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来回注视着蹲在地上的乘客们,元昌海离开餐厅大概已经有5分钟了,但是阿金却觉得那些人差不多走了有50分钟。
不得不绷紧神经注意着乘客们的一举一动,阿金感到很疲倦。
“砰——”
靠窗的位置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声音,在那附近的几名人质立刻发出受惊的尖叫,受到这个突发事件的感染,餐厅里又是一阵骚动。
阿金自己的心脏也不安地猛跳了几下,但仍旧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都不许乱叫!”端起手中的冲锋枪,阿金大步走向了窗边。
四周的乘客看到这名体格健壮,气势饱满的海盗,都纷纷竭尽全力地向两边躲闪,尽管他们手被绑着几乎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搞的?”阿金皱起眉头。
“黄金诺曼底号”的窗户虽然很多,但几乎都没有做成可以打开的式样,当初这样的设计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开窗后意外落水。
但是现在……阿金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这种玻璃是有防弹功效的,按理说是相当的坚硬。
可是如此坚硬的玻璃,现在却被割出一个正四方形的缺口。没错,正四方形,大约1平米的大小,边角的磨损几乎没有,就像是纸的中间被剪出来的一个正方形一样,夹杂着海腥味的风正肆意地吹进餐厅,原本装饰用的布帘不停地飘舞着。
被隔开的缺口就好像一个黑洞一样,想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吸进去。
太异常了!阿金知道身后的几个同伴已经露出胆怯的表情,人质们更是发出阵阵惊呼。
这种异常的状况下,阿金很明显无法再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人质们的身上,他走到窗前,用手摸了摸缺口的边缘,锋利的玻璃面割破了阿金的手指,一阵小小的刺痛感立刻刺激了本来就已经无比紧张的神经。
但阿金鼓起了勇气,这次,他决定探出头去看看什么状况。
把头伸出船体外,已经入夜的大海是一片漆黑,只有船上的灯火透过玻璃折射进夜空和海面上,倒映着不断翻腾的海浪。
这一切加在一起就好比是一头被称之为大自然的野兽,令人从心底感到深深的恐惧,阿金也是如此。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自古人类就无法小觑大海,身为海盗,阿金更是了解这些占据了整个星球一半以上的物质是多么的可怕。
但是。
这样可怕的夜景并不出乎阿金预料之外,他在视线能够达到的范围内快速的扫射了一下海面,没有人落海,不过,就算真的有人落海,也是一瞬间就再也找不到了。要么被冻死,要么被海鱼活活分食,要么淹死在水中……总之,从海面上是很难看到出有什么异样的。
确定了海面上并无异样之后,阿金开始仔细查看船身,他只能看到一面的船身,而且因为船本身的造型是凸出来的,有很多死角都是看不到了。
那些已经没有人的房间里依然闪烁着灯光,如果不是自己这群海盗劫持了这条船,估计这会大多数人应该已经回房休息。
阿金把身体向前倾了一些,试着看看楼下的走廊里是否有人。如果有谁要逃跑的话,跳到下一层的走廊是最好的地方。
然而,就在他试图往下看的时候。
“砰————”
又是一声刺耳的声音,不同于刚才那个比较沉默的碰撞声,现在则是明显的——枪声!
当阿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肩膀已经受伤了,一颗子弹不偏不倚地打在左半边的肩膀上。阿金感到一阵剧痛,然后一些血点子溅到自己的脸上,那些正是自己喷出来的血。
“阿金大哥!!!”
餐厅里的海盗们也是一阵紧张,甚至忘记了去控制已经骚乱的人群。
这些笨蛋!阿金在心里狠狠地骂道,虽然被部下们这样担关心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不过现在可没有空闲顾及这些。
“看好人质别让他们跑了!!!”
