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我初来乍到这方天地之时,心中所想的只是要好好地活下去,哪怕变成女人,哪怕身处乱世我都能强迫自己去接受,强迫自己融入到自己的角色。
但来到这世界才十几天,却经历了比还是男人的时候还要多的大起大落,生死关头更是遇到了几次。
也许此时用心力憔悴来形容我在合适不过了。
从骨子里来说我是一个执拗的人,我不想放弃,更是不想成为一颗别人手中的棋子,就像李大夫昨也在月夜之下与我说的那样,自己的命运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上。
现如今,我手中的筹码终究是太少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渐渐的,东方的天际出现一抹鱼肚白。
这伙贼匪似是惧怕被官军发现行踪,行路间便是昼伏夜出。昨日夜里,急行了不少路,自此便选了个人迹罕至的密林,一众贼匪便潜伏下来。
似是昨夜的战斗消耗了他们太多的精力,一帮贼寇当下便是席地而坐,除了几个放哨的,余者皆是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不多时便是呼噜声此起彼伏。
或许是怕牢笼中的女人们闹出什么动静,便有两个值守贼匪走到牢笼边。
其中一个贼匪提着剑,凶悍地开口道:“你们这帮小娘皮听好了,都给我安安分分的,若是谁闹出动静,爷爷手中的剑便要白剑进红剑出了。”
一番狠话配合着他脸上蠕动着的伤疤,当真是吓住了车内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有几个胆小的眼角甚至都走了些许湿润却又不敢哭出声来。
刀疤贼匪显然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才转身离开。
且不说周遭的女人们如何畏惧,许是太过疲累,我却是睡了过去,当我在囚车中醒来时,已是个朝气蓬勃的上午了。
撩开遮在眼前的一缕发丝,熟稔地归拢在耳根后。没了发梢阻碍,方才感觉眼前清晰可见。可做完这一切后,我确是愣了愣,觉得自己简直不可思议,这才变成女人多少日子,不知不觉之间,这么女性化的动作都能做得行云流水了吗
此时,贼匪们还多有人如同死狗一般垮趴着,我四下打量了一番,四周极为陌生,却是不知此处。
醒来的贼匪们似是极为谨小慎微,他们默默地掏出些干粮,围坐成一圈,悄然无声的啃食着。
牢笼之中,一夜滴水未进的少女少妇们都早已是饥肠辘辘,她们之中有些胆大的,倚靠在牢笼边上,盯着贼寇们手中的食物,尤自吞咽着口水。
尽管腹中有些饥饿,但我却也知道,贼匪们必然不会放任我们自生自灭,便就倚靠在囚笼边沿的木栅栏之上,心中依旧是思考着如何脱身。
终于是有贼寇注意到了不远处这帮娇滴滴的美人,他们笑着走了过来,从后方运粮的车子中取出少的可怜的食物,都是些干粮清水,隔着木栅栏间的空隙,递给了少女们。
初时少女们还有些矜持,小心翼翼地接过贼匪递来的食物,且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坐在边沿的少女们也都将拿到手的干硬面饼分摊给周围的人,即便我跟灵儿坐在角落之中,也分到了些。
后来却是贼匪们起了戏弄之心,像是在逗弄小狗一般,他们故意将面饼放在少女们将要够着却又触碰不到之地来回晃动,看着少女们艰涩的取着食物,大声的嬉笑着。
饥饿终是战胜了矜持与尊严,少女们拼命地推挤着,争抢着。之前的血仇,乡里的亲情仿佛都不曾存在过一般,唯有活下去才是最为重要之事。
李灵儿并未去抢,她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她并未在这囚车之内,这一切与她无关一般。
我确是够着了块面饼,此时我手上已有方才其他姑娘递给我的面饼,便将这块小心翼翼地收好,当做储备粮食用。
“咕咕。”灵儿的肚子发出抗议之声。
我微笑着,将手中的饼子掰成两半,拿出其中的一块递给李灵儿,微笑道:“饿了吧,吃吧。”
李灵儿接过一半饼子,看着我的笑颜,诧异道:“如今我们都已经流落到这般田地了,殿下你却还笑得出来?”
“以后还是莫要叫我殿下,还是小流儿听得舒心。我如何笑不出来?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办法的。”
言罢,我略一停顿,又道:“况且,大娘的大仇未报,我又怎会甘心随波逐流。”
“我娘的仇……”灵儿重复着我说的话,暗淡无波的眸子里却渐渐有了亮光。
李大娘之殇,是灵儿内心之中的禁忌,仅仅寥寥几个字,便撩拨起了她的愤怒,若说她之前是哀莫大于心死,现在则是像从冥域归来的勾魂罗刹,她眸子中展现出一种让我颇有些不安的神色,但却总归比她之前那样好死不活要好上了许多。
“可那书生武功高强,我完全不是他敌手,便是苟活着,又如何能报仇。”
说罢,她垂下头,眼神又迅速黯淡了下去。
眼见她似乎又要失去信心,我赶忙到:“只要我们能逃出生天,我便找我父亲将这伙贼寇绞杀干净。到时那书生还不是手到擒来。现下只有活着,我们方能去复仇。”
李灵儿听完我的话,眸子中似是燃起了求生之欲,如同沙漠中找到了绿洲一般,吃起了饼子。
见她重拾了希望,我内心暗自喜悦。
当下我便也将手中半块饼子塞进嘴里,入口却是坚硬似铁,味道更是满满的酸涩,甚至还有些许霉味,我忍着呕吐的冲动,强自将饼子咽下。
许是我吞咽的表情太过滑稽,李灵儿许久未曾笑过的脸颊却是忽的展颜一笑,却是看得我一呆。
我有些不解地问:“灵儿何故发笑?”
