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身影闪现在一处山洞,山洞本该是潮湿灰暗的地方,但这里被精心修葺过,大理石铺在山壁之上,浮雕和壁画雕刻在大理石上。一幅幅壁画从两侧分开,在呈现出不同的英雄故事时,也雕刻着一层阵法。阵法本身不带一丝掩饰,就连叶回都能看得出来。
“盖娅在上古神战结束后,为那些陨落的神明建造了王陵,她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也要踏入这里。”脑海中突然冒出叶灵冰的声音,带着一丝伤感,叶回吓了一跳。
“精神魔法,不单单只有控制类的,还有辅助类的,这是其中一种,你回去后可以学一下。”似乎是察觉了叶回的惊讶,叶灵冰的声音传来,阐释道。
“盖娅为了修补失去的世界本源,选择了将自己的法则释放而出。几位上古神战当中陨落的精灵神祇也都沉眠于此。”
“再下来就是芙洛蕊特了,在自己亲手斩杀了芙洛蕊亚后,她在一年之中突破了神境,在发现以自己的法则无法使芙洛蕊亚复活后,她选择了沉眠于此。”
“不过沉眠前她嘱托了塔罗帮她守护精灵族,塔罗一直将自己的境界抑制在大贤者,直到我晋升大贤者的时候才选择封神。”
感受到叶灵冰淡淡的思绪,叶回仿佛回到了三万年前,整座王陵散发着肃穆清冷的氛围,隐隐间带来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虚幻缥缈之感。
“那时候芙洛蕊亚失控后直接将卡隆帝国毁灭,然后正面找上了龙族。”
“龙族那时候失去了龙神的存在,逐渐式微,但是上古时代第一大族的底蕴仍在,将芙洛蕊亚击退后,三族的首领联合找到了芙洛蕊特,要求精灵族协同讨伐魔女。”
“不然就把世界本源交出。”
“那一战是在海洋上一座小岛发生的,我负责将空间封住。要逃走的话,以芙洛蕊亚当时的境界,完全可以直接逃走。但是她没有呢。曼珠沙华完完全全的爆发出来,将那一代的光明教皇和龙皇击杀,但是到最后被芙洛蕊特斩杀的时候,却一点都没有反抗。”
“要是她狠狠地将芙洛蕊特重创的话,芙洛蕊特也不会选择进入沉眠了吧。”
想到这里,叶灵冰微微叹息道:“那一战后芙洛蕊特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将自己持续了几千年的研究和精灵女王的王冕转交给我后就一声不吭的来到了这里,陷入了沉眠。我带你去看看她吧。”
片刻后,牵着叶回来到了一副石门前,叶回惊讶的端详着门上刻画的阵法,比起自己的本命灵阵更加复杂,一些细节上有所不同,但无疑和自己的阵法是同源的存在。
“曼珠沙华本身就是和曼陀罗华相生相应的存在,只是曼珠沙华代表的是死亡,而曼陀罗华代表的是新生罢了。”
叶灵冰右手微微挥舞,释放出魔力,在空中画出一道道优美的曲线,大概十分钟后,叶灵冰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呼出一口长气,等待着石门的变化。
石门随着动作的结束,散发出幽蓝色的暗光,吱呀一声,长久没有动作的石门带动了堆积在这里的尘土,显露出里面仿佛墓穴一般的房间。
墓穴本身并不大,被一块万年玄冰占据了大部分空间,透过冰层,一位精灵少女在其中安稳的沉睡着,眼睛微闭,体色雪白,身穿着艾绿与月白相间的蕾丝裙,仿佛不沾染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和叶回一样奶绿色的长发盘绕在身体周围,在万年灯的暗淡灯火下散发出点点生机,宛如弥涅尔瓦森林中每年春天初生的新叶一般。
从小就不断地听闻眼前少女的传奇经历,更是自己小时候当做偶像一般想要成为的存在。但看到面前陷入沉眠的少女,叶回沉默地端详着,最后只能轻叹一声。
“芙洛蕊特,又打扰到你的美梦了,这个孩子和芙洛蕊亚一样,觉醒了曼珠沙华呢,所以我带着她过来看看芙洛蕊亚。”
轻轻的发出道歉一般的话语,仿佛不想打扰到面前精灵的沉眠一般,叶灵冰双膝下跪,双手合十,闭上了自己黛蓝色的眼睛,诚恳地请求道:“对不起了,姐姐大人。”
叶回跟着叶灵冰一并下跪,尽力地模仿着,突然叶回看到了面前的少女睁开了眼睛,但又仿佛只是幻影,飘然而起,如翡翠般的双眸柔和的看向自己,仿佛想起了什么美好事物一般的笑了,将手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不知过了多久,幻影散去,化作一片星尘,飘飘洒洒的消失在空气中。
愣住的叶回被叶灵冰的话带回到现实中:“嗯,姐姐同意了呢。”
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仿佛在感受芙洛蕊特纤弱的手在自己身上留下的一抹余温一般,点了点头:“嗯,姐姐同意了呢。”
