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逃走,并不是开玩笑。
栗子和司真严虽然年龄很小,但都是很聪慧的孩子,两人都开始着手准备。
要准备现金,食物,衣物。
不能用卡,要不然很容易会被追踪到。
逃跑的路线,之后要去哪里,如何赚取生活费,司真严都在认真地思考。
可是栗子仍有犹豫。
“呐,小真,我们真的要走吗?”
栗子放下手里为准备冬天到来的御寒衣物。
“嗯。”司真严态度坚决。
“可是......”
“要不然呢!栗子你还想这里生活吗?!”司真严转身吼道。
“不,不是......”栗子被吓到,缩了缩身子。
“.......如果栗子你不走的话,我一个人也会走的。”司真严转头不再理他。
可他知道栗子不可能丢下他一个人。
“抱歉,小真。”果不其然,栗子拉住他的衣服下摆。
“我们一起走。”
司真严的嘴角微微弯起,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的,离开这个鬼地方,和栗子两个人到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他们两个会很快乐。
栗子静静地看着司真严。
他的内心无限悲凉。
司真严突然表面上比栗子冷静懂事,但是实际上,栗子的心智比他成熟很多。
他知道这是一场不可能成功的逃亡,注定失败的逃亡。
可是他不知为何,无法反驳司真严,或许是他那带着光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原因?
那,些许时间也行,让自己做做梦可好?
或许,等再次回来的时候,自己可以鼓起勇气。
那个凉爽的下午,他们离开了家。
假装只是寻常的出门,他们迈开了家门,却再也没有回来。
栗子离开之前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家。
昨天离开前,父亲还在视频电话里和自己说话。
“栗子,爸爸明天就回去了啊。”
“嗯。”
“爸爸给你带了很多特产哦。”
“谢谢爸爸,我很期待。”
“栗子.......怎么了吗?”父亲察觉栗子的不对劲,问道。
“啊,没什么啊?爸爸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栗子你的表情不太对,是不是爸爸在外面的两个星期让你寂寞了?”
“......不是哦,爸爸工作很辛苦的,栗子我知道的。”
“抱歉啊,栗子。”都盛心疼栗子的乖巧。
“爸爸,不需要道歉啊.....”
“你在家里乖乖等爸爸哦,明天一家人一起去吃饭。”
一家人,那个阿姨已经变成家人了吗?
栗子难过地想着。
都盛又因为工作关了视频,并没有意识到,栗子没有回答他“我会在家里乖乖等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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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奔跑着,拼命奔跑着,直到跑到了藏匿背包的地方。
司真严停下脚步,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喘气。
“接下来......哈......”
看着之前自己画出的记号,手心虽然出了汗但仍紧握着栗子的手。
他的内心无比的激动,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仿佛有用不完的动力。
开始啦,开始啦,我的新生活!我的新开始!
他看向栗子,栗子正好也抬头看他,对着他露出大大的笑容。
内心如此的满足。
按照路线,他们先是坐上了一座大巴,做到了终点站。终点站到了海边,两人都很兴奋地在在沙滩上玩耍。
栗子的手很巧,他堆出的各种各样的形状的沙雕。两人又脱了鞋,赤脚踩到海里,互相泼水,不亦乐乎,最后弄得全身湿湿的,躺在沙滩上晒太阳。
饿了,就吃带着的面包和饼干,因为干粮有限,两人都只吃一小口。
晚上坐上了夜班的低价硬座火车。
运气多好,整个车厢并没有多少人,他们身旁的位置都是空的。
栗子因为困意头靠在司真严的大腿上睡着了。
司真严一边摸着他的头发,一边看着窗外的夜晚。
火车正在逐渐远离城市。
那个他们一直生活的城市,在这个夜晚多么灯火摇曳。
五彩的灯光流动,不夜城灯红酒绿。
也不知为何,有那么一丝悲伤怀念爬上心头,他想起,自己的父母曾经带着自己爬山,看过夜晚俯瞰的城市。
那时候父母双手的触感。
不要,不要去回想。
他偏过头,却差点撞上栗子看向窗外的头。
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呢?
