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对所见的真实视而不见——
总有人对所闻的真实聪耳不闻——
总有人对所想的真实避而不谈——
所谓愚者，正是如此。
我就是那个愚者。
老白对我嗤之以鼻。
而我则是失魂落魄。
刘阿姨的身份是假的。
现在你又告诉我徐珊也是假的……
干脆告诉我全世界都是假的好了。
我们在事务所门口闹得不欢而散。
老白说它不想理我，自己去参加个什么聚会。
而我，回到空无一人的事务所……
孤家寡人。
这是对我最真实的写照。
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我眼中都是徐珊的一颦一笑。
绝不可能！
徐珊怎么可能是个人偶？！
一定是哪弄错了……
我一定要去证明老白的鼻子就是个摆设！
我暗自下定决心，虽然内心深处已经动摇。
我是看着徐珊长大的……
这一晚我睡得很浅。
反复做着不同的噩梦。
第二天五点，闹钟都还没响，我就已经起床。
戴帽套头衫、口罩，墨镜……
变态跟踪套……
不对！是秘密调查套装已经齐备了。
我骑着共享单车到了徐珊家附近。
现在离她出门的时间大约还有半小时。
我买了两个包子，蹲在徐珊家小区对面的超市门口吃了起来。
我应该如何证明徐珊是人类？
我边吃着包子边思考着
举止行为？
这个不太好说。
吃饭喝水？
人偶应该不会吃饭喝水的吧……
最后那个，上厕所……
不行，就算是抱着科学调研的目的，这个对我来说也太刺激了。
更何况这个已经是犯罪了。
我咬牙切齿地吃着包子，惹得一旁扫地的环卫大妈频频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
「……」
「……」
这种迷一般的尴尬是怎么回事……
好在我的目标终于出现了！
徐珊走出了小区大门！
我把手中的塑料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远远地跟了上去。
徐珊在我前方大约五十米距离的位置走着……
她背着咖啡色的书包，长发扎成了马尾辫。
走路姿势很正常……
我拿出一个小本子，在其中一行字后打了一个勾——
上学路上的行为举止：正常。
到了路口，徐珊停下来等着红绿灯。
遵守交通规则：正常。
徐珊好像遇到了她的同学，一个戴眼镜的短发妹子，她们打了个招呼就并排着继续往前走。
与人交往：正常。
徐珊身后有个男同学在喊她的名字，她回头看了看那个男生，答应了声。
我赶紧躲到了旁边的电线杆后面……
上学路上与异性接触：正常。
到目前为止一切正常，我松了口气。
我的尾行，不对，是调查才刚刚开始！
徐珊和几个同学一起走进了校门。
没法在跟下去了，不过这点小事难不倒我。
我在街边绿化带旁蹲下来，从背包里取出一台笔记本电脑。
微型仿生摄像机器人！
我从口袋里掏出三个小甲虫。
按下小甲虫背上的黑色按钮，小甲虫的眼睛亮了亮。
嗯，一切正常。
我把包里的信号发射器安装在笔记本电脑的U盘接口上，然后把定位位置设定在了徐珊的教室附近……
小甲虫张开翅膀飞进了学校。
三个小甲虫拍摄到的景象同时出现在了我的电脑屏幕上。
完美科技，改变生活！
我打了个响指。
我找了张长椅坐下，今天时间还长……
我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语文课……
徐珊在教室的窗边坐着专心地看着黑板，她没记笔记。
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她的头脑如此聪明，根本不需要记笔记。
数学课，物理课，英语课……
徐珊从来没有在上课时举手发言，这让我有些担忧。
这个算不算异常？
应该不算，她只是比较低调而已。
上午的第五节课是体育课，我控制一个小甲虫从教室飞到了操场的篮球架上。
学生们围着操场在跑步。
体育课可是我的重点观测时段，千万不可遗漏任何有用的信息！
我控制着灵一个小甲虫小心翼翼地在离徐珊不远的地方飞行着。
她跑得不慢也不快，一直处在队伍的中间。
她有流汗吗？
这个太重要了！
只有真人才会流汗水吧。
女高中生的汗水！
我来找你了！
诶？
怎么回事？
甲虫二号机的信号突然中断了。
我回放着篮球架上三号机的画面……
原来是那个早上和徐珊一起上学短发眼镜妹把我的二号机拍在了地上摔坏了。
我去……
还好短发眼镜妹没有起疑。
我控制留在教室的一号机飞了过来。
不行不行……
短发眼镜妹一直在徐珊附近转悠，我不敢飞得太近。
汗水！
汗水！
我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表情狰狞无比。
这时候如果有路人看见我……
指不定会不会报警。