叶灵冰领着叶回站起,深鞠一躬,墙面随之微微的震动,尘土飞扬,不一会儿,一个暗门从万年冰侧边显露出来,门上没有任何装饰或是文字,就像是叶回在弥涅尔瓦森林中的房门一样。
“跟着我。”叶灵冰轻轻地牵起叶回的手,感受到手心中一抹柔软和温热,叶灵冰笑了笑,推开了面前的木门。
暗门后的一切被精心打理过,和前面芙洛蕊特的沉眠之地来说有质的区别,小小的木质床上躺着一名少女,茶白色的被子轻轻盖在她的身上,紫红色的头发被细致的整理好,束在枕头一边,家具,摆饰,挂件,连化妆镜上的梳妆台都被擦的发亮,一切都被精心打理过,仿佛这房间的主人没有死去一般,眼前的少女只是在沉眠罢了。
“芙洛蕊亚,也就是血夜魔女死后,芙洛蕊特将她安葬在这里,一切的一切都是按照她以前在森林里面生活的时候和芙洛蕊特一起住的屋子布置的。”
叶灵冰微微叹息道:“她一直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妹妹,为了芙洛蕊特,甚至放弃了自己成神的机会。将一切精力投身于如何解决轮回的问题上面。”
“当最后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复活不了自己的妹妹后……干脆选择成眠于此,静静地守护着妹妹的……”
叶回被眼前双眼合拢,嘴唇微微发白的少女吸引了,看着她。叶回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的气息,如果说叶灵莳、叶灵冰的气息让自己觉得亲近,血脉上与自己相连,那眼前这位的气息则让自己感觉回到了年幼时,舒适的躺在婴儿摇篮中的感受,安心而平和,没有一丝恐惧和无助。
不单单是血脉上的,更有魔力上的。叶回冰蓝色的眼中,本命灵阵缓缓浮现,强烈控制住自己想要扑进沉睡的少女怀中的冲动,叶回叹道:“仿佛就像还活着一样呢。”
“是的啊。芙洛蕊特动用了自己的法则,构建出了这样一个密室,时间和空间在这里都是静止的,只有芙洛蕊特才能调动这里的一切。”
“那不是只有创世神才能做到的事吗?!”
“是的呢,但是芙洛蕊特做到了,她掌握了那道世界本源,时间法则和空间法则,哪怕我们存在的主世界有一天消亡了,这个小世界也会稳定的存在着,只要芙洛蕊特不死,这个小世界就不会消散。在这里,芙洛蕊亚才刚刚死去,哪怕外面的世界已经过了上万年,但那只是我们的时间轴,在这里,时间才刚刚过去几分钟而已,还是因为我们的闯入,与外界的联系重建,这里的时间才恢复了正常的流动。”
“唤出你的本命灵阵吧。”
叶回依言释放出自己的本命灵阵,令人惊讶的是,这一次释放的时候,叶回本体同时散发出微弱的白光,白光不强,但正好足以遮盖住叶灵冰的视线。
当白光悄然散去的时候,叶回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只是身体稍微长高了一点,身上仍然穿着那身浅绿色的连衣裙。男孩惊讶的看着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他之前不是没有试过突破叶灵冰设下的枷锁,但无一例外的失败了,就连叶灵冰也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
“小家伙,是我稍微帮了你一下。”
原本戴在芙洛蕊亚头颈上的黑水晶项链自动解开,缓慢的浮起来,悬浮在空中。
“我在最后清醒的时候在我自小最喜欢的项链留下了我的一缕神念。看样子现在终于等到我要等的人了呢。”水晶微微闪耀,蕴含在其内的能量慢慢构成一道幻影坐在床边,正是眼前已经死去的芙洛蕊亚的幻影。
“留下来的能量还很多呢,看来姐姐是知道我就藏在这里面了呢。妹妹好久不见了呢。还有,是新来的弟弟吗?和我的花一样呢。”少女拂过自己柔顺的发丝,抬起头来,看着叶回和叶灵冰。
“你一定有很多话想问吧,妹妹。不过这缕神念不是拿来做这个的。我并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些什么,不过想必是失控的我被斩杀了吧。”带着欣慰的语气,眼前的幻影仿佛叙说的事情和自己毫不相关一样。
“这一缕神念是留给你的,新来的弟弟。姐姐以为自己找到了能让我不至于失控的办法,但那实际上只能缓解呢。我没有适应死亡吗?我早已习惯了死亡带来的负面情感,精神力不亚于姐姐们,这并不是轮回的奥秘。”
叶灵冰眨了眨眼睛,反驳道:“我后来确定了芙洛蕊特的研究是正确的。”
“我的时间不多,再过不久这缕神念估计就要永远的睡去了。”
幻影打断了叶灵冰的话。接下去说道:“精灵族对待我已经够好的了,虽然把我驱逐出去,但姐姐每次来找我,盖娅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不是姐姐,我可能在被驱逐出去之后没几年就崩溃了吧。”
看着叶回平静的脸,幻影赞叹道:“小弟弟的心境不错呢,之前应该和我有过一样的待遇吧,你觉得死亡是什么?”
