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开始尝试自己赚取收入,逐步摆脱父母的经济束缚。我的出发点单纯而简单——让自己和柳依的交往有本钱,金钱社会基本什么都要钱,聊个天都得要话费,你可以像陶渊明一样不为五斗米折腰,但你得为五百块钞票折腰,因为再浪漫的爱情离开它都会成为浮云。
柳依听到我带他弟弟去打游戏,笑得直不起腰,她说自己这个弟弟平时的爱好就是玩游戏,为了玩游戏他可以和全家人冷战到底,我带他去游戏城明摆着就是给他痛宰的。
我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最杯具的动物应该是羊,因为它不仅悲催地知道自己要被人宰,还得在临死前悲催地装出一副温顺的样子欢迎你来宰。
在书城画工房领到杯子之后,莫老师打来了一个电话,说最近市里要举办校际辩论赛,南中的辩论队准备参赛,她把我也推荐进去了。我告诉莫老师,我在辩论上没什么经验,莫老师不以为然地说我的语言逻辑一向有问题,进入辩论队练练是好事,不要丢掉这个机会。我想了一想,就答应明天下午去辩论队接受训练。
我第一天进入辩论队就像脑袋被十头**连番**了一样,那些老牌辩论队队员根本没有给我任何还击之力,也没有顾及我是一个新手,在辩论练习赛的时候我刚说出一句话就立即被他们反唇相讥,而且是轮番压制,驳得我体无完肤。他们在对面桌唾沫横飞,激情四射,我几乎都想撑把伞静静看他们鸡血般地喷口水。
教练老师是学校德高望重的林老师,她雷厉风行地指挥着这支辩论队。我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就是加速度都赶不上他们的辩论计划,每次我一站起来讲话林老师都一个劲地默默摇头。有个学长还偷偷对我说,我是一个擅长写作的文艺青年,这种口舌之争且迅速激烈的辩论比赛并不适合我。
我在辩论队坚持到了第四天。在一次午饭之后,我照常走在教学楼的楼梯上,经过二楼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偶然听到走廊里林老师和莫老师的对话,我躲在楼梯口的墙壁上偷听。
“那个学生实在太不行了,根本跟不上我们的速度,当个陪练都不行。”这是林老师充满抱怨的声音。
“再试试吧,反正离比赛还有一个月,能挖掘一个有潜力的新人非常有用。”莫老师安慰道。
林老师不再说话,用沉默诠释她一直的忧虑。
一股迅速而来的消沉感占据了我的全身,心想自己自投罗网跑到一个并不欢迎自己的集体,这是何苦呢?从同学到老师哪个不希望我离开?我都成了害群之马了,这多么可笑可悲。
失望而落寞,我放学就向林老师提出自己要退出辩论队。离开的时候望望辩论队办公室的门口,我顿感轻松,也有丝丝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还是专心完成杂志编辑的任务吧!
下一个星期平静而无声息地来临。稷下文学社办公室,坐在会议桌的正座,我和秋意等几个同学正式展开讨论,用录音笔录音。桌上一杯杯柠檬茶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庞,泛着柠檬香。正讨论着,莫老师突然走进办公室,把我叫了出去。
——“你为什么退出辩论队?”一到外面她劈头盖脸就问道,“你在辩论队好好的怎么可以说走就走?”
“我觉得我根本不属于那个地方……”
——“你那是借口!之前弄讲座失败的时候你怎么还有斗志继续走下去,现在一个辩论队就可以轻易打倒你,你是不是有了一个十佳文学青年的头衔就开始爱面子了?”
“不,不是的,老师!是我真的不太适合搞辩论,而且事情也多。”
“有谁天生就是辩论高手?你语言逻辑不严谨,没有演讲口才,本来就需要锻炼,无论再多困难都好,你现在走了就是逃避,今后也很难让老师们再相信你的毅力了。”
“……”我陷入沉思,许久不语。
“……你觉得呢,自己考虑得如何?”
“……”我心里反复挣扎着,最后说,“既然都已经下决定了……我还是不去吧……我被这个辩论赛弄得很累。”
莫老师叹了一口气,停了一会儿才说:“是你自己的决定,我又能说什么呢?”
看着莫老师离开的背影,千丝万缕中我深感自己做了一件对莫老师打击很大的事情,这种杂乱加上歉意渐渐形成了一种寂寞和悲伤。回到办公室,秋意在一旁看到我目色暗淡,便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说没事,让大家继续讨论,耳旁却只听到空调寂寞的吹风声。要不是带了录音笔,估计我这场讨论就要报废了。
我对自己喜欢的人从来讲究真诚,而真诚的第一步就是坦白,让她尽可能知道我的一切,毫无保留。晚上和柳依在肯德基喝饮料,我把自己在辩论队的经过都告诉了她。柳依听完哦了一声,侧过身,似乎在赌气。我伸手搂着她,她很快把我的手掰开。
“怎么了?”我感到紧张。“怎么了?”我感到紧张。
“……”她的眼睛透着失望和不平。
“柳依,别吓我,好吗?”
“……我觉得你的做法很不负责任。”柳依终于转过身,“很显然,你能呆在那个辩论队,是莫老师给你争取的,你现在就这么放弃了,你觉得自己对得起她吗?”
“这个……你就……”
“你有没有想过她在背后会背负多大的压力?我不要一个这样的你。”她说着垂下了头,阴沉着脸。
我那股本来就存在的歉意随着柳依的失望无限地扩张着,捆绑了自己的心灵。也许,莫老师是对的,自从拿了十佳的头衔我或多或少蜕变了,从前没有过的那种虚荣从缝隙中迅速生长,快得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无际的天空没有云,赤裸而消沉。手指划过柳依圆匀的肩膀,我告诉她,自己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