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沉,天空如同一张巨大的彩布,红、橙、紫三种色彩逐渐变幻,以白云点缀。虽然这暮色不算罕见,却算得上是实实在在的美景。
狂风雕缓缓下降,落在一个小山丘上。
“累坏了吧?好好休息,明天早晨我们再来找你。”
杰尔抚摸着狂风雕的头说道。狂风雕又往他身上蹭了几下,才走进山丘旁的森林里休息。
“晚上去哪里过夜?”阿芙拉问道。
“你看那边。”杰尔伸手一指,山丘下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村庄。笼罩在暮色中的村庄炊烟袅袅,一片祥和。
从小山丘到村庄不过百米距离。村庄的街道上飘着饭菜的香气,几个孩童正在追逐嬉闹。然而当看到穿着贵族式长裙的阿芙拉和披着黑袍的杰尔后,全都停止嬉戏跑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两人。
“大哥哥,你长得好漂亮!”其中一个男孩感叹道。“请问你是魔法师吗?”
杰尔蹲下身子,摸了摸男孩的头发,“没错。”
“教我们魔法吧!”数名孩子似乎事先商量好了,一齐喊道。
“魔法可不是想学就能学得会的。”杰尔笑道。
“很难吗?我们不怕的。”
“对,我们不怕,教给我们吧。”
“教我们吧,求求您了。”
忽然一个比较胖的男孩喊道:“你们几个别吵了,他说他是魔法师你们就信,我可不信,你先放个魔法让我们看看啊。”
“就是就是,上个月路过镇子的那个魔法师,嘴里能喷火呢!”
杰尔哈哈大笑起来,“孩子们,那不是魔法师,只是个变戏法的而已。”说罢,他伸出右手,手掌上立即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悬浮着的火球。
“哇,是火球哎。”
“真的是魔法师大人。”
胖男孩却依旧不以为然,“就这样?跟故事里说的相差太远了。有本事放一个大点的魔法啊。”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奇异的鸟鸣声。孩子们脸上立即浮现出惊恐的表情。
“快找掩护!”胖男孩一边跑一边喊,“怪鸟来吃人了!”
“怪鸟?什么怪鸟?”阿芙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男孩拉着跑进了路边的一家店铺里。随后店主紧紧地关上了门。
“啊!”一个小女孩在奔跑的时候不小心摔倒,当她爬起来的时候,街道上只剩下她和杰尔两个人了。她环顾四周,所有房屋的门此时都关的结结实实,抬起头,望着天空中盘旋的黑影,女孩脸上浮现出了绝望的神情。
“别乱跑,站在我旁边。”杰尔将她扶起来,女孩立即紧紧地抱住杰尔,她的身体由于恐惧而不停地颤抖。
杰尔抬头望向天空。
“什么怪鸟,不就是血秃鹫嘛。”他自言自语着。
天空中此时盘旋着八只血秃鹫,这种魔兽身高一米半,翼展接近两米。唯一让杰尔有些疑惑的是,血秃鹫只生活在比拉迪山脉中,怎么会千里迢迢地跑到这儿来觅食?
随着个头最大的那只血秃鹫一声鸣叫,八只血秃鹫一齐俯冲下来,速度极快。
女孩吓得闭上了眼睛。
然而只有血秃鹫乱叫的声音,没有被爪子抓到的感觉。
她睁开眼睛,发现前后左右还有上方都有血秃鹫,但它们被一个半透明的红色罩子挡住了,任凭它们的大嘴怎么啄,爪子怎么撕,也无法伤及这红罩一丝一毫。
杰尔依旧站在原地,抱着受惊的女孩。他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轻声说道:“爆。”
一声巨响。
随后便听不到血秃鹫的嘶哑难听的叫声了。小镇上的人们纷纷好奇地打开门,却只看到街上被炸得四分五裂的血秃鹫尸体,还有站在街道上安然无恙的杰尔和女孩。
“好,好厉害。”胖男孩愣愣地说。
一个老人朝杰尔和女孩走去,女孩见到这位老人,立即跑过去,抱着他大哭起来。老人慈祥地摸着女孩的头发,“好了好了,没事了,莉娜。”随后,他向杰尔鞠了一躬,“谢谢您,魔法师大人,谢谢您救了我的孙女。要不是您,莉娜肯定没命了。”
阿芙拉和刚才那群孩子也回到了街道上。孩子们将杰尔团团围住,嚷嚷着要学魔法。
“孩子们,”老人开口说道,“魔法很难学的,还是别难为这位魔法师大人了。”
“我们就学刚才那一招,那一招就够了。”一个男孩兴奋地说着,“只要有一个人学会那一招,我们就再也不用怕那些怪鸟了,对吧,村长大人?”
