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坚定地摇了摇脑袋,对胜利的渴望变得更为炽热。
我从距离胡一刀十步开外的水泽边上了岸,任由身上的衣物紧紧黏在肌肤之上,伸手抹去额前碎发上挂躺着的水珠,将木剑上的左右甩动了数回,看向胡一刀认真说道:“胡侠士,流儿还有最后一击,若是您能接下,那流儿便认输。”
胡一刀豪爽笑道:“来吧,流儿姑娘,胡某应着。”
我轻轻颔首,收住心绪凝神静气蓄势待发,昨夜的招式仿佛水墨丹青一般在我眼前恍惚而过,我回忆着每一个细节,直至衣料上残存的水流去了七七八八,我的身形便是慢慢晃动起来。
随着我动作越来越快,胡一刀的神色也越来越差,他心头一凛,十分讶然地失声道:“这步法是……流光逐月?怎么可能?竟是巨子的绝学之一,非才智惊绝之人难以领会的流光逐月?!”
他说完后,似是快意地仰天长啸一声,紧接着他那一身肌肉剧烈地颤抖起来,待得他视线重新落回我身上后,目光之中已然闪现出灼热的战意。看他现在的模样,竟是不再有丝毫防守之意,双手持刀置于胸前,萦绕周身的斗意如同实质一般节节攀升着,显然是将我当成了值得他重视的对手。
或许此时的战斗已经不算是在测验的范畴内了,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两人更像是论武一般,都是手持着武器,凝神准备着使出自己最后也是最强的一击。
约莫三五息时间,他终是率先动了起来,犹如震山猛虎扑食一般,全然不顾自身防守,拖刀向我冲来。
他飞奔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宽大的脚掌落在河边的泥地上便是一个深深的鞋印,十步的距离须臾便至,但也许是我进入了流光逐月的状态中,此时此刻他的动作在我眼里却犹如慢动作一般,甚至他身体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在分毫不差地落在了我眼中。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健步冲将倒我面前,五指成爪伸手便要抓我的肩膀。
然而此时此刻的我仿佛有了一种未卜先知的直觉,看似盈盈不堪的身体向左一扭,如雁过不留痕的绝世高手一般,轻松写意地躲过了他全力施为的一击。
这种感觉……不对,不能用感觉来形容,这种感觉的实质是我想要变强的信念,一种坚信自己可以变强的信念,这种信念正在驱使着我不断变强。
几番躲避后,我渐渐适应了流光逐月的步法,但我并没有急着去攻击,而是在内心中不住的回忆着昨夜秦沁的动作,模仿着她的轨迹,回想她的每一次仿若轻柔无比的动作,似乎都蕴含着一种我未曾明悟的柔滑韵味,细细品味下当真是回味无穷……
胡一刀这样的对手来陪练的机会可不多,我要借着这个机会来锻炼自己。
高台之上,宋华看着我的身影,奇道:“流儿姑娘她怎会流光逐月?难不成她与巨子有什么牵连不成?”
南宫寒玩味地看了秦沁一眼,似是回答宋华的话说道:“流儿姑娘怎么习得流光逐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凡是能学会流光逐月的,日后基本皆是才情卓绝之辈,由此可见一斑,这尚未及笄的姑娘怕是可谓前途不可限量。”
灵儿在人群中资历太浅,是故她平素都是谨言慎行小心谨慎,但此番对话关乎于我,她还是耐不住对我地关切之意,插话地问道:“各位前辈,听你们的意思,姐姐她日后怕是会很厉害罢?”
宋华呵呵一笑,回答道:“何止是厉害,要知道这流光逐月乃是巨子他老人家所创,便是不会内功之人也能学会,其犀利程度可想而知,据说此步法练得大成之后,天下尽可去得。”
……
聊开后,高台上的众人心情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地都是替我欢喜,毕竟很有可能我会在这里崛起。
就在大家聊得兴致正浓时,子楚,秦沁,南宫寒却是同时眉头一蹙,尤其是子楚,那双浓眉几乎凝成了一个倒八字,他终是轻叹一声,忽然整个人踏步凌空而起,连点虚空向场内飞去。
高台上的动静我却是全然未曾注意到分毫,此时此刻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胡一刀身上,他发了狂似的越战越勇,整个人舞刀的速度也愈发迅疾起来,木刀在他手中更是犹如金铁之器一般浑厚。压力渐涨之下,我虽是仍能游刃有余地躲闪,但却还是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体力的消耗正在成倍的上升。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步法再精妙,我终究是没有武功的底子,在战斗中虽是偶有顿悟,与胡一刀这种沉浸武艺多年的武者终究还是有云泥之别,也唯有全力一搏,方才能够取胜了。
既然决定放手一搏,我便不再有所保留,将身体的潜力压榨到极限,只是这一霎那,瘦弱娇小的身躯之中,每一块并不强壮的肌透支着,传出一阵阵酸楚至极的胀痛感。
通过透支体能,我却爆发出无与伦比的速度,仿若流光般地将木剑抽出,弯腰躲过他的劈砍,在胡一刀完全未曾来得及变招之时,我已然到了他的身后,将木剑的钝边架在了他粗壮的脖子之上。
使出了这犹如惊鸿一瞥的背击后,我浑身上下似是被抽空了力气,再也使不出任何的招式,整个人仅仅凭借着一股意志力坚持着才未倒下。
尽管疲累至极,但我却十分兴奋,总算是赢了。
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胡一刀,又让他落了面子,但我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是以一种完美的方式结束了此次刺杀测验。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高兴片刻,异变陡生。胡一刀全然不顾我架在他脖子之上木剑,在我未曾反应过来前,一把抓过我手中的木剑的剑身用力一拉,我吃不住力,木剑登时自我手中脱手而出后被他随手一甩,便不知丢向了何处。
夺走了我的武器后,他转过头来,铜铃般嗜血腥红的眸子仿佛择人而噬的凶兽,饱含着杀气盯着我,似是要将我撕碎为止。
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说胡一刀宅心仁厚么,怎么会这么一副与我有血海深仇的模样?