直到体育课结束我都没找到机会让小甲虫接近徐珊。
没事，现在是午饭时间。
这也是一个重点！
人偶不可能会吃饭！
我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正午的太阳晒得我脑子冒烟，但是为了信号稳定我不得不在这里继续呆着。
我连想去买水都不敢离开，生怕错过什么重要信息。
她们一起去了学校的食堂……
徐珊点了两个菜——
土豆牛肉、番茄炒蛋。
她们坐下吃了起来。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吃东西了！
她真的吃东西了！
我高兴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我的调查工作应该可以圆满结束了吧？
本该如此……
可我还想多看看徐珊在学校里的生活。
毕竟机会难得嘛。
我对长生天起誓！
绝对没有别的想法！
我的一号机屏幕突然黑了……
什么情况？！
我控制着三号机飞到食堂上方寻找着一号机。
我看见一位食堂大妈右手拿着一个苍蝇拍，左手两根手指夹着我的一号机，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
「……」
我五万一台的仿生微型空拍机啊……
已经报废两台了……
我心惊胆战地控制着最后的三号机飞回徐珊的教室。
我一定要保住我的三号机！
下午的课很多学生都在打瞌睡，但是作为年级第一优等生的徐珊却仍然专心地听着课。
我想起了我的学生时代……
虽然我上的是专门为超越者设立的学校，不过当学生的这些经历我都体验过。
我不禁有些羡慕起这些上课还能打着瞌睡的学生了……
走入社会意味着什么？
那时的我当然没想这么多。
浑浑噩噩……
烦恼着考试，烦恼着上学。
现在来看，那才是人生中最宝贵的时光。
终于，最后一节课的也结束了，学生们陆续收拾着书包准备离开教室。
三号机的使命结束了，是时候回收它……
诶？
等等！我的三号机！
我看见三号机的屏幕快速翻滚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三号机旋转的屏幕里出现了灰白色的鸟翅膀……
是鸽子……
鸽子大哥，这可是空拍器，不是小甲虫啊……
您连铁都要吃的吗？
我看着屏幕里黑黑的画面，沮丧地关掉笔记本电脑，我的三台仿生微型空拍器就已经全军覆灭……
不过我的心情却非常轻松。
老白这个混蛋，居然敢忽悠我！
还说什么徐珊是人偶？
害得我这么热的天，出来遭这罪！
我掀开兜帽，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我都快脱水了！
吃饭喝水：一切正常。
学校生活：一切正常。
徐珊从校门出来了，我赶紧又带上兜帽，躲在梧桐树后面。
她和短发眼镜女挥手告别，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偷偷地跟在她身后……
我今天做的事情一定要成为永远的秘密，否则今后就没法做人了。
虽然热得很难受，可我的心情却是愉悦的。
尾行，不对，调查女高中生一天的战果喜人!
我回去再找老白算总账。
我跟着徐珊一路走着。
已经经过了「奇乐乐园」……
一会调查完成后我要来这好好玩玩，犒劳犒劳自己。
今天实在是太辛苦了。
诶？
我好像看见了夏雨？
没错，的确是她。
她在这做什么？
她今天也没上班吗？
她是住这附近？
我从没见过穿成这样的夏雨——
她穿着薄薄的黑色挂脖紧身背心，漂亮的蝴蝶骨让人想入非非，完美的身材显露无疑。
她身后跟着一大群男人，快步走进一条小巷……
她们在做什么？
街头斗殴打群架吗？
不会是这种无厘头的理由吧……
职业素养让我心生怀疑。
不好！
不容我细想，徐珊走远了……
我赶紧追了上去。
快到徐珊家了。
我的尾行，不对，是调查就快接近尾声了。
她拐进了小区背后的巷子里。
她要干嘛？我有些紧张起来。
这条小巷里有徐珊家小区的垃圾场，她是来扔垃圾的吧。
徐珊站在一排垃圾桶前东张西望的。
我两步冲刺跳起来爬到了对面小区的围墙上。
这里是徐珊的视觉死角，她不可能看见我。
徐珊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在做些什么……
她好像扔了个什么东西？
等徐珊走远，我翻下围墙，走近那个垃圾桶。
我向垃圾桶里看去——
一个塑料盒？
这是她扔的吧……
我伸手捡出了塑料盒子，打开一看——
一盒土豆烧的牛肉和番茄炒的蛋……
啪嗒……
我手上拿着的小本子掉在了地上……
书页被风吹着哗啦啦地翻动着，无数个正常正常正常正常连成了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