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章:寓言的线索(上)
「欢…迎… …来到…名为绝望的美丽世界。」断断续续的声音,有一字没一字的从远方传出,不…或许就在附近。
似有似无的,不知谁能听晓。
然而,在那有着三角循环标志的门打开几许后,细缝透出得光景,令少女震惊不已。
──雷莎镇?!
原是带来开心的判断,在现在是无言的讽刺。
维纳斯紧闭的双唇,剎那间被”惊”给撑了开来,一时间无法闭合。
「怎…么… …」
事实摆放在眼前,但她不想相信,即使那是真实。
熟悉的黑曜石民房、作为镇内地标的教堂、那如万紫里一点红,近乎崭新的镇长住所,完完全全的重现在眼前。
没有任何的偏差,哪怕只是一点点细微的差异,都没有。
只是她注意到,每栋建筑却意外多了别样的深红色彩。
──不…不……这不是真的。
──不不…不不…不!!不是真的,阿──
那装饰在视线内的建筑的染料,是腥红色的血阿!!
出自于人类……
出自于镇民的血。
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
无数的红…
血红、深红、淡红、品红、以及各式各样的类红色。
狭带着生畏的气息,浓烈腥味四散在空气中,没有消散的趋势,反而有更浓的倾向。
「是谁…是谁…到底是谁?!」
从轻声自语转成愤怒嘶吼,戴在少女脸上名为”冷漠”的面具,不堪脱落。
包藏在白裙内的大剑”莱昂帝斯”,”维纳斯”没有任何犹豫,只在须臾就抽了出来,从那经过特殊设计的衣缝里。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忍耐已经无法继续持续。
此刻,维纳斯那美丽到让人无法触及的脸孔,几近崩坏,当理智的那根弦断裂之际,就宛如在宣判一切负面情绪将取代幸存的理性之预兆。
突然间“轰”的一声。
没有停顿,踏着还沉重的步伐,维纳斯朝着这被血色污染的小镇而去。
唯一留下的只有,因愤怒而踩下的脚印,以及断裂成两半的大门。
迈开后的片刻,尽管维纳斯不去细看,一具具恍若废弃物般丢落在民房周围的躯壳,或倒或立的陈尸在镇内的每处角落的情景,依然可见。
「到底是谁,我要杀了他(她),杀了他(她)…必须杀了他(她)…」
“少女”好几度感到自己的愤怒快到那缥渺的极限。
也许,下一刻所谓的缥渺会不再缥渺,而是可达到的。
纵然心中震怒,她仍在思索。
究竟是谁毁了曾美好的小镇,动机是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的灭绝人性,去杀害无辜镇民?
以及最重要的,雅礼和西特他们还活着吗?
“少女”的担心、疑惑,清楚的写在脸上。
「是谁?还能是谁呢…」
「谁?!是你(妳)吗…杀了你。」没有多余的迟疑,举着『莱昂帝斯』径直朝声音的方向做出斩击。
「哈哈哈阿~~可笑…」
少女预想的骨头断裂声并没有出现,斩击在发出声音的物体前停了下来,并消失。
「不…人类本就是愚蠢的代名词,这样说反而正常。」
但在接下来又传来了一句话,让她瞬间醒悟,霎时前进的动作戛然而止。
不是因为话的内容,而是声音的来源。
这种身未至,声已至的说话方式,”维纳斯”至今只从一个人内听过。
说是已死的人恰当些,出于她的认知中,那位死的不明不白,但却绝对死了的
…牧。
难不成那天看到的也是假象?那么刚刚看到那名神似牧的人不就是他本人了?
──不可能...
因为与她认识的牧完全不同,那令人不爽自我感觉良好的牧,和不久前见到的代路人,语调和性格的表现截然不同。
「还在发楞阿?那妳可以成为那些死人,哦…死者陪葬品了。」
声音再次传来,不过这次似乎有些不耐。
凉飕飕的风呼啸而过,”维纳斯”下意识的往旁一闪,那原在身侧的黑曜石房和倒在血泊中的镇民躯体,不到一秒内全化成碎屑。
──!!
