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蒂诺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不能动了。刻骨的寒意在逐渐消退,那是感官开始麻木的前兆,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身体却不听指挥,突然间,黑暗在消退,光从四面八方流入,视野却未能清晰,像是隔着曲面的滤镜,头开始疼痛,大量的信息流入脑海,陌生的记忆像是海潮,淹没了他。
断断续续的碎片画面在他的脑海中重演,那奥古的巨人高高跃起,手持宽厚的铁刃向下挥砍,铁骨的魔神们在平原上厮杀,逃窜的人们和硝烟都无法掩盖的血腥味,浓郁的充斥在他周身,蒂诺想要呕吐,却什么都做不到。
血花在烫金的胸甲前绽放,他似乎听到那魔神无声的恸哭,刻骨的悲伤从心底蔓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像是心脏被狠狠的勒紧。
风声渐起,他反射般的回头,可是那枪被声音更快,霎那间眼瞳中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白光。于是一切声音都消退了,淡淡的风铃草香驱散了硝烟和血污,他缓缓闭上眼睛。。。
当他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被汗浸湿了,他踢开黏在身上的被子,从床上坐起,抬头看看周围依然是普通的夜晚,宁静的可以听见对面米奥打呼噜的声音,他揪下被湿透的上衣,**着上身走到窗前。
月光铺洒在男孩的肩上,蒂诺双手扶着窗台低头喘息,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他扭头看着正在酣睡的少年,又望向那扇木门,他知道那背后的房间里有一个正在熟睡的少女,一种莫名的暖流涌上心头,他们总是这样,不论是爱搞怪的米奥还是善良开朗的莉莉娅,当你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一直都在。
哪怕没有过去,只要有你们,我就无所畏惧。蒂诺在心底默默说。
虽然他们三个刚认识的时候,莉莉娅还是只是躲在哥哥身后的小女孩,米奥还是那个凶神恶煞的男孩,他会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每一个从他们兄妹身边过去的人,像只小刺猬一样。它竖起全身的刺,是想要吓退你,因为它害怕你伤害它们。
蒂诺比任何人都要相信他们,因为那时的他也是一样的,当一个人失去所有的记忆,他面对着陌生的人们和城市,只剩下唯一的感觉——畏惧。像是迷途的麋鹿,三个小东西终于在丛林中相遇,彼此害怕却又充满好奇。
从那时开始他们都拥有了一件非常珍贵的宝物——亲人。
那是非常神奇的感觉,在茫茫世上有着各种各样的人,但只有那么几个会让你无条件相信,也会无条件相信你,你可以毫不犹豫对他们伸出手,因为他们不会刺伤你,也因为你从心底就不怕被他们刺伤。
午后的阳光格外明亮,在草原上铺洒着金辉,像是神话中为世界散播丰收的女神挥洒着那根黄金树的树枝,就连湖中雪山的倒影都蒙上了一层圣洁的色彩。
少年们整齐的站在一起,虽然身上的军装对有些人而言过于宽大,但每个人脸上都有着兴奋的神情。
这里是罗格镇的军营,对于镇上的人来说这里是军事重地,他们极少有机会来到这里。钢铁的大门挡住了众人的目光,他们知道那些威猛的铁武士就伫立在这扇门的后方。那是他们的梦想,如今虽然看不见,却能够感觉到那种发自心底的兴奋和敬畏。
他们不是出身于名门的贵族,他们中的大多数是小镇家庭中极其普通的孩子,对于这座临近雪山的边缘小镇,能够成为边防军的一员是无上的荣耀,作为帝国边缘的防卫军,他们将获得帝国军部办法的军籍,不仅每月有着一份丰厚的工资,还有着被调走的可能性。
作为阶级分化及其严格的亚斯兰帝国,军部是极少数可以突破阶级,向上进发的通道。如果有幸被调去帝国的中心,圣城亚特兰蒂斯,那足以使你的地位上升几个档次,从此不论去往那个城镇都会有军部特殊的部门接待,你会成为帝国中举足轻重的军部人物。
而亚斯兰皇冠上的明珠,圣城也是万城之城,它有着全世界最先进的机械水准,礼车在宽阔的大道上奔行,贵夫人们身着鹅绒或貂裘的礼服,金银和玉石点缀在她们洁白的胸口,银色的机车从帝国的中心出发,铁轨像蛛网般蔓延,通天的尖塔伫立在权力的巅峰。
那正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们所能梦想到的一切,于是他们整装待发,来到这里。
“边防军是帝国的坚盾,我们身后就是成千上万的人民和城镇。加入我们,就意味着你可以成为军部的一员,共享这份军人的荣耀!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资格加入边防军的。”年轻的教官看着这些半大的孩子们,眼神中有着掩盖不住的笑意。
