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方才入得茶楼,兄长赵括福至心灵地抬首一瞅,入目的是一副红底木制牌匾。他一边打量着,口中还念念有词道:“吕记茶楼,哈哈,那便是这里了,还真是凑巧,躲个雨还躲对了地方。”
我疑惑道:“兄长却是在说甚么?”
赵括故作神秘地一笑,压低声音以一副“一般人我不告诉他”的姿态,凑到我耳边说道:“小幺,昨日我不是便跟你说了今天要带你去个好地方?咳咳,这好地方便是这座茶楼了。”
我听得更是满头雾水,继续看向兄长问道:“这里不就是个茶楼么?又有甚么稀奇的?”
兄长还未来得及解释,灵儿忽然好奇地开口问询到:“茶楼?可是喝茶的楼宇?”
我听闻了灵儿的话语,不由地一阵无语,这茶楼不是喝茶的,难道还是喝酒的吗?今天兄长跟灵儿怎么这般奇奇怪怪的,说的话也是驴头不对马嘴。
兄长挠了挠后脑勺,语气中带着不确信地回答灵儿道:“应该便是这个意思,听闻这吕记茶楼自落成后便是茶客络绎不绝,生意尤为火爆。前些日子我听别人说了还不信,便想着叫小幺一同来观摩一番,如今看来,倒也是言符其实。”
灵儿听了赵括地话语,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便也开始像个好奇宝宝般打量起了茶楼内里地格局来。
我也向里头看去,说来整座茶楼布置得极为雅致,错落有致的桌子众星拱月般地将中央垫着厚实红布舞台围在中央,说书先生正站在舞台上手舞足蹈唾沫横飞地讲着,四周的桌子早已被形形色色的人占满,只余了厅堂边角处还有零零散散留有几张空闲的桌子。
整个茶楼的侧墙被粉刷成了素白之色,墙面上还裱着不少泼墨山水画。
我算是明白了过来,感情这位仁兄也是第一次来这座茶楼。不过灵儿这迷糊地神情又是怎么回事?都是个半大姑娘了,难不成这么大还没见过茶楼?
将他们怪异的举止收归眼底,我暗自留上了心。
“三位客官,欢迎光临吕记茶楼,小店方才开张不久,入店饮茶八折优惠。”
一个饱含阿谀之意的男声自屋内传来,我循声望去,却是有小厮见我们一直待在茶楼门前交谈,快步小跑迎上前来。
我看向这个毕恭毕敬的小厮,心中暗道:“这个时代竟然还有打折的说法,倒还真是稀奇。”
赵括却是好奇地打量了茶楼里头一番,笑道:“这里就是茶楼了?倒的确是个新鲜玩意。”
他的话音方落,小厮便是笑道:“客官您这就不知道了,这茶楼却是我家少爷所创,自开张以来,便是高朋满座,热闹得紧。”
小厮的话倒也不假,茶馆里头倒是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当真是十二分地热闹。
也许是因为我最近在坊间名声大噪,里头书生讲的却还是我在宴会之上智斗廉庞的故事。书生一番添油加醋之下,直说得我是仙女下凡智慧超群,而廉庞则成了凶神恶煞有勇无谋之辈。每每说道精彩之处,茶楼内便是传来一阵欢呼之声。
而外头密密麻麻的雨点无声地滴落在地上溅起点点含着泥的水浆,乍一看便还觉得甚是凄清,倒是与茶楼内热火朝天的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厮那双眼睛骨碌一转,看出了我似乎是有些犹豫,便知道这单生意成功与否的关键便是落在了我身上,他当即便眉开眼笑地看向我劝说道:“这位姑娘,这雨不知何时方才停歇,不如进得馆内坐坐听听书。”
一旁的灵儿也随着小厮一同劝我道:“小流儿,现下雨势正急,我们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得,不若便在此处喝些茶水润润嗓子。”
难得灵儿也会主动提要求,既然他们俩都对这茶楼充满了兴趣,我却也不好拂了他们的兴致,终是看向兄长说道:“兄长,我们进去吧。”
赵括点点头,指使小厮道:“那便前头带路吧。”
三人在小厮的引领之下,找了边角处的一张槐木桌几,兄长还好奇的打量了一番桌边的椅子,便舒舒服服地往木椅子之上一座。
小厮恭敬地报上菜单,他点上了一大壶的茶水,又切了两碟甜瓜,便毫无形象地倚靠木椅子之上叹道:“这店主人倒也灵巧,木椅子坐着颇为舒服,便是在邯郸也未曾享受过。”
灵儿托着腮,时不时地看看我,又看看舞台上的书生,笑道:“想不到小流儿这般厉害!”