杰尔看向老人,“你是村长?”
老人点了点头,“好了,孩子们,赶快回家去吧,别让你们的父母担心。”
好不容易赶走了孩子们,老人微笑着对杰尔说:“魔法师大人,为了报答您,请到我家里住一晚吧,我会好好招待您和您的同伴的。”
“那就有劳村长了。”杰尔说,“不过,最好找几个人把那些血秃鹫的尸体碎块吊起来,那群畜生看到同类的尸体,就不敢再来了。”
“交给我们吧,村长。”几个青年说道。
村长的家就在街道的尽头。房屋虽然有些破旧,但看得出是一座有历史的建筑。
“请进,这前面几间是我和莉娜现在住的地方,后面是祖先的古屋,已经很久没有打扫过了。”村长说道,“你们先坐,我去做晚饭。”
阿芙拉四处看了看,这客厅虽然小,但摆设很整齐,打扫得也非常干净。忽然,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腿,连忙低下头。
“大姐姐,陪我玩一会儿好不好?”莉娜望着阿芙拉,问道。
“大姐姐心情不好,想玩的话,去找那位大哥哥。”
莉娜点了点头,转身跑到杰尔旁边,“大哥哥,大哥哥。”
“是你啊,”杰尔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然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你叫莉娜,对吧?很好听的名字。今年几岁了?”
“我六岁了。”莉娜的声音非常甜美,“大哥哥,你可不可以留在镇子上不要走?”
“不行哦,大哥哥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呢。”
“真的不行吗?”莉娜用祈求的眼神望着杰尔。
“莉娜为什么想让大哥哥留下来呢?”
“因为,因为大哥哥好厉害,如果大哥哥留下来的话,村子里就不会再死人了。”
“那些怪鸟经常来村里吃人?”
“以前从来没来过,是最近几个月才出现的。”
“对了,莉娜,你的父母呢?怎么没见到他们?”
莉娜低下头,低声说:“他们都死了。”
杰尔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一旁的阿芙拉也转过头,望着莉娜。
“怪鸟第一次来的时候,父亲就被抓走了。上个月,母亲为了保护我,也被……”说到伤心处,莉娜流下了眼泪。“我好想母亲……”
“杰尔!你怎么把她给弄哭了?”阿芙拉有些生气地问道。
“我……”杰尔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真是的。”阿芙拉走过来,将瘦小的莉娜抱走,“等会村长回来,看你怎么解释。”
“我可什么都没干啊,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跟你开玩笑呢。”阿芙拉微笑着说,只是这笑容有些勉强。
“阿芙拉,明天下午我们就能回到帝都了,比我预计的还要快一些呢。”
深夜,村长和莉娜都已入睡,临时收拾出来的房间中,只有杰尔和阿芙拉两人。
“我知道。”
“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杰尔盯着她的脸。“到了帝都,我们大概就要分开了。”
阿芙拉低着头,似乎在犹豫什么。
“你今天一整天好像都不太开心。”杰尔继续说道。
“杰尔,”阿芙拉忽然抬起头,“你到底是谁?”
“相处一个星期了,你还问我是谁。”杰尔笑道。“我只是个居无定所的元素师而已。我倒想问问,你是谁。”
阿芙拉微微一愣,随即低下了头。
“如果你真的是基恩家族的大小姐,为何你听到老国王逝世,新国王继任时会身体一颤?据我所知,基恩家族跟皇族并没有血缘关系,而且基恩家族是个世代经商的家族,在官场上并没有多少势力。而且那天,竟然有人在我们的食物中下毒,而且我们前往塞尔斯的商店的时候,我发现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尾随着我们……联想到那天佣兵们的谈话,我只能得出一个半猜测半推测的结果。”
“是什么?”
“你是,迪尔斯帝国的公主。”杰尔说着,拿出了那枚镶嵌着蓝宝石的金戒指。
阿芙拉脸色大变,紧紧地盯着那枚戒指,“你,你从哪里找到的?”
