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父亲出声相唤,大公子便下了马信步而来。
说来也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位便宜老兄的高姓大名。
呃,这么说也不全对,起码姓我还是知道的——嬴姓赵氏,说白了也就是说姓赵,这个时代以单名为贵,想来大贵族马服君同志的儿子也不会沦落至三个字的名儿,既然赵奢叫他括儿的话,那全名就应该是赵括了。
嗯,赵括,好熟悉的名字,赵括。我在心中又念了一遍。
我擦,不会这么巧吧?一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字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没错,那个沦为笑柄,纸上谈兵夸夸其谈坑了整个赵国国运的人,似乎就是叫赵括吧?
尽管这暂时只是我个人的臆断,但我却觉得这个推断极有可能是真的。
况且我依稀记得赵括的父亲是赵国的大将,这一点赵奢就很符合。最重要的是,种种迹象表明,此人极其会作死,刚刚他不还作死了一回,一言不和就不顾危险以身犯险,在没有摸清书生的实力之前便跟书生开干,结果还真的差点给别人砍了。
按照这个作死方式作下去,怕是迟早要完。
想想眼前这位,极有可能就是战国时期第一作死狂魔,我就觉得眼前发黑,可见的未来内前景一片灰暗。我的老天,怎么会跟这尊大神扯上关系。还是兄妹这种这么铁的关系?
而且,如果只有这些也就算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但是这家伙似乎有比较严重妹控倾向,怕是想躲也躲不开,以后怕是得对他留上心了,千万不能一不小心给他一起作死了。
见他过来,连我自己也未曾注意到自己竟然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赵括却是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下意识地离他远了一步,问道:“小幺,你怎么了?”
“没事么没什么。”我赶忙摇摇手,示意自己没事,继而转移话题说到:“父亲,还是赶快说正事吧?”
赵奢咳嗽了声,将赵括的注意力拉了过来,认真道:“方才你家小幺出了个主意,只需……”
赵奢却是将我的空城计重新说了一遍,赵括听得连连点头称是,期间还完善了一下我未曾注意到的一些细节,例如前排的军士列阵不可太过紧张了,要更懒散一点才能让敌人坚信这是诱敌之计,还有就是两侧的山上还要布置些精锐,故意制造些动静,例如要惊起一片飞鸟,还要制造些炊烟什么的,匈奴可能会派探骑前来探听虚实。也要埋藏哨兵一个不落的击杀掉,否则一旦消息走漏,后果不堪设想。
赵奢听得直点头,我则是一阵汗颜,心里竟是觉得也许后人对于赵括的印象也不全对,或许他肚子中是真的有几分墨水,也不全然似人们说的那般不堪。
计划分配完成,赵军的素质再一次体现了出来,士卒们各司其职,很快就布置妥当。
匈奴人来去如风,见赵军一反常态,都懒散地坐在地上插科打诨,顿时便是疑窦重生,驻足不前。
当匈奴士兵将赵军的状态报告给他们的首领之时,首领还道是这小卒在与他开玩笑。
匈奴首领出得阵地见到赵军却是下巴都要掉地上了,他发现眼前地赵人全然不似应战地状态,士兵像是在郊游一般,大多东倒西歪地躺倒在地上,甚是轻松,就在他疑惑之时,赵军身后的山上却是有惊鸟起飞,似乎是有什么未知的危险潜藏在山中密林之内。
他皱着眉,看向旁边一个文人打扮的中原人,嘴里念叨着什么,那文人则是点头哈腰着回答着什么。
整个匈奴大军却是谁也没有动作,都不明白赵军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仅仅是戒备着看着赵军将士,但却又不敢有什么动作。
赵军这方看似轻松惬意,实则士卒们多是极为紧张,不少新入伍的士卒额上布满了汗水,虽是躺在柔软的草地之上,但都心怀警戒地看向了远处地匈奴。
我相较他们也不多惶让,紧紧握着的细嫩手心里满是汗水,后背的冷汗已然将我而衣物粘在身躯之上,精神高度紧张着,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刻骨铭心的煎熬。生怕眼前的匈奴人冲杀上来一切皆休。
但让我惊讶的是,父亲赵奢像个没事人一样背负着双手,还百无聊赖地将腰间佩剑取出把玩了一会儿,便是兄长赵括,也看出了我地紧张,走到我地身边,从袖口里拿出一块绢布,替我将额头颈后的汗水抹去,站在我身侧替我挡住阳光柔声道:“小幺,你看下方,是不是有不少将士睡去了,仿佛丝毫不担心敌人来袭一样?”
我顺着他的话语向阵前看了看,确是有不少将士正在呼呼大睡打着呼噜。
我看向他问道:“将士们此时睡着了,匈奴来了如何抵挡?”
