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的处境十分不妙,久违的兴奋在她身体中苏醒,她的瞳孔像蛇一样缩小,在死亡的边缘她意识到了巨大的价值,她本就是赌徒,只要能够生擒那个骑士,海兰德就能逼近圆桌的奥秘!这样的利益完全值得她舍命一搏!
“猎犬怎敢围杀狮子?”格里菲斯大笑,却又被硝烟呛得咳嗽不止,巨大的阴影遮住了他头上的阳光,巴别塔的巨型浮空战舰“天空王座”亲临战场!在自己的总长陷入危机后,这座机械史上最顶尖的机构毫不犹豫的动用了最强的武装力量。
“那台机甲,可是圆桌的骑士王啊!所谓骑士王,是要有千军万马相随的!”格里菲斯知道这场战争的主动权已经完全不在敌方手中了。
地平线的远方,海潮般的骑士们奔袭而来。
黄金十字,圣裁骑士,剑与玫瑰!它们披着日光,重炮和巨刃抗在肩上,亚斯兰帝国十字军骑士军团,全军降临!
“撤退!撤退!”海兰德已经失去先机了,它们长途的奔袭固然充满了意外,可也对战力造成了无可比拟的损失,如果这种时候强行作战,将是团灭的下场!
可又则能叫人甘心呢?
砸入如此众多的兵力,占尽先机,但是从发现那个意外的试验场开始,一切都变了,敌方的拼死的抵抗,崩塌的雪山令整个突袭被迫暴露,留给了敌人请求支援的时间,如今已经大势已去。
“不行!”艾莉娅斯的眼底有什么东西在游动,“我要最后一搏!”
在赌徒之前,她首先是个疯子,不然也不会制定如此疯狂的策略。
贝尔德用力将被刺死的骑士从身上翻下来,他仰面朝天大口喘息,老板也靠在他身边,外视镜早已破裂,新鲜的空气灌入肺部,混着硝烟和硫磺和味道,呛得人泪流不止,可他们也没多少力气去咳嗽了,这几乎是一场必死的战争,可是如今曙光降临,他们从人山人海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嘿!”贝尔德想要说兄弟我们发达了,我们拿到了巨大的军功,我们未来可以牛逼了,我们我们,,,我们活下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的像是残破的风箱,连一个字都没能吐出来。
老板的眼皮沉重的像是铁板,他们的身体已经疲惫至极,本该力竭而死,可是敌人退去了,随后而来的阴影笼罩了整个战场,那艘覆盖天空的巨舰隔着数千米发出死亡警告,成群的骑士涌来,熟悉的十字盾与剑的旗帜开始占领这座小镇。
海兰德的骑士开始缓缓收缩,它们渐渐组成一个倒尖塔的形状,将白色的指挥舰拱卫在中间。
那个女人站在指挥舰的最上方,风带起她的发梢,她苍蓝色的眸子里满是疯狂。
巨大的铁笼开始缓缓上升,无数迷茫的孩子,痛哭的妇女,他们拥抱在一起,挤满了那些钢铁的囚笼。
她竟然趁势捕捉了幸存的居民!
在外界的传言中,那个女疯子最喜欢在攻城后屠城,她铁血的手腕帮助海兰德王国在短短数年内用武力震慑了周边国家,尽管手段过于残忍,可她毫无疑问是促进联邦形成的巨大功臣之一。
眼下的情况要比她屠城来得更为糟糕!
那些看似手无寸铁的居民,他们的肉身脆弱的甚至挡不住铁甲的前进,可在这场战争中,那是整个战场上最坚固的盾牌!
在悲鸣声中,那漆黑的魔神缓缓停下了脚步。
艾莉娅斯高高的站在指挥舰上,她凝视着远方海潮般的骑士团和那仅有一名的骑士。
她还未完全认输,所谓奔袭,并不是只有先行部队,她只是将自己当成了利剑,只有能够看的到胜利,那些按兵不动老人们才会冒险一搏,像是闻到腐肉味道的乌鸦。在她优先入城的消息传回后,大批的海兰德骑士正在赶来的途中,等他们到来,胜负还是未知之数!
