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的心是你的

作者:慕凉川 更新时间:2024/7/26 9:12:09 字数:5320

我一直都很少关注柳依的弟弟,直到今天他来我家问作业上的问题,我才记住他的名字叫杨海桃。按理说海桃那种小学题目对我来说就像扣鼻屎一样的简单,可是教他却好像要扣出一块中国地图形的鼻屎一样那么难,无怪乎每次柳依每次听到他问作业都要逃跑。

桌子上杯里的水又剩下一点了,我教他同样一道数学题已经第十八遍了。这个世界就是让你这么无奈,有一个聪明的姐姐很多时候就得配一个很次的弟弟,就好比性格文弱的刘备身边伴随着超有个性的张飞。

柳依的电话打来,问我教她弟弟感觉如何,我走进另一个房间关上门和她聊起来。也不知道聊了多久,合上手机打开房间门的时候,竟然发现海桃在门口慌慌张张的——他在偷听!

“哥哥,你是在和我姐姐聊天吗?”他问道。

“没有,和一个同学而已,回去把那道题搞定吧……”我推脱道。

——“不,我很明显听得出来,你是在和我姐姐聊天,我姐姐还问你教得怎么样!”他直挺着身子,一副很肯定的样子。

“回去做你的作业去!”我厌烦地挥挥手。

“哥哥,嘻嘻……你别争啦……”海桃阴险地咧开嘴巴,“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会看上我姐姐啊,她是个母夜叉。”

糟糕,我这才拍拖了多久,就被人家弟弟逮到了……

看看周围没有其他人,我半蹲下来对海桃小声说:“海桃,哥哥和你说呀,这件事情你不能和其他人包括你爸爸妈妈说。”

“可以呀,不过你得带我去打游戏。”

“你还要条件?”

“交易嘛,你肯定要付出的。”

“这么小年纪就学会勒索……”我对海桃表现出不屑的眼神。正巧这时爸妈回到家了,看到海桃,爸爸很客气地对他打了个招呼,问他是不是来我家玩。

“不是,我是来问作业的,而且还发现……”海桃若无其事地说。

我见势不妙,没等他说完一把把他拉进房间里。

——“你想害死哥哥啊……”

“那带不带我去打游戏?”他嘻嘻笑道。

“好了,成交!带你去了!”

“怎么了?”爸爸推门进来。

“没呀,我想说叔叔家好漂亮。”海桃说道。

我几乎晕死,一个小朋友都这么世故,我再次相信缺乏信仰的世界是何等可怕了。

就这样,我带着海桃到了海滨路一个较大的游戏城让他玩了个痛快。他和我一起玩格斗游戏,一次次把我打败,自己开心得手足舞蹈,说这个哥哥真逊,连小学生都玩不过。我很想说,我不是逊,我只是很纯洁而已。

海桃尽兴地玩着游戏,每看他投一次币我看着我的钱包心就在滴血,等到他基本把所有的游戏都玩遍的时候,我的钱包只剩下一块钱硬币了,这一下心不用滴血了,因为它已经贫血了,萎缩了,内分泌失调了。

回家的路上我看着那块仅有的硬币,使劲地擦擦自己的狗眼,希望下一秒能看见它变成一百块,就算是假币也行。

没钱我不能给自己充话费,连在学校吃饭都没着落,第二天和爸爸要钱交话费的时候,爸爸一成不变地反复唠叨,连台词都是一样的,说我最近花钱太严重,要查查。我深深地感觉到,与其向爸爸要钱听他叨念,不如自己赚钱给自己花,东西是自己的才用得自由而实在——当然,前提是没遇上海桃。正巧最近杂志编辑一直在催我组织讨论《论语》,我想这将会是我恋爱后的第一份收入。

我到了学校就找了秋意还有一些文学社社员,让他们回去搜集材料,下个星期展开讨论。

就这样,我开始尝试自己赚取收入,逐步摆脱父母的经济束缚。我的出发点单纯而简单——让自己和柳依的交往有本钱,金钱社会基本什么都要钱,聊个天都得要话费,你可以像陶渊明一样不为五斗米折腰,但你得为五百块钞票折腰,因为再浪漫的爱情离开它都会成为浮云。

柳依听到我带他弟弟去打游戏,笑得直不起腰,她说自己这个弟弟平时的爱好就是玩游戏,为了玩游戏他可以和全家人冷战到底,我带他去游戏城明摆着就是给他痛宰的。

我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最杯具的动物应该是羊,因为它不仅悲催地知道自己要被人宰,还得在临死前悲催地装出一副温顺的样子欢迎你来宰。

在书城画工房领到杯子之后,莫老师打来了一个电话,说最近市里要举办校际辩论赛,南中的辩论队准备参赛,她把我也推荐进去了。我告诉莫老师,我在辩论上没什么经验,莫老师不以为然地说我的语言逻辑一向有问题,进入辩论队练练是好事,不要丢掉这个机会。我想了一想,就答应明天下午去辩论队接受训练。