严格来说,罗格镇的小镇边防军其实还是比较轻松的。
以乞力马扎罗雪山为界,将联邦制的合众国海兰德和帝制的亚斯兰两个庞然大物分隔开,十年前的战争使两个国家都受到重创,再加上雪山的严酷环境,罗格镇所面对袭击的可能性少的可怜,这里的边防军更像是一种流放或者被送来养老。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边防军的名额就更加珍贵的了,国家批给各个驻守军的资源是有限的,每多招一个人就会多一份消耗,但是边防的人数又得维持在一个过得去的限度,每年小镇上的贵族为了这几个名额都会进行一场小小的争斗。
“只有通过考验的人,才有资格成为边防军的一员。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边防预备军了,作为自愿参加征军的公民,你们要签署一份协议。”军官背着手从众人面前走过。
后方的军士拿着一摞厚厚的文件一次从每个人身边经过,递上一支沾满墨的钢笔。
蒂诺大概看了一眼,那是一个类似于户籍的文档,由本人签字后即可生效,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许多条列,不过没有人细看,大家都带着一种狂热的情绪,仿佛光辉的未来就近在眼前。
只有蒂诺仔细倾听了那个军官的话,对方说的是边防预备军,也就是说,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具备正式的军人待遇。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不需要随军驻扎在营地,只需要每日来报道和完成一些简单的训练或任务即可。米奥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放心把妹妹独自留在家中。
“我的名字为洛克塞斯·维奇,是你们的教官。从今天开始,你们暂时归属于我的部下。那么,让我看看你们的实力吧。”维奇面对着所有人,轻轻抬起手勾了勾。“我的第一条命令,尽全力打到我。”
男孩子们左右看看,都愣住了,这些男孩子们有的已经健壮的像头小牛了,他们中的有些人甚至和成人殴打过,尽管如此,他们也不是傻子,没有人想在初入军队的时候得罪自己的教官。
“作为军人,我们要学会的第一堂课,是服从。”维奇的声音似乎听不出来变化,“击倒我的人将获得一个金币的奖励。”
这句话成功引爆了男孩子们,一个金币在小镇是一笔巨大的开支,足以支撑一个贫困的家庭度过几个礼拜,来军队历练的孩子们大多数是为了那笔丰厚的补助金,对于想要在军队升职的人而言,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展示自己实力的好机会。
于是大家一哄而上,很快他们发现了人数的众多成为了自己前进的障碍,这样的环境下根本无法找到维奇的位置,更不用说击倒他,再三受到同伴的阻挠,有些恼羞成怒的小伙子们开始大步冲撞,于是大多数人在找到目标以前就已经失去了作战能力,少数冲出阻挠的也被维奇轻轻一扯失去了平衡,反手一个过肩摔,更像是闲庭散步一般将半大的孩子们扔在地上。
相比男孩子们莽撞的攻击,维奇则显得更加轻松,他的每一次出手都会带回足够的成效,或是将一个袭击者仍在地下阻断更多来袭的人群,或者简单的转身利用身体的惯性带偏一个人的方向,仅仅几次冲锋,很多人就累的气喘吁吁,而维奇仍然像是绰绰有余的样子。
维奇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如此多的人数足以弥补他们格斗技巧的低下,但居然没有人来协调整体,导致没有配合的孩子们被轻易打散。
但不是所有人都在人群中,从他们开始移动的时候蒂诺就开始了后退,石头破空而来,格斗一向不是蒂诺的强项,但是对于射击,他可能要比在场的大多数人要强的多。
很敏锐的洞察力,也刚好找到了维奇放松的一瞬间,但是,这样的攻击还是太简单了,完全无法威胁到对方。
维奇身子倾斜,从石块飞行的轨迹侧面一闪而过。
蒂诺无奈的收回了手,对方的格斗经验和身体素质远远超过他的预料,就连突发的偷袭也没能打乱他的节奏。
不过,这样就已经够了。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地上的某一具“尸体”突然一跃而起,一把锁住了维奇的脖子!居然有一个人在装死!维奇来不及思考为什么,经历严酷训练的身体已经提前做出了反应,他顺着对方发力的方向一个背靠,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背部传来的触感如此真实,他敢肯定对方一定受到了重击。
维奇迅速的起身,迎面而来的石块已经到了它应该在的位置,但维奇并未完全起身,他单手撑地,另一只手迅速抓住石头一个回旋,准确的命中了远处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