“不过是些谬赞罢了,况且说书先生说的也.添了油加了醋。”
灵儿笑笑没有再接话,继续看向中央的舞台。我皱着眉看向他们,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却是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旁的灵儿注意到了我凝重的神色,便伸手过来放在我的膝弯处,关切地看向我问询道:“小流儿,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既然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么头绪,便先将此事放下以后想到了什么再说吧。
我抬头看向窗外,雨水依旧是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也不知何时是个头。屋内的书生也讲完了“王姬智斗廉家大公子”的故事,接着又诉说起了齐国的风土人情来。
我无心去听,手托着腮帮,丝丝点点的落雨声如同琴音敲打着我的心门,眼前浮现起了前世的点点滴滴,想起了含辛茹苦的姐姐,心绪不知飘到了何处。
……
“老娘这是倒了什么血霉!”一个熟悉的女声自门外想起。
我还未想起自己在哪里听过这声音时,兄长却又是一个激灵,当即坐正身体背对着大门,望向窗外做沉思状。
我转头看向门外,却有一名粉衣女子骂骂咧咧地步入了茶馆之内,此时她浑身上下被雨水淋了个通透,衣料紧紧黏在身上更是凸显了她火热地身材,我下意识地拿自己胸前的那对已然算是颇具规模的玉兔与门口的粉衣女子比较了一番,顿时便有一种小巫见大巫的挫败感,看向粉衣女子的目光无缘无故地多出了几分厌恶之意。
粉衣女子鬓角的发梢黏在脸颊之上,倒还真有种说不出的魅惑风情,我盯着她的侧颜瞥了一眼,心中暗道还真是冤家路窄。
也难怪兄长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原来着粉衣女子便是先前与我抢夺脂粉的贵妇人。
现场的多是三大五粗的男人,见了贵妇人这副落魄模样,一个个眼睛都瞪直了,若不是忌惮贵妇人身后跟了两个孔武有力的侍从,当场怕是就要有人上前去怜香惜玉一番了。
粉衣贵妇人环视了现场一圈,轻蔑地看着在场之人聚焦而来地目光,当即便高傲地扬起了自己的颈子,轻哼出声道:“哼,一群泥腿子,还敢惦记本夫人。”
一个像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面容枯槁身形干瘦的中年男子见了贵妇人,脸上当即就露出了一副色授予魂的色鬼神色,他盯着贵妇人玲珑的身段,淫笑道:“你这骚娘们儿,说话倒是带着浪劲儿,老子最是喜欢你这样儿的。”
说罢,枯瘦男子便是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显然是醉得不轻,他打着嗝缓缓走向贵妇人,边走嘴里还边念叨着:“小美人儿,快来与我亲热亲热。”
贵妇人嘴角地冷意更甚,她看向身后的侍从命令道:“给老娘废了这登徒子。”
侍从们抱拳称喏,便是一左一右上前去,夹住枯瘦男人的双臂,宽大的脚掌狠狠地踩在男人的小腿之上,一刹那男人的腿便弯成一个诡异的角度,不用看便知道是骨头断了,以这个时代的医术而言,这腿基本上便是算废了。
枯瘦男人登时便发出了杀猪似的凄厉嚎叫。场中本还对贵妇人有念想的男人们纷纷噤若寒蝉,通体发寒,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向他处。
贵妇人对此番杀鸡儆猴的效果颇是满意,尤其是倒地的枯瘦男人的哀嚎,在她听来有如仙乐般动听,她冷笑一声全然不顾在场众人色变的目光,向着小厮招招手道:“陆公子在哪个包厢?”
小厮微微一愣,却是开口问道:“夫人问得可是陆安陆公子?”
贵妇人听闻了小厮的回答,俏丽的脸上魅意更浓,欣喜道:“正是,他现在何处?”
小厮当即便是满脸堆笑道:“夫人请随我来。”
言罢,他便是领着贵妇人上了楼,转过一处拐角后便不见了踪影。因我们坐的桌椅在茶楼边角上,贵妇人自始至终都未曾注意到我们这里。
“嘭。”耳边传来了敲击桌面的声音,我循声望去,却是兄长狠狠地用手掌在桌上拍了一掌,他望着贵妇人消失的地方满脸怒容,恨道:“这贱女人,背地里到处勾三搭四,气煞我也。”
我玩味地微眯眼睛看向他道:“兄长,您是否该跟小幺解释一下您跟廉家小姐之间的事了?”
“什么廉家小姐?”兄长一脸不知所谓地看向我问道。
装得倒是挺像。我摇了摇头,这位大兄弟私生活有多么糜烂我也有所耳闻,但我这个做妹子的也没法去管,只希望他能早些迷途知返,毕竟不久后还有一场关乎赵国运的大战在等着他。
他的话音方落,我们头顶木制楼板之上便传来了脚步声与女子娇媚的打情骂俏声,那声音虽隔着楼板我听得不算十分清楚,但却还是能依稀分辨出这便是贵妇人的声音,想必比我更熟悉廉家小姐的兄长心中应当更明了吧?
我左手托着腮,伸出右手那根细长的洁白食指,左右摆了摆道:“小幺随口瞎说的,还请兄长不要介意,只是上头之人人品真不咋地,动静这般大。”
在我一番“提点”之下,兄长虽是面色镇静,但他紧紧握住的拳头显示他的内心并非如同表面上那般平静。不多时,楼板上甚至有肉体撞击之声传来,兄长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差。
三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谁也不再开口说话,约莫一炷香后,外头的雨渐渐地停歇下来,一抹阳光穿透云层挥洒在代郡城内。
我看向外头,这场新雨后的空气倒是清新。
兄长静坐了许久,突兀地自嘲般轻笑一声,似是想通了什么重要之事,他俊俏的脸庞之上那对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
作者:我在本章埋了一个有关于第二卷非常重要的伏笔,不知道有没有读者大大能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