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远方而来的旅人,游者,无处容身的旅人,端起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慵懒地靠在树边歇息。他轻轻朝着水面吹气,将缓缓升起的半透淡白的水雾吹散,然后轻抿一口。
释然擦拭着他沾满泥土的双手,久久不曾维护的零件发出咔吱的杂音,与草丛中的蟋蟀声混为一首怪诞的音乐。
游者抬起头来看向远处还在沉眠的村庄,笑而不语。
多么,多美好啊。
他心里如此想到。
可惜只是梦。
……
鸡鸣唤醒了旭日。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了她白皙的脸上,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从床上起来伸了个懒腰。
“起床啦,亲爱的。”
她推了推身边的千影,索性就趴在他的肚子上。
“唔……再给我十分钟……”
少女轻笑一声,为他盖好被子后走下了床。
睡衣沿着光滑的肌肤滑落到地上,唯依挑了一件自己最喜欢的白裙子穿在身上,稍微打扮一下之后就开始准备早餐。
炊烟开始从烟囱处升起,村庄里的人也渐渐睡醒,开始了每日都要做的事情。
洗漱,早餐,农活……
唯一还是静悄悄的便是这家孤儿院,唯依压低脚步声,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宿舍,瞧了一眼里面熟睡的孩子。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是最可爱的孩子呢,就像他们一样,唯一可惜的是……
她揉了揉一个小女孩的秀发,后者呢喃几声,然后翻了个身靠在别人的肚皮上蹭了蹭。
“起床啦,孩子们。”
不大不小的声音刚好能让每个孩子能够听到,不一会儿就有人从床上爬了起来和唯依道早安。
“唯依姐姐,千影哥哥怎么没有来。”
“他啊,像懒猪一样睡着懒觉呢。”
唯依揉了揉孩子的脑袋,然后替他穿好衣服。
“刷完牙就快去吃早餐吧,今天可是要去学堂的噢。”
“知道了。”xN
……
“早安,唯依。”
“早安,千影。这是你的早餐。”
“啊,三明治,谢谢呢。”
千影晃了晃睡得有些发昏的脑袋,咬了一口三明治,就突然瞪大了眼睛。
“超级好吃欸!”
“只要千影喜欢,我天天给你做。”少女靠在他的身边,抬头看着他的脸蛋,露出浅浅的微笑。
“倒不用天天,一直做的话会腻的。”
“那,千影会觉得我腻了吗?”
少女冷不丁地发问让千影楞了一下。
“这倒不会啦,我不会觉得唯依腻了。”少年伸手将她抱住,轻吻她的额头。
“嗯……”
靠在少年怀里的唯依思绪万千。
“啊,今天我要去酒馆老板那里帮忙,应该会比较久,但是不会错过午饭的。”千影想到了什么似的,拍了拍脑袋站起身来。
“那,路上小心。”
唯依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又为他穿上了外套。
“你也是,在家要好好的。”
少年摸了摸对方的脑袋,然后转身走出了大门。
“上学去了!跟紧千影哥哥!”
“好~”孩子们慵懒的回应着。
不一会儿,院落中只留下了几个还没到上学年纪的孩子。
孤儿院里的少女静静地靠着门边,望着他远去。
就像往日一样。
……
祥和的村庄,第一次迎来了远方的游者。
他把戴在头上的草帽往下拉了拉,遮挡来自村民好奇的眼神。
“老大,你遮了也没用,他们还是奇怪的看着我啊~”
不起眼的游者身后跟着一名高大的机械人,他抓挠着头上翘起的铁丝,慵懒的提醒游者。
游者的身体突然僵住,然后环顾四周望见一个酒馆便走了进去,留下了一句话。
“你给我在外面等着。”
叮铃——
挂在木门上的铜铃响了起来。
老板抬了抬头,撇了一眼游者,手上依旧擦拭着玻璃杯。
“来杯茶。”
陌生人摘下草帽,笑眯眯地敲了敲柜台,把钱压在自己的食指下。
老板从酒架上取下一瓶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流入玻璃杯中,将玻璃杯推给了眼前这位年轻人。
“请给我一杯茶。”他轻微皱眉的动作被老板看在眼里。
“这里是酒吧,没有茶水,只有让人忘却痛苦的酒。”
“我可喝不惯。”游者收回了按在手指下的硬币。
“那么请你出去。”
“莫斯赫尔,我的老朋友,请给我一杯茶。”
老板停下了手中的活,将威士忌挪到一边,凑近游者压低了声音。
“你不应该来这里,你明明清楚她会察觉到的。”
“如果你指的是唯依,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与她见面。”
“你明白我说的是谁,不要装傻。”
“……你会帮帮这个可怜的赎罪者么?”
“只要你放下那该死的古老意志,我就会想办法拉你一把……现在先把这杯威士忌喝下去!”
“汪!”