成群的居民,那是对于艾莉娅斯可以掠夺可以杀戮的蝼蚁,可对于亚斯兰的军士,那是绝不能开枪的目标,所以她用数百人的命,来做自己盾牌!
蒂诺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他无比畏惧从眼前的景象中找到那熟悉的白色衣裙,可又不想她消失不见。
他忽然就慌了,她用数千人的性命来要挟他,可他真正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另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他回身隔着外视镜看见了那张布满血痂的脸。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可是他的口型无声地说着两个字。
开枪
回过神来的时候泪水已经打湿了他的面颊,他知道隔着外视镜的另一边,那个少年也是一样的。
是的,他知道米奥是对的。
他们已经输不起了,有时会吹胡子瞪眼的葛恩大叔,会耐心陪着他们训练的教官哥哥,还有那些温柔的居民们,都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原来你所有的宝物,都是那么瑰丽而脆弱。
如今他连她也要失去了,从心底来说,他不知道莉莉娅是否平安无事,可那里是她幸存的唯一希望,如果连最后一个可能也抹掉,她就真的找不回来了。
硝烟,铁甲,长枪。
蒂诺的手微微颤抖,他还不适应这种感觉,像是凝塞的胶水灌注全身,每一个动作都被延迟。
他还太年轻,还远远不够资格去面对死亡。
鲜血模糊的钢铁覆盖在他的手上,他微微一惊。
急促的喘息声从巨人的身躯中穿来,他知道那个铠甲里面的少年早已疲惫不堪,却又心跳如擂鼓,血液沸腾。
他犹豫了,因为他闻到了花香,像是教堂后平旷的草原,白色衣裙的少女挽起垂到耳鬓的长发,轻轻摘下一朵风铃草,他抬头想要看清少女的脸,却不知何时被泪水模糊了双眼,但在他的印象中,少女一定是微笑着的吧。
泪水划过脸颊,伴着已经暗淡的血滴答,他握住扳机的手被人轻轻按下。
于是一切声音都远去了,利剑在空中被凝固,爆炸只剩下绚烂的火光,钢铁间的碰撞是那么磅礴,在此刻却又悄无声息,通天的光柱吞没了他的眼,也悄然涵盖了那艘钢铁的指挥舰。
白色的连衣裙在风中起舞,似乎带来了草原上独有的芬芳。
片刻的寂静,犹如千年那么悠长。
于是当初约好的时光再也不会回头,就此沉默在记忆的远方。
“下一次,不会再有人帮你按下扳机了。”身旁的骑士缓缓倒地,似乎在耳边低语。
原来所谓约定,一起共度的时光,是那么的珍贵而脆弱。
他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大地上狂奔,他驾驭着骑士撕裂一具又一具对方的装甲,像是魔神,又像是迷路的孩子。
找不回来了,很多东西都找不回来了,他没有找到她。三个人的记忆,从此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当援军抵达战场,剑与玫瑰中号称‘断剑’的卢克爵士只看到散落满地的机甲残骸,鲜血和墨绿色的冷却液混在一起,暗红色的钢铁骑士仰望天空,背后的金属管道早已在超负荷的状态下被灼烧的变形,残留的燃料在断口处被高温蒸发成蒸汽,他撑着那柄银白色的长枪,另一架机甲倒在他的脚下。
鎏金的面具从脸上滑落,少年苍白的脸面无表情,但卢克却感到了平静之下暴风般的悲伤,如同海潮席卷整个战场。
隔着遥远的距离,敌军开始撤退了,艾莉娅斯猜的没错,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下,那些幕后的家伙是不会轻易压上筹码的。她足够疯狂,可她的盟友没有舍命一搏的胆量。
那个已经耗尽燃料的骑士静静立在那里,但卢克周围所有的军人都不自觉的提高警惕,钢铁骑士们排出大量的烟气,谁也说不清面对那个孩子为什么会畏惧。
连卢克也失去了和那个孩子平视的勇气,他轻轻低下头颅,右手按在胸前。那是帝国军部的正式礼节。
“亚斯兰十字军,向阁下致以至高的敬意!”
所有的骑士剑指上方,向着这位死神般的骑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