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多年前,由一条会喷火的巨龙所带领的魔兽军队与米凯伦特和萨伦沙两个帝国展开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两大帝国因为毫无防备,加上又一直视对方为大敌,战争前期无法联手,导致全线惨败,两国的帝都先后沦陷。
最终,亡国的人类和黑暗种族在前来协助的天魔界使徒的领导下结为同盟,经由几次漂亮的战斗,成功地扭转局势,战争最终以魔兽退缩比拉迪山脉,龙神柯西亚斯被使徒联手封印结束。
然而没过多久,曾经的盟友变成了敌人,新的战争将萨伦沙帝国变成了一片荒原,曾如星空般灿烂辉煌的黑暗种族文明随着焚城的火焰和不合时宜的“长冬”,永远地被埋葬在了历史的厚土下。
几乎是同一时期,过去备受米凯伦特人歧视的,黑发棕瞳的卡尔克人,冒着严寒向北迁徙,经过数年的艰苦奋战,终于将那块辽阔土地上的其他原始民族赶进东部深山,建立起了一个新的人类帝国——贝奈西,并且得到了冰雪女神的承认和庇护,摇身变为可以与南方相抗衡的存在。
从那以后,大约经过了一千年的平静时光,直到一种可怕的疾病如风暴般席卷了整个大陆,它被称为“死神之手”,就连以医术和生命魔法著称的森林精灵也是束手无策。无论贝奈西帝国还是神圣王国同盟,到处都是已死或是即将死去的人,甚至出现了空城的可怕景象。
在生存欲望的驱动下,一些米凯伦特人抛弃了自己的祖国,用鲜血开辟出了一条通往比拉迪山脉另一侧的道路,他们发现了一片更为辽阔和肥沃的平原,便欣喜地将其命名为凯纳崔尔,意为“创世神的恩赐”。
几百年后,平原被十七个王国分割,彼此之间征战不休,每个国王都做着一统凯纳崔尔的美梦,不惜对自己的同族大开杀戒。
迪尔斯王国位于平原的东部,仅是个弹丸小国,无论经济还是战力都是倒数。但迪尔斯王室有着其他王室所不及的智慧,每到邻国打自己的主意时,他们就会送上各式各样的珠宝或是美人,不惜一切代价使对方把视线转移到别的王国。
当时的五个大王国都没有把迪尔斯放在眼里,然而就在他们一代一代地延续着无聊的争斗时,迪尔斯王国已经积蓄起了足够的——实际上,是他们联合起来也无法企及的力量。
攻占的过程只能用秋风扫落叶来形容,之后,便是迪尔斯帝国的时代。
当然,事情不会这么一帆风顺,帝国国王的宝座传到第三任国王那里时,发生了意外——其他王国的王室遗孤勾结起了帝国南部山林里的野蛮部落,制造了一场大型叛乱,而这场叛乱的开始正是国王在狂欢节上被刺客暗杀。
年仅十四岁的王子继任为国王,他那纤瘦的肩膀自然无法扛起重担,替他分忧的是他的姐姐和妻子,凯罗娜王后。
王后也只有二十二岁,但无论智慧还是勇气,她都比小国王强了五倍不止。在她的领导下,叛乱被成功地镇压,王室遗孤皆被处死,野蛮部落也缩回了老家,不敢再出。王后顺水推舟地发动了一场政变,并如愿以偿地坐上了国王的宝座,直到寿终正寝。
一千多年后,与之类似的情节再度上演,甚至连年龄都惊人地丝毫不差,唯一的区别是,这位女王是被迫坐上王位,而不是出于对权力的渴望——
阿芙拉·迪尔斯。
明天一早还有春祭典礼,自己身为女王,绝对不能缺席,但是……
她向上拉了拉被子,同时发出无奈的叹息。
怎么都睡不着。
因为是公主,年幼时并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到底怎么做才算是一位合格的国王,她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清晰明确的概念。只是隐约觉得,国王受到民众的信任和仰慕,就有对他们诚实的义务,可是现在……
隐瞒即将到来的战争不说,还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魔族身上……
可是这种情况,自己一个人根本应付不来。他虽然是魔族——准确地说还是黑暗种族的亲戚,与米凯伦特民族有历史的仇怨,但他不顾自身安危地伸出了援手,他们即使知道了真相,应该也不会拒绝吧。
抚摸着不离身的坠饰,从指尖传来的坚硬触感让她不知不觉地转换了思绪。
认识他以来,几乎没睡过安稳觉。他在的时候担心他会离开,他不在的时候又盼望他回来,尽管总是被自己折磨着,但跟爱与被爱的快乐比起来,简直就像是把一颗小石子扔进大海,顷刻之间就被湛蓝吞没。
真是的,振作一点啊,帝都这边全靠你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差错,不是吗?以前他总是把危险都挡在外面,这次也不会例外的……
自封心里所有的担忧和困惑后,年轻的女王闭上双眼。
“喂,罗维特,醒醒。”
漆黑的营房内,一名士兵轻轻摇晃着邻床同伴的身躯。
“嗯……什么?”