话音未落,又有子弹射了过来,阿金捂着受伤的肩膀赶紧退回到餐厅里。
“上面有人在!”阿金对部下喊道:“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和大建上去看看。”
阿金冲着一个小个子男人说道,那个被他称为大建的年轻人点了点头,走上前为阿金简单的处理伤口。
正方形的切口,从高处射击的子弹……阿金知道事情在某个地方很不对劲,这种超出常识的事件让他感到恐惧。
尽管如此,在安顿好餐厅的人员后,他还是领着大建离开,去寻找那个对自己开枪的家伙。
少年在昏暗的走廊上摸索着前进,由于刚刚从亮堂的房间出来,他并没有适应眼前的光线,几秒钟后,他的眼睛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走廊上的灯是熄着的,只有少数一些光线透从各个房间的门缝里挤出来,虽不足以照亮走廊,但比起在黑暗中行动,要令少年安心了不少。
“砰砰!!!——”
两声巨响让少年重新拾回了恐惧,但他并没有回头去观望。
在决定这次行动之前,他就收到了“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停下脚步,我会想办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你只需要想如何救人就行了。”的指示。
虽然无法信任那个人,秦戉知道那个男人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他愿意帮助自己这点秦戉倒是很感激。
但无论如何,无法对那样的男人放心。
刚才的两声巨响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可能是枪声吧?秦戉想到,用枪声引走海盗们的注意力确实是个不错的做法。
秦戉知道要不是为了让自己顺利逃走,那个叫汉江漓的男人根本不需要什么枪械。
那个怪物……
竟然可以徒手切开玻璃……
还是不是人类啊!
那到底是怎样的怪力?
那一脸轻松的笑又是怎么回事?就好像……乐在其中似的。
甩了甩胡思乱想的脑袋,秦戉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到救人这件事情上。
实际上,他对自己能否救出夏卉柯抱着很大的疑问,自己这副样子暴露在那个海盗首领面前,大概只有被他当筛子打的份。
然而救出夏卉柯的话,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机会罢了,一个让海盗头头无法顾及旁他的机会,好让夏卉柯有足够的时间逃走。
为什么这么执着救人呢?秦戉问自己,自己并不熟悉夏卉柯,虽然确实是很欣赏那个少女美丽的外表,但完全没有到值得为她如此付出的交情。
但秦戉就是觉得,把她救出困境是己任。
趁着夜色,这名少年虽然怀有救人之心,但稚气未脱的脸上写着他的有勇无谋,他无从得知他的参与是否有一丝改变事态的机会。
甲板上的风很大,闾晶双手都被绑在一个栏杆上,实在没有办法去打理下被海风吹乱了的秀发,她的丈夫被绑在同一根栏杆上,不巧的是夏涵也是长头发,那根皮筋已经不争气的被吹掉了,他的头发比妻子的还要长。
两个一头黑色长发的人站在那里,都穿着下摆很长的衣服,一时间,他们两混淆了时代。
只有他们的女儿夏卉柯是过耳的短发,但此刻这些头发都被元昌海粗暴的拉扯着,夏涵可以感到身旁的妻子因为女儿被如此对待而散发出来的怒气。
说不出话,但是眼中满是疼惜与愤怒。
“夏先生,你活了多少年了?”
元昌海歪着头问,手中的少女手和脚都被绑住,嘴上也贴着胶布,元昌海按着她的脑袋,把她推向栏杆外围,在女孩的身体弯到90度的收起力道。
活了多久……么?
夏涵的眼中闪过一些东西,元昌海挑起了眉毛。
“不记得了吗?”
“两千年吧……”夏涵回答,表情中并没显出有何不妥,这跟他嘴里说的数字相差甚远。
元昌海的几个部下个个面面相觑,他们现在的感受一半是惊奇,令一般是想要大笑的嘲讽感直击心头。
当然,没人敢笑,他们的首领此刻的表情十分认真,没人会挑这个时候触他霉头。
“两千多年么,亏你没有发疯呢。”元昌海那只没有被眼罩遮挡着的眼眸里露出些许厌恶。
“我活了上百年就觉得受够了……”
部下们又是吃了一惊。
首领不是在开玩笑吧?
不对!这个是什么次元的对话啊?