我第一天进入辩论队就像脑袋被十头**连番**了一样,那些老牌辩论队队员根本没有给我任何还击之力,也没有顾及我是一个新手,在辩论练习赛的时候我刚说出一句话就立即被他们反唇相讥,而且是轮番压制,驳得我体无完肤。他们在对面桌唾沫横飞,激情四射,我几乎都想撑把伞静静看他们鸡血般地喷口水。

教练老师是学校德高望重的林老师,她雷厉风行地指挥着这支辩论队。我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就是加速度都赶不上他们的辩论计划,每次我一站起来讲话林老师都一个劲地默默摇头。有个学长还偷偷对我说,我是一个擅长写作的文艺青年,这种口舌之争且迅速激烈的辩论比赛并不适合我。

我在辩论队坚持到了第四天。在一次午饭之后,我照常走在教学楼的楼梯上,经过二楼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偶然听到走廊里林老师和莫老师的对话,我躲在楼梯口的墙壁上偷听。

“那个学生实在太不行了,根本跟不上我们的速度,当个陪练都不行。”这是林老师充满抱怨的声音。

“再试试吧,反正离比赛还有一个月,能挖掘一个有潜力的新人非常有用。”莫老师安慰道。

林老师不再说话,用沉默诠释她一直的忧虑。

一股迅速而来的消沉感占据了我的全身,心想自己自投罗网跑到一个并不欢迎自己的集体,这是何苦呢?从同学到老师哪个不希望我离开?我都成了害群之马了,这多么可笑可悲。

失望而落寞,我放学就向林老师提出自己要退出辩论队。离开的时候望望辩论队办公室的门口,我顿感轻松,也有丝丝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还是专心完成杂志编辑的任务吧!

下一个星期平静而无声息地来临。稷下文学社办公室,坐在会议桌的正座,我和秋意等几个同学正式展开讨论,用录音笔录音。桌上一杯杯柠檬茶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庞,泛着柠檬香。正讨论着,莫老师突然走进办公室,把我叫了出去。

——“你为什么退出辩论队?”一到外面她劈头盖脸就问道,“你在辩论队好好的怎么可以说走就走?”

“我觉得我根本不属于那个地方……”

——“你那是借口!之前弄讲座失败的时候你怎么还有斗志继续走下去,现在一个辩论队就可以轻易打倒你,你是不是有了一个十佳文学青年的头衔就开始爱面子了?”

“不,不是的,老师!是我真的不太适合搞辩论,而且事情也多。”

“有谁天生就是辩论高手?你语言逻辑不严谨,没有演讲口才,本来就需要锻炼,无论再多困难都好,你现在走了就是逃避,今后也很难让老师们再相信你的毅力了。”

“……”我陷入沉思,许久不语。

“……你觉得呢,自己考虑得如何?”

“……”我心里反复挣扎着,最后说,“既然都已经下决定了……我还是不去吧……我被这个辩论赛弄得很累。”

莫老师叹了一口气,停了一会儿才说:“是你自己的决定,我又能说什么呢?”

看着莫老师离开的背影,千丝万缕中我深感自己做了一件对莫老师打击很大的事情,这种杂乱加上歉意渐渐形成了一种寂寞和悲伤。回到办公室,秋意在一旁看到我目色暗淡,便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说没事,让大家继续讨论,耳旁却只听到空调寂寞的吹风声。要不是带了录音笔,估计我这场讨论就要报废了。

我对自己喜欢的人从来讲究真诚,而真诚的第一步就是坦白,让她尽可能知道我的一切,毫无保留。晚上和柳依在肯德基喝饮料,我把自己在辩论队的经过都告诉了她。柳依听完哦了一声,侧过身,似乎在赌气。我伸手搂着她,她很快把我的手掰开。

“怎么了?”我感到紧张。

“……”她的眼睛透着失望和不平。

“柳依,别吓我,好吗?”

“……我觉得你的做法很不负责任。”柳依终于转过身,“很显然,你能呆在那个辩论队,是莫老师给你争取的,你现在就这么放弃了,你觉得自己对得起她吗?”

“这个……你就……”

“你有没有想过她在背后会背负多大的压力?我不要一个这样的你。”她说着垂下了头,阴沉着脸。

我那股本来就存在的歉意随着柳依的失望无限地扩张着,捆绑了自己的心灵。也许,莫老师是对的,自从拿了十佳的头衔我或多或少蜕变了,从前没有过的那种虚荣从缝隙中迅速生长,快得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无际的天空没有云,赤裸而消沉。手指划过柳依圆匀的肩膀,我告诉她,自己知道错了。

翌日,辩论队队员们还在办公室忙碌地查看辩论资料,吱嘎一声门开了,我和莫老师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看着大家诧异的神情,我微笑着说:“大家好,我回来了。”

第二十二话

柳依说自己不一定看到我有多风光,只要尽力就可以了。不过要跟上辩论队的节奏,我也许要比我的其他队员多出几倍的努力才可以,虽然自己只是一个陪练,但为了赶上大家的思路,我每天早上跑到学校的铜钟下大声朗读辩论资料,背诵辩论稿子,让自己的脑袋充实起来。

初升的太阳映照挺拔的木棉树,树下铜钟的轮廓在阳光的转移中慢慢清晰起来。我拿着稿子反复背诵,不厌其烦。突然有人叫了我的名字,原来是秋意正提着一袋早餐向我走来。她走上前看见我手上的稿子就笑着问道:“这是你们辩论队的稿子吗?”

