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普罗旺斯,那是一个低头能看到紫色、粉色的花海,抬头能看到银白色的雪山的地方。那时我住在一个缠着青藤的二层小屋。那里的人很懒,懒到连墙壁露出了砖块的纹理都不愿意去刷一下。甚至连网都不愿意连。导致那里看起来破破烂烂的。
哥哥宗正蜘很喜欢我,喜欢到不正常,导致我现在回想起来觉得他当年可能另有所图。至于我们的名字如此接近,大概是母亲的恶趣味吧。
母亲是一名法国魔术师,被那些拥有古老传承、蹲在古堡里研究羊皮纸的魔法师所排斥。长大后宗正蛭发现,自己作为魔法修士,也被那些中原正统所排斥。因为人们永远都认为自己出生之后的出现东西是无用的,出生之前的东西是神圣的。
而父亲是一名职业英雄,他很少回家,导致自己每次看到他,都要犹豫半天——这人是谁啊。
后来我们去了巴黎,因为我们客居他乡,所以居无定所。实际上,巴黎的超能力犯罪已经达到了史上最高,所以退居二线的父亲也不得不带队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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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最漫长的一天是在巴黎发生的。
那个时候,巴黎是一个战场,每天都有超能力者在街上战斗。移民派和反移民派、宗教信徒和无神论者、警察与黑帮。即使是超能力者们中场休息的间隙,暴徒们就会拿着枪和炸药破开银行的门。
我们一家都是移民、有神论者、警察,但是我对于这种战斗很厌恶,这只是强者以保护弱者为借口的幌子进行争名逐利而已。这个世界永远是属于强者的。
因此,我讨厌超能力者、魔法师、魔术师、职业英雄、政客,一切被人们视为梦想和楷模的东西,我是个没有理想的人,我只是想回到普罗旺斯,那个无所事事的懒洋洋的午后。
直到那天。
被称为6.13的超能力恐怖袭击。同时发生在歌剧院大街、爱舍丽宫门口、瑟涅河对岸的军事博物馆、巴黎政治学院、市政厅。一天之内发生19起爆炸。
同时,超能力者在爆炸后冲上大街,对一般市民进行无差别的屠杀。
我已经记不清始作俑者是谁了,但是我记得我在伏尔泰河滨路的一家糕点店,爆炸离我只有50米,冲击波震碎了玻璃,碎片在我的胳膊上划出了伤痕。
爆炸一共进行了三次,消防栓被炸飞,高压水柱喷到三层楼高。地面的砖石被掀了起来,露出一地的沙土。一切都失去了颜色,成为被烤焦的死亡之灰。
接着是超能力者和枪手,在烟雾是肆意射击。
那时我连小学都没上,哥哥让我坐在餐馆里等他。
子弹窜了进来,我被吓哭了,但是一个陌生的姐姐把我抱住,扑倒在桌子后面。
然后我听见了清脆的哨子声。接着枪声停了。
我忍着疼痛,从一地玻璃渣的地面上爬起来。
远处,几个枪手被钢缆掉在电线杆上。哥哥就像蜘蛛一样从袖子里喷出钢丝,在大楼间穿行,伺机进攻。
哥哥处理掉几个敌人之后,抱着一个伤员挂着钢丝荡到我面前。
“跟着大家去卢森堡公园,大部队在那里。”
“……”
其实我的脚已经动不了了,眼泪顺着颤抖的脸颊流下。
哥哥掰开我僵硬的拳头,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骑士哨,塞到我手里。
“危险的时候就吹响它,我会到你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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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并没有机会吹响它,才刚刚走出一个街区就被警察接走了。
这次袭击一共造成了1321人死亡,大量的建筑受损,其中包括卢浮宫的一角,缺角的玻璃金字塔在这之后作为了联合国超能力反恐部队的标志。
48小时之后,伦敦、柏林、马德里、罗马、耶路撒冷、利雅得、开罗、开普敦、华盛顿、洛杉矶、莫斯科、北京、平壤、首尔等共17个城市接连发生超能力者混合枪击爆弹的恐怖袭击。共计死亡人数4527人,其中包括两个国家的最高元首。远远超过了八年前的911。
世界各国都被震撼了,无论是自由世界还是独裁国家、阿拉伯世界或是世俗国家、黑人和白人都意识到,凡人的斗争已经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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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领了个新的哨子,旧的哨子一直在我这儿。
之后哥哥的骑士哨换成了主教哨,又一路升到城堡哨。但是似乎一直忘了我还藏着一个。
也就是那天起,我下定决心,想要成为像哥哥一样的人,成为一名英雄,职业的,拥有哨子的。
那天起,我开始收集超级英雄卡牌,在推特上关注的全是事务所的官方号,把全球前百的培训高中倒背如流。
直到那个女人第一次,毁了我的生活。
那个本家,大家都厌恶,宁可流浪他乡也不愿意回去的本家。
他们点名,要我成为那个女人的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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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哥哥的话说,我当时几乎快把家给砸了,然后躲在房间里面哭了一天知道饿了才出来。
凭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其他人。
为什么我就得摊上这种事情,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如果有,那就告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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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一天起,我抛弃了家族中所有人信仰神与仙。他们没有资格安排我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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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也放弃了,梦想什么的,随波逐流吧。那不是我这个档次的人该追求的。毕竟我要隐忍着在这个压抑的囚笼里生存下去,四周只有行尸走肉,我没有精力去追逐梦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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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人第二次毁了我的生活是不久之前。
那是棒球比赛的夜晚,那个女人正在浑汗如雨,体会友情、努力,胜利。
而我,则被宗正家派来监视的宗正猗叫了出去。
“你不用在这里待下去了。”
“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就解放我了,难道?
“老爷打算让你嫁戚家做女婿。”
“你……说什么。”
“嫁到戚家做女婿。”
“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旧的联姻——”
“没有问你!”
我在问老天,问我的命运,为什么这么不公。我比任何人都适合这个哨子,为了它我付出的努力不比别人少,但是为什么。
“我只是一个可以供你们随意差遣的道具吗?”
“问我吗?老爷肯定看人比较准,大家都同意了这桩婚事。总比你们这样在外面乱搞好。女孩子还是要回归家庭的,就像一艘大船,如果没有家的港湾,那根本出不了波涛汹涌的大海的。”
开什么玩笑,家的港湾,家的港湾?家的港湾快要把我溺死了。
被嫁出去的命运是什么,我很清楚,成为一个生育机器、要唯唯诺诺的侍奉男人,这样的日子我不需要。我只要我的银哨子。
短剑从袖子口滑入手掌,割断他的喉咙然后逃回法国的想法在脑袋中炸开。
但是最后理智压制住了愤怒。
“我知道了。”
我要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