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落在别的路人眼里便是各有滋味了,有羡慕的,有嫉妒的,对我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有人说我宅心仁厚,也有人说我不知柴米油盐贵。
我将这些路人的话语一五一十地听了个大概,不去置辩可否,径直回了牛车那处。
那个卖皮毛的男子心中所想我自然是不知,我看着那男子穿得破破烂烂的还面有饥色,便估计他日子过得也算不上如意,恰巧秋风有些寒意,我便顺势买了这些皮毛。
不过这毕竟是节外生枝的事情,虽说无伤大雅,但我如今可还是在“假冒王姬”,是故我还是赶紧登上了马车。
接过子楚手中的皮毛,一块盖子自己的膝盖上,将另一块递给秦沁,说道:“这天气当真是变换莫测,流儿吃得也不少,可惜却是不长肉,还真有些耐受不住寒气。”
秦沁娇笑一声,伸出手指在我额上轻轻一点道:“你这体质不知要羡煞多少女子,还在那里得了便宜卖乖,若是别人知晓了,还不知该如何做想呢。”
她又反复打量了手中的皮毛几遍,叹道:“这皮毛质量一般,二十个刀币足矣,妹妹怕是不识货被坑害了罢?”
我看她皱眉的模样,还道是自己坏了墨门的规矩,赶忙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姐姐放心,这钱我自己出便是,不会贪墨了门中的财款。”
秦沁却是被我谨小慎微地模样逗乐了,她咯咯一笑道:“这点钱财墨门还不放在眼里,你用便是,姐姐只是怕你不知人间烟火乱花钱,将来吃了亏也不知。”
我摇摇头,说道:“那猎户身上穿得破破烂烂却又愁眉苦脸的,想来是家中遇到了什么苦难之事,流儿能帮便帮他一回吧。以前流儿还在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时,家姐便时常教导流儿,要尽自己所能去帮助那些可怜之人,流儿时常将这句话挂在心头,如今见了那猎户,却是动了恻隐之心。”
秦沁笑了笑,问道:“很远得地方?是在邯郸吗?”
我心中暗道自然不是邯郸,但前世之事乃是我心中最大的隐晦,我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是故我终是点了点脑袋,认可了秦沁的话语。
秦沁看了子楚一眼,见他离得颇远,便压低声音继又追问道:“姐姐听闻妹妹还有个嫡出的姐姐在邯郸?”
我一愣,知道她说的应当是赵霜的那个的姐姐赵凝了,说来也巧,邯郸的那位姐姐与我前世的姐姐同名同姓,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当初我假装推脱失忆,让赵括与我介绍家中血亲时,当他介绍到我的这个姐姐名唤赵凝时,着实被吓了一跳。
我对邯郸那里的事情完全不熟悉,是故多说必然多错,见秦沁还欲再问,我赶紧转移话题牵扯到秦沁与子楚的来历上。
似乎这个问题也涉及到了秦沁心中的秘密,她也是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见她不愿再谈,我自是不会打蛇上棍,她愿意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
……
时间在等待中如白驹过隙一般流淌而过,黄昏降临大地,时候也差不多了,子楚一声令下,牛车的轱辘开始咔嚓咔嚓地转动起来,我们带着一众假扮成随从的墨家武士,踏上了出城之路。
牛车走得不快,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不多时已然只能勉勉强强看清外头的情景。
在墨门精锐的簇拥下,我与易了容侍女装扮的秦沁面对面坐在早已准备妥当的豪华木制牛车内里,各自想着心中之事,许久一阵相顾无言。
我本欲要倚靠在牛车内的车壁上小憩片刻,但就在我迷迷糊糊将要入睡之时,外头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叨扰着我的耳朵,让我难以清净。
“速速停车接受检查!”一个雄浑的男声自牛车前头传来,我透过帷幔向外看去,却是到了城门边,一众官军模样之人正举着火把走到了牛车面前。
拉车的牛似是颇为畏惧火焰,不安地哞叫着,随着官军的靠近,一众人皆是紧张了起来,连空气似乎都变得沉重起来。
“辟谷,擦擦汗,莫要紧张。”我隐隐约约听得外头传来了子楚的淡然的声音,这个尚不及弱冠的少年倒是沉得住气。透过牛车前头的轻纱帷幔,朦朦胧胧地可以看见子楚正在向同样易容成中年俾将的辟谷耳语着什么。
许是学习了流光逐月后,有了些许内息的缘故,我的五识提升了不少,竟是能在昏暗的环境下看清帷幔外的情景,似这般耳语也能听清个大概。
很快外头传来了子楚与官军的交涉声,大意无非是介绍我们的身份,说明出城的去意等等。
就在我观察着外面的动静时,秦沁却是以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流儿妹妹,莫要东张西望,身为王姬当坐且正,立且直,宠辱偕忘,那帮人的眼线还在监视我们,咱们已然成功了一小半,可不要在这里漏了破绽。”
随即像是怕我不理解一般,她继又说道:“城门左侧那个挑担的微胖男子以及那个青衫少妇皆是那帮人的探子,切莫要让他们看出破绽来。”
她倒是对于贵族礼仪很了解嘛。
我疑惑的按照她所诉说的方向偷偷望去,借着暗淡的光芒,却是看到了她所说的微胖男子与青衫少妇,只是以我的目光去打量,乍一看之下却还真是看不出他们有丝毫的不妥来。
但我仔细打量了几眼后,还是发现了端倪,自信地说道:“那微胖男子将担子挑在身上,但担子却是轻浮无比,显然两头的箩筐内并未置放物件,这一点十分蹊跷,想来是仓促间临时装扮所致。但女子身上有何破绽流儿却看不出来。”
秦沁疑惑地打量了我一眼,摇头道:“不错,看得倒是颇为细致,只是这女子的破绽更为明显,流儿怎么未曾看得出来呢?”
我疑惑地摇摇头,不知她说得明显破绽是什么,秦沁却没有解释地打算,而是凝神静气道:“官军到了,该是看你的了,王姬殿下。”
她的话音方落,帷幔外便传来了守军恭敬的问询声:“敢问车架内的可是王姬殿下。”
我赶紧压下心头的那一丝紧张,尽量以一种寻常的平和语气平静道:“正是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