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夕阳发出的光芒正吞噬着整个世界,无论是街道、房屋,或是路上的行人、空中的飞鸟,都被黄昏的绯色所笼罩着。
外界的光线被窗户反射进来,让教室里的桌子椅子全部渡上了一道绯色的漆。
教室里的其他人早已在下课铃响后的两分钟之内散尽了,现在只有我还傻乎乎的坐在染成赤色的课桌前望着被粉笔写满了的黑板发呆。
对于我来说,不是因为上课不听讲被留下而在学校待到这个时间,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不是觉得今天的作业少到允许我在这里无所事事,我可没这么悠闲。
只是因为上节课课间休息的时候,对,就是我去上厕所,然后还在厕所里遇到了教我们班化学的那个糟老头子的那时候。
老头子一边解着裤腰带一边训斥着我「为什么今天又不交作业」之类种种,本来就觉得已经够倒霉的了,结果发现重头戏还在后面:
回到教室,在自己的文具盒里发现了这个不明物体,
样子像是一张纸条。
一张普通的纸条安安静静地躺在我的文具盒里面。
不过,虽然看起来是一张普通的纸条,但实际上它肯定被洒上了浓硫酸,或者设了什么摸一下就会爆炸的机关。
话说回来,在纸条上洒浓硫酸会焦掉的吧….
我,目前单身的时间与我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在数值上相等。
长相一般、性格一般、成绩一般。
总而言之就是,本人丝毫不奢望有什么人会偷偷地给我写什么纸条,还偷偷地放在我肮脏的文具盒里,还偷偷地写上「在某某地方等着你」之类的话呢。
特别是在今天这种倒霉的日子。
不过虽然我是这样想着的没错,那该死的手却忽然脱离大脑控制,自己把那张纸条拿了起来,然后啊啊啊,该死的眼睛也不听使唤的凑过去了…
只见雪白的纸条上用黑墨水秀丽地写着几行字:
「下课之后…等其他人都走了…可以在学校楼顶等我吗?有点事想告诉你…」
………..
………………
…………………….
啊哈。
啊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假的?真的?
是传说中突如其来的爱情吗?!
我持续了十八年的孤独生活就要划上句号了么?!
那时的我决定,收回刚刚觉得今天「倒霉」的想法。
今天一定是我的幸运日,所以以后就用我自己的名字来命名每年的这一天吧。
于是现在——
从窗户看了看外面,视野里仅有的一个学生正慢吞吞的出了校门。
目送着他直到远方。
随即,我从课桌的椅子上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服。
好了,现在该上楼顶去改变我悲惨的人生了。
呼…从三楼教室到屋顶的这段距离,还真是比徒步登上阿尔卑斯山还要长呢。
我站在最后一扇通往屋顶的门前想道。
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把手放在了门把上。
「三…二…一…」这样默默数着,「开….」
接着轻轻地推开了门,不出所料,楼顶也早已一片绯红,就像海洋一般。
我踏在楼顶赤色水泥的地面上,四处地搜寻着「她」的位置。
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戴眼镜吗?爱说话吗?会做饭吗?
这些问题出现在脑袋里的同时,靠在围墙边上、正远望着我的「她」的身姿映入了我的眼帘。
肩上挂着挎包,柔顺的头发在夕阳与晚风的协奏曲下翩翩起舞。
啊,原来是她啊。
也许是听到我的脚步声,抑或是感受到我的气息了吧,她抬起头来——
「好慢呢。」
如铃铛般的嗓音在我的胸腔里面回响。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啊…对不起。」
「不…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她微微的笑了,把头向远方转去,「…今天的夕阳,真美呢。」
「啊…是挺美的。」
我也学着她望着远方的天空,刚才澎湃的心情现在不知为什么消失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的不安与疑惑。
远方太阳的红色正不断加深,向忙碌的人们预示着今天即将结束。
而她却忽然转头看向我,开口说道:
「那个呢,今天我呀,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能够感觉到这个气氛与原先想象的甜蜜而害羞的大胆告白不大一样,不过所谓的预言又有多少成真的呢,而且,答应女孩子的请求可是男人的使命啊。
「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尽管说吧。」
夸下海口。
「嗯。」
她点了点头,然后将肩上的挎包拿下来放在了地上。
挎包与地面接触,不知道为什么发出了「稀里哗啦」的金属摩擦声。
「是想让我把什么东西交给什么人吗?」
我猜测道。不过这种事情应该不需要等到学校里完全没有人了再来做吧。
她没有回答我,而是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也许是不好意思提出来吧。
「这种小事的话,做几次都没关系哦」
我打着包票。
「不是的…」
她小声回答,同时麻利地用单手把挎包的拉链拉开。
发出悦耳的「吱啦」声。
处在逆光的位置,我看不清楚那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
会是什么呢?
「其实呢…」她在包里哗啦哗啦地翻找着,「我想拜托的事也很简单的…」
「嗯嗯,我会听着的,说吧。」
「就是…能不能请你…永远…消失呢?」
惊人的发言。
话语里透露出一股哀伤的气息,不过,话的内容才真正让我在意。
什么意思?让我消失?
「那个……我在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是这样的…不是你的错哦…这个…是任务啊。」她低着头,压着嗓门,「你只用做一件事…一件事就好…」
断断续续地说着不知所谓的话,她像是早有觉悟似地从包里摸出了一个黑糊糊的,闪烁金属光辉的东西,然后用右手抓住那东西,指向我。
手枪。
在007系列里经常出现的,瓦尔特P99。
如果是在电影里看到的话一定会有「哇!好帅!」这样的想法吧,不过在这种时候,我可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个…是玩具吧…」
明明知道不是的,我却不敢做最坏的估计。
枪的前段多出了长长的一段,就是是枪械白痴的我也知道,那是消音器。
「很遗憾,不是。」
不出所料的否定的回答。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死亡。
我惊讶地感觉周遭空气的温度上升到了一百二十七,不过计量单位是开尔文。
「对不起…请你…去死吧…」
她的食指微微移动了,接着是「咻」的一声。
消音器里出现了一瞬间的、微弱细小的火光。
血。
子弹的冲击。
刚开始什么感觉也没有,但是大约1秒之后,痛觉通过神经传到了我的大脑。
剧痛。
唯一的感受就是「真后悔妈妈把我生下来」。
腿失去了力量,捂着被开了一个洞的肚子,「呜呜」地呻吟着跪在了地上。
「…很疼吧…对不起呢…」
我有一瞬间甚至天真地想道,她是不是真心地向我道歉呢,但马上事实又证明了,道歉是假的,只有落井下石这个成语才能形容她接下来的行为。
啊,或者说是,「赶尽杀绝」?
她再度抬起手臂,枪抵住了我的脑袋,发出细微的「咯镲」声。
讨厌的金属触感。
可恶…明明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做的…
那家伙…会伤心的吧。
「再见了。」
而让我最感到失望的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不是我孙子的「爷爷!不要死啊!」而是「再见了」和又一声「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