「可恶…你…真的必须死… …」
不知在何时起,握在双手的”莱昂帝斯”已是解放状态,为少女能掌握的最大力量,早就随侍在侧警防,但却迟迟没有做出进攻的姿势。
如魅影一样的生物,在那不明的风吹过后,站在她前方不远处。
“它”对于”维纳斯”能及时反应过来好像早有预料般,没有应该出现的惊讶或彷徨存在。
──面具?有什么好遮盖的…人都杀了…
其实用生物来形容太过了些,那是一名脸上戴着白银面具的”人类”。
不明白为何戴上面具这件事,对维纳斯打败甚至杀死”它”没有一丁点的影响,反是一种感觉干扰了她。
「剑之光… … …」
──手…手…停…
发出Sword of the beam的预备动作明明已经准备完成,但为何…停住了。
唤作“熟悉”的形容词语,成了她出招前最大的阻碍。
为什么明明没见过,却有异常的熟识感,就如多年未见老朋友一样。
为何…究竟为什么!!!
答案浅显易见,只是少女不想承认。
没错,就是那面具”人类”所穿的衣服──血色的丧服。
这会让维纳斯想到某人,虽然不可能,完全不可能。
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因为。
他的性格。
他的坚持。
他的责任。
所以绝对不是他,不是他的。
在”维纳斯”迟疑进攻与否的时候,面具”人类”…姑且定位是男子好了,遭遇了相似的反应。
可惜同处在思考的维纳斯没有注意到。
那近乎是挣扎。
在面具男子的大腿和手以及各个部位出现了排斥的现象,那就像抽搐一般。似想前进又做不出来的怪异感。
「又来阻挠某了吗,真是该死…早在136年前就该把你清除才对,仅仅是躯壳生出的意识,竟能干扰某到这种程度,真是讽刺…无法言喻的侮辱…」像是自语,又不完全是,说是与另一个自己对话可能容易理解些,不过这种奇特的动作实际存在于面具男子身上。
『等待Force过来后,你以为自己还能与我抗衡吗…的确…我本身力量近乎于无,不过力量的表现不只是表面而已…』
面具男子的心里,一道声音对着他道。
如果羽化看的到他们的对话,一定倍感惊讶,与面具男对话的人正是他所熟络的雷莎镇长──西特。
「他不可能来的…他连自己是谁都不晓得,只知是为大人服务的送行者中的一名,怎么会来帮助你呢…」
『哼…』面具男内心中的西特,轻哼了一声,表示不在意。
「还有你也油干灯尽了吧,以人类姿态能与我抗衡到此,可说是万中无一阿…你该感到高兴的…高兴后就给某安息吧──Shell(躯壳)。」
这一次西特没有回应面具男,而是在内心祈祷着”羽化…我相信你能做到大义灭亲这词的含意毫无犹豫的打败他,不然没抵抗之下等到Power来亦无法回天。”
「既然无法直视,那就舍弃吧…」
“维纳斯”心灵变得清明,不再混浊。
她的双目静静的阖上,以从来没使用过的操作,展开攻势。
两只纤手看似极慢的在移动。
但事实非如此,那慢到分心都能看清的动作,不可思议的在创造出前一个动作的残影。
一点一点力量慢慢在她有意亦或无意的注入大剑”莱昂帝斯”。
包缚在大剑外的锁链匣,因此开始产生细不可见的微光,随时间的流逝,那微光越变越大。
被动作操纵的”莱昂帝斯”,在”维纳斯”不经意的尝试下,之前杀”死”牧的最强攻击Sword of the beam脱出牢笼释放了出来,不…那不是Sword of the beam能造就的威势。
双手仍在移动之中。
同时眩目的光芒开始照耀在她的身体周围,形成了一道直达天际的白色圆束,以维纳斯为中心的圆束。
没有动静,处在里头的她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但无边的压力却无形扩大。
「汝之罪孽──傲慢Arrogant。」无半分感情的声音从少女喉间传出,不,那是空气共振出的传音。
「无否决之可能,认定,制裁开始。」少女的瞳孔变成虚无的色彩,解放后的『莱昂帝斯』被她握在手中,先决条件已经结束,要开始了。
制裁。
宛如天神为了制裁人时降下的闪电般,直朝被认定的罪人「面具」进行判决。
【剑之●圣裁Holy sword cut】
首当挥下大剑而产生的巨大光柱直朝面具男子而去。
夸张到极致的表现,如果真要明确的形容光柱的大小,差不多就是三十个Sword of the beam组合而成的大小吧。
碰!!!!!!!!!!!