“嘘,小声点。”
竖起一根手指示意罗维特压低声音,却被他懒散地推了一把——
“搞什么啊库克?大晚上的不睡觉,明天还——”
“笨蛋,明天就没机会了!”
“什么机会不机会的……”
“你也想留下来变成魔兽的点心吗?”库克凑到罗维特耳旁,“还是你想被巨龙的尖牙咬个粉碎?”
巨龙?
罗维特腾地一下直起上半身,瞪着库克,说不出话来。
“嘘……”
库克谨慎地四下观望,其他士兵还在熟睡。
“你,你要逃跑?”
“不跑难道留下来等死?”
“被抓住会直接处死的啊,你不要命了?”
“笨蛋,留下来才是真的不要命。难道你以为咱们这么点人,加上两道城墙就能打败传说中的龙神?”
“可是——”
还想辩解几句的罗维特被库克毫不犹豫地捂住嘴。
“没什么好可是的,一句话,走还是不走?”
仅仅三秒,罗维特心中的天平就彻彻底底地倾向了自己。帝国军人应有的一切——义务也好,信仰也好,全都被扔向世界的尽头。
两人飞快地穿好衣服,提着自己的军靴,两名惯偷般小心翼翼、悄无声息地向营房门口移动。
黑夜是安睡的时间,也是逃跑的大好时机。
除此之外,还有第三种用途——
“太好了,没人。”
“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闭嘴,跟上。”
“咦?那,那是什么?”
轻微的脚步声迅速逼近,又急匆匆地远去。
三月初,除了春祭以外,也是士兵们梦寐以求的返乡时节。往年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或是正在回家的路上。
名义上是防范贝奈西帝国的正规军,实际上却是由被捕获的强盗、触犯帝国法律而充军的罪犯和纯粹为了混饭吃而来的贫民所组成,颇有收容所的意味,军纪自然也是要多涣散有多涣散——彼此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十几人的群架、盗窃、抢劫……等等一切不该出现在军队中的情况,在这里全都能找得到。
屡见不鲜,屡禁不止。
但是现在,黎明时分,两个军团,接近十万的士兵集结于离营房不远的宽阔空地。以往都需要各级军官扯着嗓子维持秩序的军队,今天却安静得出奇。
所有人,包括最前排的两个副军团长,都一声不吭犹如雕像般地伫立着,头部微微上扬,注视着泥土构建的平台。
昨天这上面还空空如也,一夜之间,便多了一个由木头搭成的刑架。初春暖风的吹拂下,四十多具无头尸体被铁链吊在半空中。刑架后面,亦是堆积如山的尸体和死人头颅,令人作呕的气味四处弥漫。
刑架前三米处,五个身影站成一排,其中四个穿着迪尔斯帝国的制式军装,剩下的那个抱着一柄银光闪闪的大镰刀,嬉笑而立。旁边的浅金发青年神情悲伤而肃穆。两人对应的位置正是两位军团长,兄弟二人脸色都不算好看——自从真相宣布之后,天天都有逃兵,但是一夜之间竟然出现如此之多,实在让他俩感到无地自容。
幸好,站在最中间的那人既未发怒也未斥责,只是一直保持着与外表相反的冷笑不语。
就在他们揣测他打算说什么的时候,他上前一步。
“将士们——”
刚刚开了个头,就让不少士兵变了脸色——他竟然……带着笑意!
“感谢监军塔罗萨先生的辛勤工作,两个军团,昨夜共计有四百四十八人因触犯军令被立即处决……哼,竟然没有超过一千,连五百都不到,真是个天大的惊喜啊。”
鸦雀无声。
“那群畜生正在兰科城作开战前的最后休整。很快,他们就会发动第一轮进攻。”
停顿的片刻,环视全场。
“到那时,它们会看见什么?一群因为兰科城沦陷而吓破胆的老鼠?不,那不是它们应该看到的。它们眼瞳里映出的,不该是你们恐惧的表情,不该是你们颤抖的躯体,更不该是你们后退的步伐……它们应该看见什么?它们将会看见什么?”
望着下方听众或是疑惑,或是悲伤,或是绝望的眼神,笑意自演讲者的心底萌生,但并没有浮上他的嘴角,占了上风的是另外一种情绪——
“都给我听着!它们应该看到的,不是穿着军装的懦夫,而是威风凛凛的帝国军人;它们应该听到的,不是丢盔弃甲之音,而是铮铮剑鸣;它们应该感受到的,不是饱食血肉的快感,而是心脏被刺穿带来的冰凉;它们应该得到的,不是胜利,而是……死亡!”
“轰——”
话音落下的瞬间,举起了右手。身后升腾起冲天火光,尸山与刑架顷刻间化为灰烬。
“死亡!”
不知是谁紧跟着喊了一句。
“死亡!”
“死亡!”
零零星星的回应,渐渐变成了充满血性的狂吼。直到演讲者挥动手臂示意,声音才平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