栗子的双眸映射着流动的灯光。
“真漂亮呢......”栗子感叹道。
但他的语气,不知在怀念什么。
“嗯。”
司真严闭眼点头。
栗子回想起父亲曾经抱起他,站在高高的大厦楼顶,他们笑着,即使风吹得好冷,心里也是暖的。
那个时候父亲胸膛的温暖。
栗子将头靠在司真严的肩膀上,司真将头靠在栗子头上。
困意袭来,两人睡去。
双手紧紧相握。
继续朝着目的地前进,两人赶着路,因为没有身份证不能住宾馆(钱也不允许),两人夜晚就睡在公园的玩具小塑料屋中,把羽绒拿出来当被子御寒。
两人的计划是到之前听朋友说过的一座山,上面有供登山者休息的木屋,生活工具都具备,山上水果菌类充足,溪水也有鱼,要是手巧,做陷阱也是可以抓到兔子等肉类。只要到那里,生活暂时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读书也不能放弃,山下就有图书馆,司真严打算两人自学课本,到时候自主参加考试。
等再长大点,他们就可以去工作,司真严相信凭着两人的智商,不需要几年,就可以赚到独立生活的必需。
到时候,真的可以彻底摆脱父母了。
多么完美。
但是即使知道未来或许很美好,前往目标的路总是艰难的。
夜晚有时候抵不住寒冷,赶路走的脚底磨破,不敢多花钱,总是饿着肚子。
这样的日子,两人都会回想起温暖的家,已经准备好的食物,安稳的睡眠。
也会想起自己的父母。
无论他们曾经对自己做了什么,还只有七岁的栗子和司真严,仍然心底依恋着父母。
想念他们,想他们抱着自己,想他们爱自己。
可是又回想起那些不愉快的,恐怖的事情,内心极其的矛盾痛苦。
两人在夜里偷偷落泪。
“呐,小真,那个是——”
栗子指着不远处的大屏幕。
司真严抬头望去,看到大屏幕滚动着两人的寻人启事。
“!”司真严一惊。
已经这么快就找到邻市了吗?!前几天在巴士站看到别人手里的报纸也刊登着。
司真严帮栗子把兜帽带上,两人想要隐匿在人群中偷偷溜走。
可是,总有不好的运气会出现。
什么在肩膀上划过,背后一松,司真严转头,发现背包被一个人拎在手里,那个人快速从人群里钻过。
“小偷!”反应过来的司真严立刻大喊道,人群都向他看去,又向那个小偷看去。
为什么会有人会去偷小孩子的背包?司真严连忙追赶,栗子在他身后慌忙跟着。
看着小偷的背影意外的眼熟,司真严认出他是刚才在便利店自己身后付账的人,一定是看到了自己的钱包里的钱,又觉得是小孩子好下手,才起了歹意。
周围人群骚动,有人帮他追赶小偷,又有人大喊“快报警!”
报警!
听到这句话的司真严脚步顿了一下,不行,不能让警察参与,警察的话一定会认出自己,把自己和栗子抓回去。
有人已经按住了那个小偷,司真严看着他伸手拨打了110。
“喂——警察,这里......”那个好心人看着司真严和栗子微笑,突然表情顿住了,他眯起眼睛,似乎在回想什么。
“诶,你们是不是——”
司真严转身拉着栗子就跑,不去管身后人的呼喊,直到跑到了一个完全没有人的小巷,两人才停下来脚步,扶着墙喘气。
“小真,这个地方,已经被发现了......”
“嗯,我们得快点离开。”司真严焦急地思考,现在最重要的是两人的钱没了,之后的食物和车费到底怎么办?!