她又笑了笑,开口道:“无妨,仅是想明白了。”
说罢,她目光看向我,停了片刻到:“小流儿,谢谢你。”
我也冲她摆出一个温煦的笑容,内心也替她高兴。
下午时分,盗贼们渐渐聚集起来,来到了关押我们的牢笼边,对女人们指指点点着宣布着所有权,每当他们靠近,女人们便是一阵娇呼向后瑟缩着。
不多时,却是有贼匪忍受不住美色诱惑,他们打开囚笼,进去一把抓住一个哭喊着躲避的姑娘,抱起便淫笑着走远,想来是去做什么不堪入目的事情去了。
书生看着这边,却也没有出言阻止,显然是默许了贼匪们的行径。
有人带头,贼匪们的心思都活络了起来,很快牢笼中的女子便稀疏起来。
此时却是有个汉子盯上了灵儿,我记得他就是那个被称为“熊七”的贼匪,昨日夜里我便是被他擒住。
我虽是全力护住灵儿,无奈终究是没什么力气,一番挣扎后,连灵儿也被强行拉走。
囚车里很快就只剩我一人,贼匪们虽是对我指指点点赞叹着我的容貌与身段,却都不约而同地没有骚扰于我。我却没有任何庆幸的感受,因为他们看我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件奇货可居的商品,让我颇为不适。
四周不时传来女子凄厉的惨叫声,让我的心更是沉了几分。我心里挂念着灵儿的安危,便站在牢笼边沿,紧张地四下张望着。
不一会儿,却是见那“熊七”一脸懊恼地将李灵儿带了回来,口中还念叨着:“真他娘的晦气,挑了个有葵水的。”
说罢,他便将灵儿赶进牢笼之内,贪婪地将我全身上下巡视了几遍,那炽热的眼神,直激起我一层鸡皮疙瘩,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服。但他却是未曾对我不利,懊恼将牢门关上便转身离开了,甚至是连门都不曾去锁。
我拉过灵儿,见她衣衫虽有些散乱,却似乎并未遭遇什么折磨,愤怒之余还轻舒了一口气,当下便赶忙问道:“他可曾对你做什么了?”
灵儿摇摇头,苦笑到:“今日来了月事,竟是让我躲过一劫。”
听她讲完,我心中的一块石头方才落下,至于其他的女子,心下同情之余我却是无力去管。灵儿运气当真不错,保住了自己的贞洁,只是着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这样下去灵儿迟早是会被这帮畜生给糟蹋了。
就在我纠结之时,我却见到了一个让我全然意想不到之人,只见他朝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绕开了两个正在看热闹的守卫,走到我们边悄然道:“我来救你们出去。”
来人正是李大夫李通么。他竟是还活着,起初我在李家村广场上未见到他之时,还以为他遭了毒手,如今看来,却是我想多了,这还当真是个好消息。
我心中念头急转,当下便有了打算。
紧张地四下换股了一圈,似乎是未曾有人发现李大夫的踪迹,此时牢笼处的位置防守颇为空虚,当真是逃跑的好时机,想来李大夫早就跟踪了我们,却是现在才找着机会得以靠近过来。
他见我在思考着,当下便准备去开门,方才准备破锁,却未料到方才“熊七”走得匆忙,门根本未曾关上,也许在贼匪们看来,我们这些他们眼中的这些弱女子决计就不可能有勇气逃跑。
他欲带我与灵儿离开,我却阻止了他。开口轻声到:“李大夫,他们主要的目标便是我,此时我有伤在身,怕是跑不快连累你们,此时万万不可救我。“
李大夫正还要劝说什么,我却是一把将套在细瘦腕子上的手镯脱下,递给李大夫道:”李大夫,我此时却是不能逃走,带着我走必然会连累你,你将灵儿带走可好?“
李大夫错愕地看了我一眼,却是未料到我此时并不愿离开,当下却也不便多说,只是此时灵儿的倔脾气又犯了,怎么样她都不愿意离去,非要说与我同进退。
我当下就急了,呵斥道:“灵儿!他们暂时还不会对我不利,但你不一样,说不得什么时候便被这帮畜生糟蹋了,你对郡城熟,还不如前去郡城向我父亲求救。”
言罢,我用力将她推到囚车口,示意她赶紧离开。
见我如此决绝,李大夫无法之下,只得将手镯妥帖放好,便要转身离开。
我忽地想到了什么,当下便叫住了他,低声道:”李大夫,还记得我方才认识您时,跟您说过的直角坐标系吗?“
李大夫点点头,但一脸疑惑,却是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我又开口解释道:”我们便用此法来标示敌人如何?暂定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我会寻机标注贼匪们的方向,便按照我刻画的方向来前进。“
李大夫点点头,又嘱咐了我几句小心为上,他定会速速带人来救我们,便带着灵儿离开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