“生命的终结?不,不对。死亡是什么?”似乎对这个过于简单的问题感到疑惑,思考了一会儿,叶回抛出了自己的回答。
“生命的诞生伴随着美、快乐、一切积极的情绪,而生命的终结伴随着恶、愤怒、一切负面的情绪。我一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呢,关于死亡的话,我不能提醒你,你得靠自己的经历去体悟。不过时间还长,在那之前你拥有的时间会很多的。”
“你所说的一切都得靠他自己去领悟呢。”叶灵冰插话道。
“可是按照你所说的话,你应该不会暴走了才对啊。”
“我最后的暴走是自愿的,为了精灵族。”少女平淡不惊的说出了耸人听闻的话语。“盖娅的死,失去了庇护的神祇,精灵族的气运就相当于被夺走。那时候精灵族的实力已经完完全全被其他三族压制了,如果被入侵,族人们甚至不会反抗。姐姐和你那段时间过得肯定很辛苦吧。”
紫红色的眼睛盯着叶灵冰,严肃地说道:“只要削弱了龙族、凤族和人族,让他们修生养息数万年,姐姐就不会那么困扰了吧。”
“你有没有想过你姐姐?她在你死后选择了沉眠啊,等待的就是你的解释啊,为什么不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眼里啊!”
在长久的时间里面,叶灵冰一直害怕听到这样的答复,宁可是自己的姐姐承受不住轮回中邪魂而暴走,她也不愿意自己的姐姐是因为这样而死。
叶灵冰歇斯底里的冲着眼前的幻影吼道:“你知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啊,整整三万年,这段时间都是我一个人撑过来的。你帮了我们什么忙啊。”
长期压抑的情感爆发出来,叶灵冰眼中流出两行清泪。
“对不起,我撒谎了呢,妹妹。虽然也有那个原因在,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愧疚呢,让诸位哥哥姐姐担心,甚至还让妹妹烦恼,我这个家伙可以说是相当不称职呢。看透了一切,想穿了过后,才会选择这条道路呢,妹妹你今天来拜访肯定不是想要找出真正的答案吧,你对真正的答案早就猜到了呢,带弟弟过来是为了我的传承吧。”
将项链解开,其中最大的一块黑水晶慢慢变化,变成了一个小巧玲珑的戒指,其他的黑水晶仿佛同时失去了力量一般,消散在空气中。
“伸出手来,弟弟。”叶回顺从的将右手抬起,递给芙洛蕊亚,而芙洛蕊亚轻轻拂过纤细瘦弱的小手,最后将手中的黑宝石戒指套在叶回的食指上。
“这里面有我的法杖,名为哈伦斯。没有达到魔导师之前不要使用,否则会加强邪魂对你的侵蚀。还有一些我关于死亡魔法的研究,但是最好不要动呢。不要像我一样。这缕神念的力量快要耗完了呢,我也是时候该休息了。”
说完这句话,眼前的幻影突然搂住了叶回,轻声说道:“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幻影紧紧抱住叶回稚嫩的身躯,像是在感受和自己同源的血脉一般。微微感叹后,这缕幻影散去,留下了叶回呆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