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静寂。
或许是由于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太过惊世骇俗,在场的众人都还处在一片茫然之中,不知道究竟该如何理解当下的状况。比武台之上,依旧是那两道身影,只不过——
一道伤痕累累却傲然而立,另一道则是模样狼狈瘫坐在地。
这与先前大部分人的猜测,实际上是存在很大的出入的。
当然,他们并没有考虑到,琳娜那娇小的身躯之内,竟然还潜藏着如此巨大的一股能量。
“我想起来了——”
就在这时,一道拖长的声音却是打破了这片静寂。里德·伊乌希斯的身影出现在战场的一边,他满身尘土,已然没有了最初那意气风发的姿态。
“魔女……你就是,伊乌希斯祖籍上记载的——为这方世界带来无尽灾厄的——终焉魔女!”
然而,在里德喊出这句话之后,场下却没有多少的回应。一是因为宾客们根本就不知道伊乌希斯家族的祖籍之中到底记载了一些什么,二是以里德现在这副模样,说出来的话实在是没有什么能够让人信服的因素。
“终焉的——魔女……”
但是,对于坐在场下的伊乌希斯家族成员,他们的反应却不是这般麻木。距离里德最近的瓦伦丁,更是产生了明显的应激。在听到这个词之后,他那双本已失焦的眼睛重新回神。瓦伦丁侧了侧头,琳娜的身影正好处在了他视野的正中央位置。
“这幅画面,好熟悉……”
他那渗着鲜血的嘴唇颤动了几下,用低不可查的声音吐出了这句话。
那是在一本不知踏过了多少岁月的羊皮卷之中,某位伊乌希斯家族的先辈所手绘的一幅画面——
正中央,是一位女子的形体。但是,对于她的描绘颇为单调。除了可以看出那垂落及地的长发,以及那一双内蕴银轮的眼瞳之外,女子的身体都只是直接用一种暗红色勾勒而出。
在女子的旁边,是许许多多坠落的飞鸟——正在下坠的、已经落地的。她的脚下,是一颗头颅。那头颅的模样,与伊乌希斯家族内供奉的神鸟——不死鸟几乎一半无二。被女子践踏的它,体表燎燃着火焰,那是愤怒与复仇的渴望。画面的背景,则是一片颓圮的废墟——一片已经被火海吞噬的废墟。
不知道是用何种颜料绘制而成的那一页,通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之色,在经受时间的洗涤之后,更令人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这张书页,不知道成为了多少伊乌希斯家族成员童年时期的噩梦。在看到它的时候,成员们皆会产生一种跨越时间的共鸣。仿佛在女子脚下苟延残喘的,就是看到这书页的本人。
长发,银轮。
阅读时产生了强烈共鸣的里德与瓦伦丁,瞬间便将希洛芙的身姿与他们家族中所谓的“终焉魔女”联系到了一起。毕竟,她们二人共有的这两个特征,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希洛芙方才表现出的神秘实力与傲然气质,也与伊乌希斯家族对于“终焉魔女”的印象十分相近。
若真是这样的话——
“必须要用你的血,来洗刷伊乌希斯先烈的耻辱,来祭奠我们的先祖!”
里德状若癫狂、怒发冲冠,他的身体之内骤然爆发出一股席卷全场的气势。燃烧着火焰的长枪被他紧攥在手,里德双脚一踏,枪尖直指已经几乎失去战斗能力的琳娜。
“里德·伊乌希斯——你在发什么疯!”
拦在他身前的,是一道伟岸的身影。罗尔斯赫的体表跳跃着银白色的电光,整个人宛若雷神降世。
“罗尔斯赫·伊乌希斯……”
“你难道想要包庇这个千古的罪人吗!”
里德声色俱厉,但还是没有因为愤怒而直接出手。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罗尔斯赫摇了摇头,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身后的少女一眼,缓缓开口说道:
“我也不知道你所谓的‘罪人’到底是谁——我没有兴趣了解伊乌希斯家族的事。”
“但是,若有人要故意伤害我的女儿……除非先从我的身体上踏过去!”
他的气势节节攀升,显然也是动了真怒。如果里德继续做出格的事情,罗尔斯赫是真的不介意与他大战一场的——哪怕传言之中的里德已经是拥有问鼎世界元帅的超绝实力。
“可恶……瓦伦丁,你还在等些什么——”
环顾四周之后,里德却最终也没有选择与罗尔斯赫硬碰。他冲着场地另一边的青年怒喝一声,震得后者浑身触电般一颤。
“讨伐终焉魔女,复兴先祖荣光,是我们伊乌希斯一族从古至今的夙愿——你难道已经忘记了吗!”
这声音,黄钟大吕一般在瓦伦丁的心头敲响,他那双本就赤红的眼瞳之中,亦是燃起了复仇的火焰。
“娜娜——”
在里德喊出那句话之后,罗尔斯赫就转身准备向着女儿所在的方向冲去。但是这一次,他与里德却是完成了角色互换——里德挡在了他前进的道路上。
“里德!”
“为了完成家族的夙愿,我,里德·伊乌希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巨大的不死鸟虚影在里德的身后展开,封死了罗尔斯赫所有的前行路径。即使是以罗尔斯赫的实力,也断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便冲破这层封锁。
“终焉魔女——”
瓦伦丁站起身子,嘴中一直低声重复地念叨着这个词语。刹那间,滔天焰光自她的体内炸开,这位伊乌希斯家族的青年才俊饿狼一般向着琳娜扑去,举手投足之间仅是一副疯狂的姿态。
“不——”
罗尔斯赫目眦欲裂,眼看瓦伦丁的枪尖就要刺入到琳娜近身的范围。看着这一切,银发少女也是无计可施。她现在的状态,就连继续站着都十分困难,遑论与瓦伦丁战斗了。琳娜在心中轻轻地叹了口气,而后闭上了双眼。
就在这时,一道巨大的阴影突然出现在了场地之上。只见在演武台的上方,不知何时竟是出现了一道通体暗黄的巨人之躯。空气的压爆声传来,巨人的身躯向着场地之上悍然坠去。
“轰隆——”
见到这一幕,瓦伦丁也是不得不暂且后退。他的身前就像是落下了一座小山,周围烟尘弥漫,地面簌簌震颤着。
“什么人!”
瓦伦丁惊喝一声,他完全不知道这般巨大的生物是如何从天而降的。
“什么人……”
一道女声传来,一点寒芒扫过,银白色的长枪荡开了烟尘,显露出来到台上的几道人影。
“琳娜·洛伦斯的——家人!”
少女枪尾点地,放出一声清鸣,而后迎上了瓦伦丁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