“我身上还有一些零钱。”栗子翻找裤兜和背包,最终搜出大大小小纸币合起来竟然也还有200。
省吃俭用,可能正好。
两人又继续赶路,比以往的步伐快了很多,因为想要快点到达目的地,司真严没有发现栗子逐渐发白的脸。
离目的地还相隔两次乘车,司真严和栗子再次成功地找到一个公园小屋住宿,两人去便利店买食物的时候,突然发现街上都是欢喜的氛围。
“圣诞节......”栗子呆呆地看着橱窗里的蛋糕,吞了口口水。
司真严有些犹豫地看着他,又看到栗子摇了摇脑袋,似乎想把什么甩出脑袋,再次笑着走到他身边。
端着泡面,兜里怀揣着街上圣诞老人送的饼干,栗子兴奋得不行,想要快点在小屋里过圣诞。
“......我出去一下,你先把泡面泡了等我一下。”司真严终于下定决心,栗子没有多想,把泡面端到公园的自助饮水机倒热水。
司真严飞奔回街上的那家蛋糕店,他看到最便宜的小蛋糕上面标价三十元。
两个人一天的饭钱.....
司真严心疼着,但还是狠下心买了下来。
栗子看到会很开心吧,司真严想着,差点就蹦跳着回去。
然而,回到小小的塑料屋,却看到栗子躺在地上。
“栗子,你怎么现在就睡了?”他伸手想去推栗子,却发现栗子痛苦地哼了一声。
“怎么了?”
“伤口。”栗子疼地蜷缩成一团。
之前都是靠一瓶碘酒和止痛药过来,但是昨天的奔跑牵扯到了伤口,止痛药又在司真严的包里被偷了。
“我去给你买药!”
“别,我们钱没多少了......”
“现在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吗?!”司真严没有犹豫,冲去药店买了药,但是吃了止痛药也不见栗子的表情有些许好转,司真严心一横,背起栗子。
“我们......去哪......”栗子因疼痛说话都断断续续。
“医院。”
“可是......”
“没有可是。”
栗子闭上了嘴。
可是小真,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我们去医院会被抓到的啊。
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雪。
司真严艰难地背着栗子往前,栗子冷得紧紧抱着他。
两人到了医院,却因为没有证件被拦住了一会儿,终于可以去挂号,司真严正要交上最后的钱,思考着等会药费该如何,突然听到几个护士讨论。
“你们看这两个孩子像不像电视上那两个?”
“好像是!那两个失踪的孩子!”
司真严悄悄地退回去,从墙角的阴影里溜走,找到坐在长椅上闭眼休息的栗子。
“被发现了。”他再次背起栗子。“我们必须得走。”
栗子没有回答,只是虚弱地点了点头。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
天空如此灰白。
司真严回到居住的地方,却发现之前放在这里的包不见了。
好像所有都开始变得绝望。
“必须先去找御寒的地方。”司真严感觉身后的栗子身体温度再下降,他越心急越想不出对策,栗子虽然感觉越来越冷,但是脑袋却热得越来越迷糊。
他发烧了。
司真严紧咬着嘴唇,他背着栗子往前走,却不知两人该去哪里。
大雪逐渐化雨。
凉得他的心越来越往下沉。
他想要回到小屋,可是小屋下雨的日子会积水,他想要去医院,可是身上的钱不够了,而且会被抓住。
雨水打在他脸上好痛,但他此刻更担心栗子的情况。
无力,又绝望,他看着天上天下,觉得如此的无助。
“小真......”
栗子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好难受......”
压弯他心灵的最后一根稻草。
雨势猛然变大,冲刷着大地,司真严没有犹豫迈脚往医院飞奔,可是雨水太大阻挡他的步伐。
被发现也没有关系,被带回家也没有关系。
只要栗子没事就行。
没有自由也行,我真的无所谓,不要再让栗子感受这样的痛苦了!
司真严突然很想哭。
很想哭,很想放声大哭。
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膝盖好痛,手臂好痛,但他还是爬着过去将栗子抱起。
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谁来.....”
“谁来帮帮我们......”他哭泣着,孩子的内心渴望那个从天而降的英雄。
“谁来救救我们......”
突然,雨水没有再落到他们身上。
谁把一把雨伞放到他们头上。
他愣愣地抬头,看到一张俊美的脸。
“你们怎么了?”男人微皱着眉头询问。
“求你——”
司真严仿佛抓住了最后的希望。
所有的不安绝望痛苦都有了出口。
他仿佛倾泻一切地嚎啕大哭。
“求你救救栗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