光束带着滔天的巨响,以及可观的破坏力,沿途地面被它生生降下十公分。
“兹兹兹兹兹兹兹兹兹 ”
肉眼可见的小型沟渠就这样被造了出来,只差没水而已。
「不愧是曾杀了某人的攻击,可观的破坏力,虽然只是表面威风,但以人类来说也是难得了。」
暂时压下西特意识夺回控制权的面具男子,对着”维纳斯”轻笑着。
对前方即将命中的攻击,男子似乎只当摆设没去在意,而是好整以暇的等待她的答案。
「不过…你…觉得这种程度够吗,以及…你晓得你所挥向的对象是谁吗?」
──他有什么企图?
“维纳斯”眼睛微微一动,但很快的恢复平静,而至终双目都在紧闭的状态,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破碎的声音来临一样。
──算了,就算有也无伤大雅。
「不知道是吗?我来告诉你吧,张开双眼你会看到的,你异想不到的答案,对…绝对想不到…哈哈哈…」
──没死?
此时”维纳斯”只凭听觉在判断,由于视觉弃而不用转去全新运用听觉,所以能感受到的范围自然扩大。
不过正因如此她才觉得不对,一点声音,哪怕破碎声、脚步声,都没有发生。
在”维纳斯”看不到的视觉部分,那道经由她发出的攻势,竟被面具男子轻描淡写的销毁。
男子做了什么?答案是他什么也没做,光束接近到他只剩一公分的距离时,竟如碰触到墙般,无法继续前进,并且在转瞬内被化为烟尘。
仍没有声音传来。
最后,终于忍不着打开视野的她,听到的第一句话,让”维纳斯”做不出任何表情。
「好久不见…这样说不妥,我是没见过这样的你,不过他已经告诉我一切了」
「我的挚友──羽化」
──怎么可能…是你…
真实还是虚假?
亦或两个都是?
犹如封闭的铁门,任凭她敲击与否得到的终是空。
她没有选择的权力,因为事实摆在眼前。
当”维纳斯”无力而放下手中大剑时,面具男子旁若无人的摘下面具。
里边露出的脸,不要管其它人,就”维纳斯”而言她一定认得。
面具下的真相正是──雷莎镇现任镇长”西特”
深邃的纯黑短发因为面具落下,而从中滚了出来。
只是脸上表情却跟平时她所见到的不同,应该这么说才对,此刻”西特”并没有任何表情。
「西特?是你吗?告诉我…不是对吧,不是对吧…不是…」维纳斯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呢喃。
她思考的弦彷若脱落般,连为何这位”西特”会知道自己是维纳斯这事都没想起。
那七天的礼仪训练内,与西特见面时,她的装扮都是原来的羽化扮相,而非如今。
可惜,现在说什么也没用,维纳斯快成为人偶了,坏掉的人偶。
「应该是?哈哈…」”西特”发出怪异的大笑的时候,手中朝着空中快速的划出数道不明意义的轨迹。
“西特”划出的是经过调整形成的简短划空咒文,那是一种不用任何法杖做为凭依的一种术式。
转瞬比先前更为强劲的风携奔雷之势轰击过来,只是风声听来却是微风吹拂一样的”呼呼”那样自然。
「湮灭吧…」
发自”西特”的劲风宛如奔驰的野马,一路通行无阻,地面被其刮出好几条不浅的痕迹,周围那由黑曜石建造的坚固民房也被吹的七零八落,恍若难民营般,没有一块完瓦存在,倾倒的倾倒,直接湮灭的不在少数。
“维纳斯”感觉自己,已不再需要思考,不再需要困惑,不再需要反抗。
她就像具行尸一样,呆呆的看着攻击袭来,也不躲闪,甚至手中半握的莱昂帝斯发出”嗡鸣”警讯都没有为她带来任何的影响。
「就这样带着疑惑,给某消失吧,所谓的勇士小哥…,完美的结局阿!哈哈…」
砖瓦跌落扬起的烟雾遮盖了”西特”的身影,依稀已经离开”维纳斯”的眼瞳。
「哈,这样某又救赎了一条生命,这样我净罪师的名号可又落实一些了,他们应该歌颂某感激某阿!是某净化了他们肮脏的心灵,当然这次的男孩也不例外,赞颂我吧…」自吹自擂了一番后,还给自己打了几个响掌,但似乎还没结束,到最后语句结束时,出现了一段沉默。
烟尘慢慢散尽,而陷入彷徨的维纳斯却已消失在”西特”面前。
微风仍继续吹拂而过,吹过砖瓦,也吹过”西特”的身躯。
不知吹过第几次之际,只见从刚刚起就没有在出声的”西特”。
