔德兰的哥哥。”菲娜的眼睛里亮着美好的光,“莉赛露,我觉得你真是好运的天使,你一来到我身边,好久不见的洛萨大人和舒华泽大人都出现了!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幸福吗!我和舒华泽大人整整七年间没有再见过面,每次都是我远远的看着他,但现在我被舒华泽大人带到了家里哎!”
菲娜已经开始畅想着美好的未来,莉赛露不想打扰她的妄想,她的店刚刚才被砸,最好她只顾着高兴没想起来这件事。
莉赛露撇下妄想中的菲娜摸出了门,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看来深夜的这时候有空的人都去为那些士兵忙碌了,她摘掉鞋子轻轻的踏出了步伐。
洛萨看着眼前座位上环绕着双臂正坐着的哥哥,虽然他正坐的时候也会不经意间露出和这一模一样的姿势,但是面对舒华泽的时候他就会改掉这个习惯,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犹如听课的学生,这是天生的紧张感。硬要说为什么会这样的话大概是因为他和舒华泽不是一个母亲生出来的兄弟,舒华泽是父亲的第一个妻子所生的孩子,在那之后她就因病去世,第二个妻子后来生下的就是洛萨了。洛萨和哥哥的关系一直都很好,但这正坐的习惯始终没改掉。
舒华泽正在思考如何开口告诉洛萨,但洛萨先开口了。
“战事有异动?”
“已经暂时停战,但并未撤退。“
“原因是?”
舒华泽长舒了一口气才开口:“父亲。。战死。”
战死这个词其实可以有两层意思,在战斗中死去,或是因为战斗而死,但现在还不适合告诉洛萨真实的情况,现在最好先这么说。
坏消息让洛萨端坐的身体动了动,但他依然冷静的回应着:“这种时候兄长还离队?”
“我的兵,不是父亲的兵,他们心里的将军是我。”
他们两兄弟面对面交谈的时候就是这样,即使可以把性命交给对方去战场,互相说话的时候却一直都是这样的简短,用最简单的字表达最精炼的信息,对方一定会轻易的读懂的。
卡尔德兰家的公子们是不会因为父亲战死这样的悲伤而丧失斗志的,人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他们是泰山般的人。对他们这个家的人来说每一个人都是战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在战场上,那种时候悲伤是无用的,他们只会踏着亲友的尸体高呼前进,砍下敌人的首级安葬在亲人的身边,那就是最好的回应。王都的人们对卡尔德兰家的人始终都保持着敬意,不单单是因为他们显赫的战功,更是因为他们的那股精神,所以人们在谈到卡尔德兰的时候就会说出那个敬佩的称谓——狮心的卡尔德兰。
“回来是为了?"
"计划有变,需要你参与,三天后出发。”
“明白。”
舒华泽紧紧盯着弟弟的脸,虽然他依然镇静的回应着交流,但听到父亲死讯的轻微动摇并没有逃过舒华泽的眼睛。舒华泽的脑子里浮现出了那张年老的脸,他觉得这么多年里父亲一直是喜爱着洛萨的,不是作为继承者的爱而是儿子的爱,不然也不会在这场赌上性命的猛攻中不带上洛萨了。但洛萨并不懂,狮心的哥哥已坐上了皇家直属军副团长的位置,自己仍还没有什么战功,洛萨只是想要拼命的证明自己,却一次次被抛下,所以只能去喝闷酒。
舒华泽站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三只金色的酒杯和一瓶扎着缎带的酒并排放在一起,看起来是要送某人的礼物。舒华泽取出了酒杯摆在桌面上,酒瓶的瓶口对他而言只是单手就能卸掉的事,他用着熟练的手法倒酒,满溢的酒看起来就快要洒出来了,最终却平平稳稳的饱满在了杯边。
舒华泽举起了酒杯递给洛萨,难得多说了几个字:“父亲说回来了就和你喝这杯酒,他藏了好久的,你知道,我们家就他一个人不怎么沾酒。”
洛萨默默的举过了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