一只小狗跑到了游者身边,在他的腿上蹭来蹭去,如果无视它身上像毛一样细的崩坏壳以及它身上那其他明显的崩坏兽特征的话,那它就是一只白色的爱撒娇的萨摩耶。
“莫斯赫尔你开始养狗了啊。”
“活了这么久总需要一些变化。”
“如果被你兄弟看到估计要被他取笑一番。”
“我可不像某些人那么顽固。”
游者伸手抓挠着小狗的下巴,“一杯威士忌。”将手上的硬币抛向了莫斯赫尔。
“这是你的威士忌。”
莫斯赫尔重新倒了杯酒,推向了游者。
叮铃~
“老板,我来帮忙了……欸?这位是?”
“你好,千影。”
莫斯赫尔擦拭着他手中擦不净的酒杯
“欸?我们见过?”
“不,你和我的一个朋友很像。”
游者轻笑一声,起身走到他的身边。
“不过他生病了。”
“那……那么希望他早点好起来。”
千影站站咧咧的说道。
“这么怕生,适合在着这工作吗?”
还未等千影回答,老板便插口道
“千影你还不去干活?”
“啊……哦!对,干活。”
说完便要急匆匆的走了。
“等等,这是小费。”
游者把一枚硬币塞到了千影胸口的口袋。
“这……”
“就当我吓到你的赔罪。”
“千影,还不快去!”
“知!知道了!”
游者看着跑到后厨的千影,笑道:
“这个样子可不像他。”
“人手紧缺,将就着用了。”
“那么这杯威士忌就等下次再喝了。”
叮铃~
听到铃声的千影从后厨探出了头,不解地看着他的身影从酒吧离去。
……
“你不应该在这里的,游者。”
游者停下了脚步,望了望不知道何时变换了的景色。他看向远方,便能够看见一位少女无声地向他走进。
“这里不应该有你的存在,这里不欢迎你的到来!”
黑色的雾气从泥土中冒出,缠住了游者的双脚,似乎要将他往地下拖去。
“你终于来了,唯依。”
他一脸平静地迈出了脚,居然将那一团黑雾踏碎,然后慢慢地向少女走进。
少女没有给他好脸色看,而是举起了一人高的镰刀,刀刃正贴在他那脆弱的脖颈上。
“滚出去。”
他连镰刀都没有看一眼,而是静静地注视着对方。
游者吟唱着古老的诗,用的还是上一世代的言语。
“这场梦,有多久了。”
“美妙的,眷念的,无可比拟的梦。”
“真希望永远可以沉湎于此,永远留在这里。”
“即使梦很遥远,很虚假,欺骗的乌托邦。”
“背对真相,拥抱谎言。”
“……唯依小姐,这场梦,终究会有结束的时候。”他轻轻抚摸着镰刀的刀刃,任凭它割破了自己的掌心,汩汩地流出了血。“你还想重启多少次?”
“百次?千次?万次?”
“闭嘴!”
少女甩起镰刀,用刀背将他击飞出去。
“异乡人,我的事情还用不着你来评判!”
无力的游者倒在地上,沉默了几秒后才站了起来。
“梦该醒了,唯依小姐。”他轻笑一声,将身上的灰拍落,“沉醉于以往的时光,难道这就是你的选择么?苟且一生?”
“……”少女沉默着,黑色的镰刀变成雾气之后消失不见。她低着头,秀发挡住了她的眼睛,让别人看不清她现在的表情。
“她曾经尝试过……”少女呢喃着什么,然后眼神一凛。“但是她想要毁了这里的一切,我绝对不允许!”
黑色的雾气开始向游者蔓延,似乎下一秒就能够将他吞噬殆尽。
游者沉默了。
吟游诗人闭上了嘴,因为没有人听他讲述那些传奇史诗。
“是吗,这就是你的选择……”
“梦,继续下去吧。”
黑暗吞噬完游者之后,继续朝着村庄进发。
“好不容易擦干净的酒杯又要擦了吗?”
远处的天空是一片血红色的晚霞。
……
“早安,唯依。”
“早安,千影。这是你的早餐。”
“啊,三明治,谢谢呢。”
千影晃了晃睡得有些发昏的脑袋,咬了一口三明治,就突然瞪大了眼睛。
“超级好吃欸!”
“只要千影喜欢,我天天给你做。”少女靠在他的身边,抬头看着他的脸蛋,露出浅浅的微笑。
少年愣了愣,看向唯依。
“唯依啊,你说,什么样子的梦才算是美梦呢。”
“嗯,应该是能够让人感到幸福的梦才是美梦吧?”
唯依抚摸着他的脸庞,久久不愿意放开手。
……
“释然,醒醒,别睡了。”
游者用力摇了摇眼前的破烂机器人。
“游者大人,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我好像在一个酒吧前被一帮熊孩子还有宠物们当做了猫爬架。”
“你睡迷糊了,快起来,走了。”
“这就走了!我那么辛苦的挖土,结果到了就要走了!诶,我手咋干净了?”
被游者从地上踹去的释然又开始了他漫长的挖掘工事。
“并不是白来,我至少喝了杯威士忌,还探望了我那生病的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