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脚下。
一座漂亮的道观正堂上,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少年就在那里。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道士服,手里拿着一柄玉麈,从身边的道童手上接过一杯香茶,轻启茶盖,抿了一口。在他拿茶盖的那只手的手肘上挂着一个金牌显得尤为夺目,上面铭刻着:“玉真观金顶大仙”七个金字。
“你......真的不喝一杯?”
大仙抬了抬眉毛,看了一眼矗立在不远处的少年。
“多谢大仙的好意,但是师父说了不能麻烦您。”
少年有些羞涩地笑笑,他穿着一身很朴素的灰色衣服,拿着一根黑色的铁棍。
“哎,别那么说嘛,你师父上灵山去参加盂兰盆会了,要好一会儿才下的来呢。而且她去参加盂兰盆会不带你去,还不准你在我这里喝杯茶,这不是刁难人嘛。”
金顶大仙爽朗地笑笑,挥了挥袖子,一个小道童便端了一杯茶走到了他的身边。
“这......”
少年看起来有些动容,的确,自从师父上去之后有一段时间了,自己一直站在这里就没动过,早已经口干舌燥。
清爽的水汽混杂着茶叶的清香飘进了少年的鼻子里。
“没事的啦,她还要好久才会下来呢,喝一杯吧,没关系的。”
我的确是渴了,而且喝一杯茶也是谢了大仙的好意......
“那......好吧......多谢大仙......”
少年把铁棒就这么往地上一杵,那铁棒居然丝毫不动,然后便伸出双手去接茶。
“惠岸,不能抵挡住诱惑,看来你的修行还不够啊。”
一个动听的女声从少年身后传来,他听了,就像是触了电一样飞快地收回自己的手立正站好,紧紧闭上眼睛,喊道。
“抱歉师父!弟子再也不敢了!”
从少年的身边缓缓走过了一个人,一袭素色长袍,姣好的面容——是观音菩萨。
“真是,大仙欺负我徒弟干什么呢?”
“啊哈哈,我看他这么个好小伙,就忍不住想欺负一下咯。”
菩萨微微皱眉责怪了大仙,大仙倒也不恼,而是爽朗地哈哈大笑。
“算了。惠岸,你也站了这么久,渴了吧?”
“诶?啊,是、是的。”
准备挨骂的惠岸听到师父没有骂自己,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那你还是接了吧。”
“啊,谢、谢谢师父。”
从道童那里接过茶碗,惠岸将其中的茶一饮而尽。满足地擦擦嘴,把空茶碗递给了道童。
“菩萨要不也来一杯茶?”
“不了,我刚刚从如来那里领了法旨,要上东土去找一个取经人。”
比起在灵山上,菩萨此时脸上虽然依旧没有多少表情,但是上面的线条变得柔和了些许。
“哦?佛祖终于打算开始了吗?”
自己被玉帝派到这里,表面上是做个天宫的使者、天宫和西天的联络者、灵山的守门人,暗地里玉帝实际上却是要他监视西天的动静,所以这个西天很多的事情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啊,是啊。”
菩萨像是敷衍似的回答。
“那,取经人要什么时候才能到?”
“现在还不知道,大概要个两三年吧。”
听了菩萨的话,金顶大仙暗暗叹了口气。
虽说自己是玉帝安插过来的间谍,进出西天都要经过他并且还要向他报告,但是实际上西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间谍这件事,只不过没人戳破罢了。
所以每个向他报告的人都会隐瞒一些东西,看得多了,大仙也就能看得出那些人隐瞒了那些人没有隐瞒。
眼前的观音显然是隐瞒的那一类。
如来法力无边,其慧眼能遍览三界,纵观过去和未来,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取经人要花多久呢?
而且观世音菩萨很明显不是什么很会说谎话,他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要是现在跟他说话的是如来的话,恐怕他会把他的话信以为真。
“那便好,到时候等他们到这里的时候我要好好款待款待他们才行啊。”
观音连坐都没有坐,就打算从金顶观的大门离开了,出进灵山都必须走这个门。
“大仙,如来任务要紧,还麻烦快一点开门。”
“嗯,我知道,不会耽误你的时间的啦。”
大仙一挥手中的玉麈,菩萨的身后便出现了一张金色的圆门。
“惠岸,我们走了。”
“哦,来了师父。”
两人就这么消失在门内,大仙再一挥麈尾,门缓缓地消失了。
拿起茶碗,再抿一口茶,金顶大仙自顾自地笑了笑。
“又要开始了,哎呀,真是的......”