他的脸忽然变得狰狞,沙哑的声音从口中传出:「在死后的世界。」
然而如昙花一现般,转瞬脸部又恢复成原来的平静。
这一次没有意外,他快速的扫了一眼后方的废墟后,就朝着神殿的方向离去,带着无比愉悦的心情。
「始终还是愚昧的人类,尽管是传说指定的人选,依然败倒在绝对的力量,以及某高贵的血统阿…」
“少女”的思考还在持续进行。
──不…不是西特
──绝对。
她清楚的听清楚了那奇怪的自称”某”,至今在记忆可寻的范围内,只有一人使用,于”维纳斯”认知中的死人──牧
维纳斯似乎还没从来自”西特”的震撼醒来,被是否的混沌给玩弄了一番。
只是她并没有注意到,为何在这片废墟中自己还能幸免于难,而且毫发无伤。
「呼──真是的,还在沉思吗?不过真是好险,所幸没来得太迟。」
一个不久曾听过的声音在维纳斯耳边响起。
声音的主人身上还穿着制式的黑甲兵盔甲,不一样的是穿着盔甲的人貌似不喜欢带头盔,雪白的短发在她眼前随意飘动。
尽管刚刚还有些陌生,如今维纳斯已是完全确定自己是认识那短发下的脸孔的,不知不觉间她原本颓废的心也苏醒过来,慢慢回复往昔的生气。
「西特?!」有惊喜但讶异更多了些,张大了小口,维纳斯吐出大大的惊叹号,脸上表情变化极其夸张,从前没带情绪的脸,一会惊讶一会高兴,不时还来个愤怒。
「可以这样说,不过我更希望你称呼我为”另类”,毕竟这也是您亲自许下,虽然我与您认识的西特有所关连,不过眼下请恕我先行离席,我必须追上他。」
白发西特露出了亲切的笑容,向维纳斯一一解释,但他双手在解释时可没怠慢过,铁剑快速的扫荡着四周废墟。
很快的满是黑曜砖瓦的地面被还原成原来干净的街道,只是原来伫立在周遭的房屋消失了。
「追上他?追上西特?等等你不也是西特…不…另类?」维纳斯有些语无伦次,连续的问题抛出后,脸色不禁涨红。
──另类?难不成…
刚丢下疑问,维纳斯脑子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
──是他?
「不,他已非西特,作为Force的义务我必须亲自清理。」白发西特,也就是曾被维纳斯赐名的”另类”,摇头后望向那名”西特”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Force?」维纳斯纳闷的又重复念了一次。「也就是魔力,或称力量的名词…可是…」
「是的,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您先去您应该去的地方吧,剩下的交予我就行了,您的另类。」处在平时有些滑稽的话,在白发西特口中是异常正经。
语毕,他对维纳斯行了一个骑士礼,朝”西特”离开处奔去。
「该去的地方?」默念了这句话后,沉寂了几分钟,维纳斯脑海里的目标变得清晰,朝镇内第二区所在而去。
她在奔行的途中有先估量一番。
现在自己所处位置应是第一区离教堂不远的街道,抬头望去不远都能见到那红色十字架就是证据。
计算下来,抵达第二区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
至于之前的疑惑,维纳斯没在多想,哪怕再重要的事,难道还过于雅礼的安危吗?
或许记忆和那冰棺少女的事更重要,不过那些都是可以慢慢来的。
她,对这些还不急,至少现在是这样。
「阿~果然还是原来的身体好用阿…」
「看看,这次大人会赐下某什么呢?让某想想…难不成是美丽的处子之血吗?那犹如葡萄酒芬芳的香味阿!真令某期待阿…」可能是因为没有了阻碍,”西特”前进如再自家散步般,一步一步极慢的行进。
「停下吧…Shell(躯壳),不…该称呼你黎亚‧牧斯特‧柏莱才是,令我陷入万劫不复的人阿。」白发西特悠悠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来。
”西特”戛然停下脚步,头颅如被夹住一样,机械的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