赵括却是得意地笑了笑,说道:“他们要是来,早就一拥而上了,又如何会等到现在。小幺你虽冰雪聪明,却从未上过战场,这便不明白了吧?战场上养好精神比什么都重要,这些睡着的多是从军许久的百战老兵,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地,此时别看他们闭眼就能鼾声震天,若是匈奴人的马蹄声一响,他们都不需提醒,立刻就能醒转过来。”
“竟有这么神奇?”我虽然有些不信,至少我在睡着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很轻易的醒来,但这些老兵既然养成了这种习惯,想来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兄长,想不到你竟知道这么多。看来也是久经战阵了吧。”
赵括奇怪的看着我,他与我都是第一次离开邯郸,哪来的久经战阵一说,这里理论却都是他从兵书中学习而得。
他看向我的专注敌军动向的侧颜,心中却觉得这个已于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小幺变得有些陌生。好似自打再遇之后,这丫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当真是糊涂得紧,连这些事都忘却了。
我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我不懂军事,自然也不敢干涉父兄的决策,既然兄长赵括都这么说了,想来也有他的道理,我也就不再去多说什么。他的话语给了我不少勇气,此时我也没那么畏惧了,见匈奴迟迟未有动静,便也摆弄起李大夫的袖箭出神。
赵括见我不说话,也就在我身侧坐下,安心地养神。
很快,匈奴那处却是有了动静,他们好似商讨了个结果出来。竟然是不出我所料,十多名匈奴探子出阵策马而来,目标似乎是我军阵中,想来匈奴的对策便是派出了少许探子前来探听虚实了。
探子们小心翼翼的四散而开,向着赵军军阵探来。
本是闭着眼睛养神的赵奢突然睁开眼睛,拿起身侧小校递来的三石弓,嗖嗖的几箭便将最近的几个匈奴探兵射落马下,端的是箭无虚发,使得一手好剑术。
赵奢的武艺却是比我想象中要好,我之前见他不显山不露水的,还当他是个儒将,多是在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想不到他还有这么一手好箭术。
我知道自己前世并无使用远程射击类武器的天赋,但无论是在边市还是不久前,自己却每每在关键时刻射杀敌人,莫非就是这身体遗传了这位马服君同志的天赋?
见赵奢出手,军中的几名神箭手也不甘落后,纷纷动手杀敌,几回之下,竟是将十几名匈奴斥候射落马下,竟没有一人逃脱。
赵奢的这一手却是震住了匈奴人,他们心中本就对“心狠手辣”的燕赵军队心存畏惧,如今见到敌方主将如此神勇,锐气当下便被挫伤了几分,当即也是有些不知所措。
但匈奴中仍旧是有知兵之人,很快便意识到了若是能有探骑突入赵军阵后的山林之中,居高临下当即便能探明赵军虚实。
是故这一次匈奴人却是派出五十余骑前往探查,这番动静自然是瞒不过赵军的耳目,潜藏在山中的赵军当即便是做好准备,等待敌人上钩。
匈奴探骑们好不容易突破赵军边阵,当即又有二十余骑被射杀当场,心惊胆战地来到密林之中,却是未见到半个赵人。
他们这才松了口气,心道赵军使诈骗他们,不得不说他们确实发现了事情的真相,正欲要返回报告情况,却不料潜藏的赵军突然起身发难,弓弩齐射之下,匈奴人当即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匈奴首领等了许久,确实未见有探骑回来报信,心中便明白这些勇士怕是已经魂归封狼山了,心中也愈发肯定赵军设下了埋伏等他自投罗网。但让他这么退走他又实在不甘心,若是真的如此无功而返手下的那帮骄兵悍将还有谁服他。是故他仍旧咬牙坚持着,想弄明白赵军到底做了什么部署。
双方就这么僵持了半日,此时比拼的已经是双方的耐心。
良久的平静后,匈奴首领终是按耐不住,又派出了几波探骑,但大多被赵奢射杀当场,即便是偶尔有几个漏网之鱼,也被军中其他的射手补了刀,此消彼长之下,匈奴方面锐气尽丧,而赵军在轮流休憩之后,精神饱满生龙活虎,不少士卒更是跃跃欲试想要与匈奴死战。
在赵军强大的心理攻势之下,匈奴人留下百十具尸体后,终究还是在夕阳即将落山之事退却而去。
为了防止匈奴杀个回头,赵军这边依旧不敢懈怠,依旧是严阵以待,待到匈奴人走远不见了踪迹,这才发出了激烈地欢呼声。
空城计终是成功了,我们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这一次赢得极为侥幸,若不是利用了疑兵之计,外带着匈奴人自己也是疑神疑鬼,此次即便不是全局覆怕也是死伤极为惨重,赵军通过许多场胜利,对匈奴长久以来的心理优势也将损失殆尽,后果怕是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