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模糊不清。
承诺的沉重却让人窒息。
那一天，我正和断尾在某位朋友家做客。
在断尾她们看来，我大概就像突然消失一般。
「来这里，孩子……来这里……」
母亲大人把我召唤到了身边。
这种感觉……
融入再分离。
我好像沉入温暖的海底，又被某种暗流高高抛起。
双眼一睁一合间，就跨越了无穷远的距离。
「母亲大人安好。」
我跪在她面前，丝毫不敢大意。
她，便是我们的母亲。
一位有着修长身形的女人。
她身着墨绿色的丝绸长衫，长衫上鳞片闪烁，那光芒仿若万千星辰。
她依着床榻，慵懒地用纤细手臂托着下巴。
「孩子，近来可好？」
母亲大人温柔地注视着我。
「孩儿一切尚可。」
我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我们的母亲，我是体会过她的厉害的……
她喜怒无常，我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会做些什么……
「最近妈妈遇到了一些烦恼，孩子，你能替我分忧吗？」
是谁居然会让母亲大人烦恼？！
我实在想不出来。
「母亲大人，请您明示孩儿。」
我抬头瞟着她——
她面色祥和，看不出喜怒。
「荒神魂在流失。」
「……」
荒神魂由母亲分给众生，暂时寄存在我们体内。
说到底，我们不过是荒神魂的容器而已。
若是物种灭绝，荒神死亡，荒神魂便又会回流进母亲体内。
荒神魂在流失是什么意思？
我理解不了。
「孩儿不明，请母亲大人明示。」
「有人类在吸收我的孩子的荒神魂，你去让他们停下来吧。」
「什么！」
这怎么可能！
人类连我们的存在都不知道，又是如何吸收荒神魂的？
荒神魂的流失意味着什么，我是再清楚不过，那意味着母亲的生命在衰退。
这让我不寒而栗。
如果母亲大人死去，我们会怎样？
毫无疑问，如果母亲大人死去，我们将无一能够幸存。
母亲是爱我们的，虽然她非常严厉，又让我们捉摸不透。
每当有荒神死亡时她都会难过哭泣好久……
我很难体会她的心情，我们在她看来应该就如蝼蚁一般。
蝼蚁死亡，人类会为它们哭泣吗？
还是说我们就是她的玩具？
喜爱的玩具坏了，自然也是得伤心一阵……
我也曾问过年长的荒神，他们总是神神秘秘，对母亲的事闭口不谈……
「孩子，你这么想，妈妈会伤心的。」
我的背心渗出冷汗。
我忘了在她面前没有秘密可言。
我们想什么，思考什么，她全都知道！
「呵呵，哪有母亲不知道自己孩子在想什么的？」
在母亲大人面前不能有丝毫杂念……
她玩弄着床帘上的细珠，微笑着打量着我。
「我所有孩子中，只有你能帮妈妈这个忙，所以才选择了你。」
只有我才能帮忙？
为什么？
难道她知道我的秘密？
「你的事，我当然知道。」
我的额头也渗出了汗珠。
「你是我最小的孩子，得多听妈妈的话哦。」
她果然已经知道，我能主动伤害人类这个秘密了。
我不该心存侥幸的。
她的眼睛直视着我，让我不由得低下了头。
「我知道你喜欢人类，但是这次的事非同小可，妈妈希望你不要手软。」
「如果荒神魂再流失……那不得已，我只能毁了人类。」
母亲的声调很平静，可是我却不由得为之一颤。
毁了人类？
我毫不怀疑母亲大人有这样的能力。
她是在威胁我？
她知道我不愿让人类毁灭？
母亲大人打了个哈欠……
我的想法又被她看穿了。
「你走吧，妈妈要休息了。」
我眼前一花，然后出现了一片沙漠。
这是哪？
母亲大人……您能帮我送回我来的地方吗……
没有回答，我们的母亲大人太不负责任了吧……
把我扔在这种鬼地方，让我怎么回去？
「哎呀，可别这样说妈妈哦。」
我错了，母亲大人，我错了还不行吗……
唉……这就是那时发生的事。
这就是我们的母亲大人……
这就是半年前她和我见面的事……
对我而言，人类从来都不是一种无聊的生物。
我和人类的瓜葛太深了——
帝国的兴亡，家族的兴衰……
我见得太多太多。
本与我们无关的东西，居然也能和我们产生羁绊。
我看着唐明这小子，想起很多年前认识的一位人类朋友。
他们很像，特别是吝啬抠门儿这点。
「你们随意坐，那边有被毡，想休息的可以先去睡睡。」
我安排好唐明几人，便走出了蒙古包。
天蓝得有些渗人，好像连接着无穷无尽的虚空。
我七啸也有如此伤怀的时候？
我自嘲地笑笑。
八百万大会近了，我的心也越发烦忧。
这次大会对我而言有着特别的意义——
因为屋内那个人类少女的出现。
她是叫孟小萌？
我可真是幸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