然而我还没想明白时,胡一刀便开始了动作,他紧握着刀的手突兀地一甩,木刀带着呼呼风声向我的细长的脖子砍来,其刀速度之快,甚至我心中还未来得及有过任何一个念头,好在身体本能地向后倾倒,终是躲过这致命地一击。锐利的刀芒自我眼前划过,其锋锐更是切断了我鬓角地两缕飘逸的青丝,若是我的反应再慢半拍,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胡一刀似是得了失心疯一般,他凄厉地嘶吼一声,第一刀未成后,第二刀又如潮水般扑打而至。而此时正是我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身体更是失了平衡,这第二刀怕是决计躲闪不过了。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心中暗叹一声,想不到自己历经千辛万苦,即将走向康庄大道之时,竟是要栽在这里。我已经死过了一次,死亡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可怕,唯一有些愧疚的便是原先那个赵霜妹子了,自己没能好好珍惜她的身体,到头来落得这么个凄惨下场。
就在我心中感慨万千的时候,却忽然听见“咯噔”一声闷响,胡一刀的木刀的破风声戛然而止。
难道我已经死了吗?我剧烈地喘息着,睁开双眸,入目的却还是代郡澄澈的天空。
一只健壮的臂膀自我身后扶住我,那充满了力量感的肌肉线条让我安心不已。我抬头一看,入目的竟是子楚的面容,他平素一直都十分淡然的脸上浮现一抹关切之色,忧声问道:“流儿姑娘,没事吧?”
这姿势实在是太过暧昧,就好似我依偎在他怀里一般。即便是我平时宠辱不惊的性子,此时也觉得脸颊之上颇有些烫人了,只怕此时脸颊已经红成了苹果一般。
我直羞怯地欲要找个洞钻进去,毫无底气细弱蚊蝇道:“无妨无妨,多谢子楚公子维护。”
他和煦一笑,自他的语气中,也不知是一本正经还是在开玩笑,只听得他开口道:“无妨,子楚既然答应了要照料姑娘,自然是不会食言。”
我受不了这暧昧的气氛,欲要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已然虚软地连起身的力气都挤不出,只得弱声弱气道:“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子楚公子扶我起来。”
子楚一愣,却还是合乎礼仪地将我扶起,方才站直便是小腿虚浮一个趔趄,人也直勾勾地向后倒去,却还是子楚一把扶住了我,才避免让我出洋相。
他眉头再次紧蹙,略一思索便扶着我到一旁的一块大石边坐下,直到我萎靡不振地坐在石头上,他方才松开了扶我的手。
此时我才注意道胡一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在胸前还有起伏,看来是被人敲晕了过去,而此时高台上的人也陆续进入了盆地内,跑在最前头的却是灵儿这丫头,她急急地小跑到我面前蹲下,一把抱住我道:“姐姐,吓死灵儿了,以后可不能这般拼命了。”
我感受着灵儿的拥抱,不知从何时起,这小妮子对我的称呼已然换成了姐姐,或许在她心中,我已经成了她的亲姐姐了吧?
我伸出手隔着衣料抚摸着她的背脊,重重点头道:“不会有下次了灵儿,姐姐没事,快去看看你师傅吧,他还躺着呢,若是他醒来了一个人孤零零地多可怜。”
灵儿这才松开我,她冲我嫣然一笑,便与李大夫一起检查胡一刀的情况去了。
秦沁却是第二个来到我身旁的,她看向子楚,露出一个“弟弟干的不错”的表情,继又看向我调笑道:“哟,流儿妹妹脸红了,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便是姐姐这样的女子都要心动了,与平时那副假正经的样子比,这才像个姑娘家嘛,啧啧,这副欲拒还迎的模样,难道说……是动了春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