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擅长说谎,仓促之间说得谎话自然是漏洞百出,但辟谷听得我牵强附会的解释,不疑有他信以为真。
他十分诚恳地点点头,满脸皆是有幸之色,侧颊挂着的笑容犹如阳光一般灿烂无比,以至于他额间原本爬着的数条皱纹似乎都浅了些许。
一时间我竟是不知该说什么,场面陷入了尴尬的冷场中。
辟谷还道我不信他,他不曾有丝毫犹疑,当下便举起双指向天,说道:“若是流儿姑娘信得过辟谷,便请安心,方才流儿姑娘所言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此事既然与南宫坛主以及流儿姑娘有关,想来必是墨家机密,辟谷身为墨家一员,定然不会外泄此等重要之事,若是流儿姑娘不信,辟谷便在此立下誓言,若是马鞍之事因辟谷泄密,必定天打……”
“先生无需如此!”,我赶忙阻止了辟谷,饶是我自认为脸皮颇厚,如此欺瞒辟谷这等正人君子,也不由得脸颊发烫。
“妹妹放心,你与南宫冰坨子的那些事,姐姐也必定替你保密。”,秦沁俏脸上笑魇如花,就如同爱捉弄人的少女般巧笑倩兮,这分明就是看破了我的心思。
言罢,她将脸侧的碎发归整一番,向我摆了摆手说道:“既然辟谷大师与妹妹有约,姐姐便先走一步,届时兵器铸成,妹妹莫要忘了给姐姐瞧上一瞧。”
而后她又转向辟谷那头,语重心长地吩咐道:“辟谷先生,流儿妹妹她涉世未深,经验不足,铸造武器之事还劳烦您,日后若有需要秦沁帮忙的,说一声便是。”
“理当如此,流儿姑娘于辟谷有恩,便是秦姑娘不说,辟谷也定然会全力而为,为流儿姑娘铸一把武器防身。”,辟谷郑重行礼应承道。
辟谷的真诚让我忽然有些自惭形秽起来,说起来他的感恩我受之有愧。
我在心底权衡一番,无功不受禄,不由得摇摇头,欲要拒绝辟谷道:“辟谷先生,先前在边市时,流儿所作的一切,究其根源,不过是为了墨家,非是为了先生复仇,实在当不得先生这般厚爱。”
我的话音一落,辟谷似乎犯了倔脾气,他倔强地摇头道:“姑娘客气了,辟谷得已复仇,却还是得了姑娘恩惠,辟谷手艺虽是疏漏,但也只能这般聊表心意,还请姑娘不要推却。”
我还要推辞,秦沁笑着拉了拉我的衣袂,笑着道:“妹妹,换作你是辟谷大师,该如何做?”
我一时无语,她说得有理,如果换作是我,别人的无心之举帮了我大忙,我也会感谢一番,否则自己的良心终究还是过意不去。
秦沁见我不答话,想来是明白了我心中所想,再劝道:“妹妹聪慧伶俐,但在这人情世故上终是稚嫩了些,依姐姐看,妹妹便随辟谷先生一同去一遭罢。”
“秦姑娘所言甚是,还望流儿姑娘莫要推辞。”,辟谷深以为然地点头称是。
辟谷已经将话说道了这个份上,我再推辞便显得做作了,何况行走江湖,我打心底还是希望自己有一把趁手的武器。
我强迫自己放下心中的愧疚感,抱拳感谢辟谷道:“既如此,流儿便先谢过辟谷先生的厚爱,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好说好说,流儿姑娘且随某来,秦姑娘,辟谷便先失陪了。”,辟谷开怀大笑一声,便径直向着东方走去。
“正好本姑娘也有事,先就此别过。”,秦沁说完便潇洒地脚下一点,带起香风向着西方奔走而去,不过几息时间便没了踪影。
若我所料不差的话,她应当是要去帮子楚。
就在我望着秦沁消失的方向思前想后时,辟谷的大嗓门自我身后响起:“流儿姑娘,秦姑娘已然走远,速速跟上辟某。”
摇摇头收回目光,我向着辟谷那处走去,就在刚才凝思时,辟谷已然走出好远,此时此刻他正在远处的一座假山拐角边向我招手。
不出意外的话,马上我就能拥有一把削铁如泥的武器了!
当下我的心情换作前世有个叫王大锤的家伙的话,当真是想想就有些小激动呢。
我赶忙迈开脚步追上辟谷,手上的玉镯子就好似感受到了我的欢欣,不时传来温润的触感。
就这样,辟谷带着我来到了一座茅草屋前,他指着茅草屋的牌匾向我说道:“多亏了南宫坛主与宋管事厚爱,辟谷方得此处庇护之所。”
我草草地打量了一眼,茅草屋内杂乱地摆放着炉子,火石,锤子等打铁用的器具,看来是为辟谷平日里打铁所用,而茅草屋旁还有一座新垒成的石屋,看着应当是墨门为辟谷准备的住处。
他走到茅草屋内,拿起锤子掂量几下,沧桑的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缅怀之色,继续道:“前些日子南宫坛主赐给辟谷数本功法,让辟谷勤加练习。如今辟谷还可以继续在这里打制武器,想当初……”
辟谷又打开了话匣子,他眼角含着泪光,说起了他那一家子人在边市的种种过往,话语间无不充斥着他对父母的濡慕之情,与他二妹的手足之情,与妻子的相敬如宾……
我静静地听着,安静地做一个听众,直到他讲到那一夜,忽地嘎然而止道:“嗨,说这些陈年旧事徒增不快作甚,流儿姑娘随我进屋再谈。”
“如此流儿便叨扰了。”,我行了一礼,随着他一同进入石屋内。
兴许是采光不好的缘故,辟谷的石屋内算不得敞亮,内里的装饰亦是十分朴素,一张竹床,几张案几,除此之外便空无一物,整个石屋内显得空落落的。
就在我打量之际,辟谷似乎是觉察到了些许不妥,他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知从哪里拿了一张干净的褥子,铺在一张案几前,歉声道:“辟某平素里有些邋遢,便先委屈姑娘在此落座片刻,容在下取个物件。”
我嘴角一扬,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在意,柔声道:“辟谷先生忙于铸造,乃是大匠之艺,流儿心中唯有景仰,别无他想。”
辟谷愣了片刻,老脸一红尴尬一笑道:“辟谷是个粗人,说不来话,姑娘笑起来当真是好看,子楚公子……嗨,是辟谷多嘴了。”
我暗叹一声,悄然揭过他地后半句话,故作不知掩嘴笑道:“先生谬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