然后,元昌海接下来的话,让听的人脸色发白。
“人鱼主动献出自己的肉,吃下去的人就可以得到永生,但是作为交换,人鱼会失去重要的东西,至于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那就无从得知了。”元昌海这么说着,眼睛一直盯着闾晶不放。
“夏夫人的声音大概就是‘代价’吧?”
夏涵的脸色很不好,可以发现他的一只手下意识的护住了妻子,他看到自己的女儿用绝望的眼神看着自己。
“人类都向往着永生,却不知道永垂不朽代表着什么。你的父母会死,你的儿女会死,你们朋友会死,你认识的不认识的每一个人都会死,但你却不会死。永生不是一种馈赠,而是惩罚,对于贪婪的惩罚,孤独地等待着世界末日的到达,但即使这个球星毁灭,肉体仍旧没法死亡,只能在濒死的边缘无限的痛苦的徘徊着,直到某一天再次在宇宙中遭遇类似的星球,然后再慢慢地迎接那个星球的灭亡……这就是所谓的永垂不朽。”
海盗们本来都相继燃起了对永生的渴望,但是经过元昌海对永生的诉说,这种期盼的感情顿时消减了一半。
“那么……”夏涵浅浅地眯起眼:“已经获得永生的你,为何还需要人鱼肉?”
海盗头领自嘲的笑了笑,没有否认,看来夏涵也已经弄清楚不少状况了。
“我么?我只是想让人陪我罢了,在这个该死的无限长的生命里,一个人实在是熬不下去的,呐?夏先生?你明白吧?你最明白这一点的了?你不是有一个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的……同类么?”
海盗指着夏涵身边的女子,那个满面焦急之色的女人,夏涵的妻子,闾晶。
“或许说同类有些不对呢!”海盗推了下手边的少女。
“呜呜!!”少女的身体卡在围栏上,因为嘴上贴着胶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正面朝下的地方就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她现在双脚离地,最后的一丝安全感也消失殆尽。
少女的母亲张大嘴巴,因为无法发出声音,海盗只能通过口型来读她的话。
请放过我的女儿……
女子如此说道。
“哼……”元昌海一声冷笑:“好呀,我可以放过你女儿,不仅如此,让你全家和所有乘客都平安无事地抵达目的地,我可以做到这一点。只要你割下自己身体上某个部位的肉就行,由你自己动手!”
“不行!”夏涵大声喊道,盖过了海盗的嗓门,并且顺势抓住了妻子的手,以免她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
“海盗首领,你既然知道永生意味着什么,为什么还要把别人也拖下水呢?并不是随便找个人就可以陪你的……”
“少罗嗦。”
元昌海皱起眉头,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折叠刀,丢到了夏氏夫妻的面前,闾晶睁大眼睛,看着那柄闪耀着诡异光芒的刀,她看了看因为腹部卡在栏杆上而一脸痛苦的夏卉柯,然后又看了看刀。
闾晶伸出被绑着的双手,去抓住那柄刀。
“不行!”夏涵又大声地喊了一遍,拦住了妻子,闾晶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丈夫。
但是夏涵充耳不闻,执意拦住了闾晶。
“真是个冷酷的人呢~”元昌海似乎都对这个对女儿的死活毫不放在心上的男人感到的一丝愤怒。
“我不会再让小晶付出任何‘代价’了!”
极其坚定的话语,容不得动摇的语气。
但是男人的决定换来的却是女儿的绝望。
“是吗?”海盗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夏涵。
一个活了两千年的男人,他失去的东西一定比他得到的要多,那些事那些人不断地在他生命里进进出出,唯一不变的,只有妻子会陪伴在他身边。
是吗?
女儿对他而言,是总有一天会失去的东西,是已经做好准备要失去的东西。
看了眼身边的少女,对于父母而言,这样存在的她,会不会太可怜了呢?
连自己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海盗都觉得她好可怜。
少女望着父亲的眼睛满是悲伤,但她没有反抗也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恨意。少女知道父亲不是不爱自己,只是这种爱是建立在总有一天会失去的基础上。
父亲唯一不能想象的,仅仅只是失去母亲而已。
“夏小姐,不要怪我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