自己虽然是在天宫和西天对抗的风口浪尖之上,但是自己却从来都是不蹚天庭和西天的这摊浑水的。
要说为什么,大概是因为自己已经被架空了......之类的吧。
所以他才能比任何一个人都悠闲,把双方的博弈当成是游戏的神仙这三界之间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又有好戏看啰......”
——————
出了金顶观,菩萨和惠岸两人便架起云雾来,在半空之中查看着前往西天的路途。
就这么飞着飞着,两人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荒芜之地的上空了。
“嗯......”
菩萨微微皱眉。只见这地方寸草不生,到处都是黄沙与黄土,唯有几根枯草和几株枯树证明着这里曾经还有过一段时间的绿意。就在他们的脚底下的,是一条浑黄的大河,河水浩浩荡荡地向远方奔涌而去。
这河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别说船,就连点水草都看不见。
“师父,这里是......”
她微微睁开慧眼。这慧眼乃是佛法的精髓,睁开可前知过去、后知未来,世间一切都可以尽收眼底。然后叹了口气,对惠岸说。
“这个地方叫做‘流沙河’,宽八百里,长万里,并且这条河是没有任何浮力的。”
她和惠岸两个人收起云雾,落到了河畔的沙地上。两人四下望去,竟然看不到一点绿色,更看不到一户人家。
“这里......就很难走了啊。”
“是啊,他又不能腾云架雾,我们要想个办法才行。”
“嗯......”
菩萨慢慢地走向水边,一边思考着问题的解决方法。
哗啦!
突然,从水里窜出了什么东西,由于水是浑浊的,菩萨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原本在她身后的惠岸便冲了上来,手持浑铁棒护在了菩萨的身前。
“孽畜!不得对我师父无理!”
当!
惠岸举起铁棒,格挡住了那东西的攻击。僵持之间,他看见了那东西的面貌,就连已经去过地府,见过各种鬼怪的惠岸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是......!”
是妖怪。一头杂乱的红色头发,两髯也是通红,两只灯笼一样的眼睛喷出恶光,脸是难看的蓝色,项下挂着九个骷髅头,穿着一身通体黑色的衣服,赤着双脚,看起来骇人无比。
“吼!!!!!!”
那妖怪咆哮了一声,那声音就像是从地府深处传上来的一样,沙哑而刺耳。
当!
惠岸的铁棒与那妖怪的武器交接了一个回合,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那妖怪拿着一柄乳白色的长杖,两头大中间细,它握着中间的那个略带点黑色的部分,将其舞得虎虎生风,每一击都极具力道。
“好大的蛮力!”
他一转铁棒,便向对方下盘直捣而去。
当当当当,那妖怪看来也有两下子,面对惠岸这样如闪电般的寻蛇探路,它居然以不逊与惠岸的速度闪避着,居然一下都没有被击到,惠岸的棒子全部砸在了地上。
“有两下子!”
突然,妖怪一脚踩在了惠岸的浑铁棒上,惠岸来不及收棒,只见对方抓住机会,拿着自己的武器横扫过来。
他敏捷一弯腰,躲过了那一击,顺势将握棍改为托棍,就想撬棍一样把妖怪给顶了起来。
“破绽!”
转动铁棍,惠岸握住棍就向妖怪劈去,对方居然将自己的武器撑在地面上,施力在空中就闪开了惠岸的这必中的一击。
落地,惠岸不等对方站稳脚跟,跳起握棍瞄准了那妖怪丑陋的脑袋劈了下去。
当!
对方持杖格挡,巨大的力道甚至将它脚下的地面压得塌陷下去。吃力地将其架住,妖怪突然一松力,整个人迅速地滚了开来,等到离开了惠岸的攻击范围之后一挥棍甩向他的小腿。
惠岸是什么人?托塔天王李靖第二太子木叉,也是观世音菩萨这一届的护教弟子。他又怎么可能被这种妖怪给打败?
只见他往上一跳,打了个响指。
立刻,没有任何征兆地,从妖怪附近的沙地里射出了数十根藤蔓,将那妖怪的手脚,身体以及武器都给束缚住了。
那妖怪咆哮着,挣扎着,奈何这藤蔓还有观音菩萨在暗中加护,任凭它一身蛮力,依旧不能得脱。
“哼!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找我的麻烦?!”
那怪说话了,但是声音沙哑难听,而且震耳欲聋。惠岸见他失去了抵抗的能力,便将浑铁棒杵在地上,叉着腰说。
“我是托塔天王二太子木叉,现在正在保我师父去东土寻取经人,你是什么东西敢挡我师父的路?”
“我记得你是跟南海观世音菩萨在紫竹林里面修行,你师父在何处?”
那妖怪的语气柔和了些许,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虚张声势。但依旧极其难听。
“那岸上的,不就是我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