“果然没错啊,”杰尔叹息一声,“我背着你在森林里前进的时候,捡到了这个小玩意儿。后来我发现上面刻着一行小字,‘阿芙拉·迪尔斯’,那时我就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只是不确定是不是重名,所以没有问你,也没有拿出来。”
他说着,将戒指递还给阿芙拉。阿芙拉用手捧着戒指,流下了眼泪。
“这戒指,是我过十八岁生日的时候,父王送给我的……”
“公主殿下,这些日子,多有冒犯。”杰尔微微躬身。“请原谅。”
阿芙拉用手指抹去眼泪,“没关系,我不介意。如果没有你保护我,就算我平安回到了帝国境内,只怕在前往帝都的路上就被人暗杀了。”
“现任国王是您的弟弟吗?”
“不是,我没有弟弟,只有三个哥哥,几年前他们相继生病去世了。现任国王,应该是我的堂弟伊克,他的父母去世很早,如今父王也去世了,我和他是仅剩的皇室成员。”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竟然如此狠心对自己的堂姐下杀手,这恐怕……”
阿芙拉十分痛心地说:“他小时候,我还常常带着他一起玩,哥哥们欺负他的时候,也是我保护他,没想到他竟然会,竟然会派人来杀我,只是为了不让我回到帝都去抢他的王位。”
“不,公主殿下,听我说完。”杰尔深吸了一口气,“依我看,想要杀您的并不是伊克国王,而是背后操纵伊克国王的人。”
阿芙拉生在帝王家,历史是专门学过的,她很快就理解了杰尔的意思。
“难道是基尼?”阿芙拉猜测道,“基尼是个宦官,伊克差不多也是被他抚养长大的。他对伊克百般呵护,伊克也非常依赖他。而且,父王在世的时候,就曾对我说,这个基尼跟军政大臣和财务大臣走得很近,特别是父王的得力助手,右相波尔图去世后,他们三个人的关系越发明显。可是我想,基尼不过是个宦官罢了,能做什么呢?”
“公主殿下,帝国的其他大臣,是否是以军政大臣和财务大臣为首?”
“波尔图去世以后,几乎所有的大臣都依附于他们两人。”
杰尔再度叹息。
“殿下,您的父王是否患有疾病?”
“父王的身体一直很好,几年前他还亲自带兵镇压过帝国南部的叛乱。”
“如此看来,您父王,十有八九是被人谋杀的。”
“什么?!”阿芙拉低声惊呼起来,“怎么可能?”
“王子们去世之后,王室只剩下您和伊克两人可以继承王位,而您又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离开帝国前往汉斯王国。如果我是那个宦官基尼,我也会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想办法杀死老国王,然后扶持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伊克当国王,反正伊克对我是百般依赖,只要伊克做国王,间接等于我宦官基尼做国王。至于那个碍事的公主,自然是偷偷地杀掉,然后昭告全国,说公主在回来的路途中遇难……”
“基尼这家伙……”阿芙拉叹了口气,无奈道:“伊克他,还是个孩子。军政大臣和财务大臣又都是基尼的同伙。杰尔,我该怎么办才好?”
“明天您就能回到帝都了,只要您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他们就很难对您下杀手。不过,新国王的接任大典已经举行过了,在这种情况下您回到帝都,我也说不准他们会有什么对策。”杰尔说道。
“连你也猜不出吗?”阿芙拉立即变得有些慌张。这么多天,她已经不知不觉地开始依赖这个年轻人了。没有他的主意,她就像一个瘸腿的人失去了拐杖,几乎是寸步难行。
杰尔沉思片刻,开口道:“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用比较温和的方式,将您嫁到其他的国家,或是比较偏远的地方,不过这样的机会比较少,而且也不能让他们完全安心。另一种,就是给您冠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然后将您‘正大光明’地处死。我只能想到这两种,也许他们还有更为阴险狠毒的方法。”
“我跟伊克并不是亲姐弟,”阿芙拉低声说道,“你觉得近亲结婚的可能性有多大?”
“很小,因为迪尔斯帝国历史上的凯罗娜女王当年就是嫁给了小自己七岁的堂弟,一开始的时候还是堂弟掌权,到后来,凯罗娜却设法夺得了王位,成了名正言顺的女王。您和伊克的情况跟当年凯罗娜女王的情况类似,我想他们不会让您嫁给伊克国王的。”
“唉,怎么会变成这样……”
少女美丽的面庞上布满愁云,她凝视着手中的金戒指,连连叹息。
“公主殿下,请您振作一点。”杰尔开口劝说道。
阿芙拉望了他一眼,“杰尔,你不是迪尔斯帝国的子民吧?”
“不是。”
“那你就没必要用尊称,也不必称我为殿下。”阿芙拉淡然道,“像以前那样,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数日相处,你我应该算是朋友吧?”
杰尔微微一笑,“我会尽全力帮助你,阿芙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