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陷入了死寂。
台下的宾客不知道台上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看到新娘转身背对着新郎,而新郎伸出的右手停滞在了半空之中。这样的一幕,看上去十分奇怪。
“我的名字是——琳娜·洛伦斯,是罗尔斯赫·洛伦斯唯一的女儿。本应是作为洛伦斯家族的嫡系,作为新娘出席本场婚礼。”
少女走到了高台的边缘,她环视了一圈台下神色各异的宾客,深深地吸了口气。元素能量挟裹着她的声音四散飞出,传入了在场的每个人的耳畔之中。
“她在说些什么啊?这是什么余兴表演么……”
“有些太离谱了吧——现在甚至可以说婚礼都没有真正开始呢!”
琳娜的举动在台下引发了一阵骚乱,主座之上,伊乌希斯家族和洛伦斯家族的一众成员也都是变了脸色。他们之中有些人将目光投向同在高台之上的罗尔斯赫,然而后者只是环抱双臂,静静地站在一边,甚至连眼睛都是微阖的状态。
“不过,我接下来说的话,接下来的所作所为——”
琳娜一边说着,一边取下了自己脑后的银簪。刹那间,少女的一头银发宛若九天银河垂落,播撒下星星点点的微弱光芒。微风拂过,几缕发丝被扫到了少女的面颊之前,也同时吹起了那张面纱。
“与洛伦斯家族、与伊乌希斯家族,没有任何的关系!”
少女一把抓下面纱,一张美艳到不可方物的俏脸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只见她将面纱连同银簪随手一丢,就像是抛弃了什么枷锁一般,随意却果断。
“今日,我是作为罗尔斯赫·洛伦斯的女儿,作为琳娜·洛伦斯这个人,站在此处——”
若是细细分辨,便不难听出少女的声音之中潜藏着些许的紧张。不过,她用响度盖过了那些颤音。少女在用声音为自己壮胆,使得此时此刻她得以傲然立于高台之上,立于天地之间。
“琳娜·洛伦斯,你在说些什么!”
虽然瓦伦丁就像是石化了一般,但是另一边的里德却是怒发冲冠。他不明白,在先前的会面中表现得那么优雅端庄的少女,在这里却突然换了一副模样。少女的声音之中夹杂着主宰之力,周围的元素能量都在随之振荡,因此听上去颇为震撼。
“哟哟,年轻人,火气这么大,可是不太好。”
然而,一道身穿象牙色军装的魁梧身影却是挡在了里德的面前,就像是一座山脉横亘在他和琳娜之间。
“罗尔斯赫·洛伦斯……你知道自己正在干些什么吗!”
里德低喝一句,体内暗暗蓄势。对方是上个时代的传奇,曾经跟随世界元帅南征北战,实力不容小觑。罗尔斯赫的双臂之上电弧跳跃,然而每一道电光,却都是蕴含着雷暴一般的强大能量。
“当然知道了。”
罗尔斯赫左右扭了扭脖子,咧开嘴笑了笑。
“不就是久违地陪女儿疯玩一次么,有何不可?”
“你……”
“看呐,里德少爷与洛伦斯家主对上了……”
来宾终于差距到,事情似乎有那么一丝的不对劲。不过他们大都是抱着观战的心态,这样一来,他们反倒更有兴致了。
就在里德与罗尔斯赫对峙的时候,琳娜也并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在摘掉面纱、扔掉发簪之后,她微微弯腰,右手扯在了婚纱膝盖高度的位置——
嗤啦!
银色的纱裙就这样被无情地腰斩,撕裂的纤维落下,泛着光泽的碎屑。长长的裙摆被直接扯断,而后,只见少女轻轻一抛,那裙摆便宛若残损的蝴蝶,绝望地向着高台之下翩翩坠去。
“步入婚姻的殿堂——这本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可若是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那令人高兴的地方又在哪里?”
“凭什么我的命运需要与‘洛伦斯’这个姓氏绑定在一起,凭什么我未来的人生需要屈从于家族的安排?”
“我敬佩强者,但这并不意味着与强者在一起我就会感到快乐。”
“如果说,这样的结局是生在世家大族的必然,那么——”
“我宁愿舍弃这个名号!”
少女清脆的声音黄钟大吕一般回荡在场地之中,每吐露出一句话,那潜藏的颤抖便会少上一分。到了最后,琳娜已经有了足够的信心与勇气,去喊出那早已在她心中成型的决定,去为自己发声。
——她的命运,只能由她自己决定。
话音落,这方空间陷入了寂静。无论是疑惑的洛伦斯家族成员、愤怒的伊乌希斯家族成员,亦或是台下看热闹的宾客,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焦到了高台的那道倩影之上。恐怕就在今日,少女倾国倾城的容颜,以及她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行为,会在他们的心中刻下深深的烙印。
敢于反抗自己的家族,古往今来,又有几人可堪如此?
“可恶,你这是大逆不道——”
只见里德全身能量激荡,罗尔斯赫也是严阵以待,两人之间的对撞仿佛在下一瞬便要爆发。就在这时,一道平静的声音却是突然响起——平静到可怖。
“里德叔叔,请把这里交给我处理。”
沉默许久的瓦伦丁终于开口。他的右手缓缓垂下,双眼望向银发少女,那目光中带着疑惑,带着羞恼,却几乎是没有了爱慕与渴望。
“哼!”
里德还想要说些什么,不过他还是尊重瓦伦丁的决定。收回气势,里德就这样静静地悬浮在高台的一边。不过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罗尔斯赫与琳娜父女二人。如果目光能够杀人,里德真想把这一对让他们伊乌希斯家族蒙羞的父女千刀万剐。
“洛伦斯小姐,我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瓦伦丁缓缓开口,声音颤抖着。
“伊乌希斯先生。”
琳娜转过身,表情略带歉意,却并无惧色。
“抱歉,我没有给你合理的解释的义务——”
“这场婚姻,本来就是不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