“嗯,是的,自己没天赋,就只能靠最笨的方法使劲背了。”

秋意圆乎乎的脸蛋可爱得像樱桃,她从自己的袋子里拿出一个三明治伸到我跟前,爽朗地说道:“今天早餐买多了,这个三明治根本吃不下,就给你吧。”

“噢,谢谢你。”

秋意递给我三明治招招手离开了木棉树下。拿着三明治,我坐在树下打开了包装盒,吃完早餐再说。

木棉树茂盛的枝叶随着时间的前进生长繁衍着。一个月在艰辛的训练中过去了,原本该上场的辩论队四辩抱怨自己最近的成绩受到了训练的影响,坚决离开辩论队,结果四辩这个位置就在林老师的授意下给了我。辩论赛这天,我以四辩的身份正式上场,和三位队友共同为学校的荣誉而奋战。

十几分钟的激烈论战之后,进入四辩总结环节,我定了定心,坚定地站起来,环顾四周的老师和同学,铿锵有力地开始自己的发言,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在赛场上是震出来的,脑海里只有自己的稿子再无其他,内心空得如同白瓶。发言结束之后,赛场上响彻着经久不息的掌声。

我可以肯定,我们学校的掌声是最响亮的,尤其是最后发言。赛后评委们本着公正公平的态度,用铁一样的屎壳郎一样的专家经济数据一样的分数宣布——我们学校输了!另外,为了不让我们学校无果而归,评委们又本着以人为本的精神把我评为了本次比赛的最佳辩手,当做是对我们的安慰。大家对这个结果即使抓狂流泪吐槽都无可奈何,林老师经过一番研究之后给大家解释——我们学校不是主场,人家学校是主场,所以这场比赛应该给东道主一些面子,就好像今年德国世界杯比赛,德国队闭着眼睛都进入了八强。

回校路上,我兴奋地打电话给柳依告诉她我当了市里最佳辩手。柳依细嫩的声音说真没想到,随后又说自己昨晚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

“怎么了?”我疑惑不解。

“我弟弟把你做的杯子摔坏了……”说罢,电话那头几声啜泣,“……他把那个杯子拿在手里玩,不小心就摔碎,气死我了……”

“算啦,一个杯子而已。”我安慰道,“回头再给你做一个,乖啦……”

“不要……就要那个……呜……”

“乖啦……”

……

我觉得女生的娇滴滴就像奶油蛋糕一样,甜得腻,腻得又让你心疼。晚上回到小区买了柳依爱吃的冰激凌,我和她一起到四海公园的荔枝园散步。柳依拿着冰激凌侧过头,嘟着嘴,看样子还是愤愤不平。

月下的石椅子旁几簇草莎莎作响,牵着她的手坐下来。我轻抚柔顺的秀发劝柳依不要太在意,柳依跺跺脚说家里人就是太宠这个弟弟,才让他这么放肆,经常乱动姐姐的东西。

“毕竟他是你妈妈当初在老家偷生的,你妈还因此被弄了结扎,会宠他也很在理嘛!”我笑了笑。

“那也不能这么纵着他,每次他动我东西都那么随便,爸妈从来没一点管制的!在家里的时候,他有零花钱,我没有!读书的时候,他学习差就不挨骂挨打,我学习差点就被爸爸骂,被妈妈打!老爸还经常标榜自己不会重男轻女,这不是明显有偏差吗?”柳依越说越激动,“不就因为我是女的,将来不能继承杨家的香火么!”

我突然记起,自己初中的时候听过杨叔叔因为柳依没上班里前十对她大声叱喝,那时我也因为跌入倒数第十和爸妈吵架,缘分让我第一次体会了柳依的痛楚。

柳依告诉我,她的痛楚不止于此。原来在蛇口码头住的时候,仅仅因为她是个女的,自己的奶奶可以对妈妈怠慢无礼,妈妈偶尔也会因为一件小事打骂自己,而杨叔叔之所以在学习上对俩孩子轻重不同,只因为他认为女儿出去易吃亏,所以要变强——这一切的原因是何等荒诞不经啊!我感到那种无奈而愤怒的痛楚仿佛就是自己的,也是人生第一次尝到心里滴血中带着一腔怒火的阵阵触动。

人最永恒的创伤或许就是对现实的愤懑,我们从心智开启时期开始就一直在学会把所有的刺激和伤害内化在心里最深处,别人觉得你无忧无虑,其实你心里的解放大概也只有短短的一瞬而已。

我牵过柳依的手,让她顺势把额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的悲伤燃起了我的联想,这虚无缥缈的家族继承观念究竟还要残害我们多少代人?难道数千年男尊女卑的根源不就在于香火继承的问题上吗?80后的人难道也要在这种对我们实际生活没有直接关系的阴影中跪下去吗!

“柳依,乖,我们不学他们,你要变强,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掌握一切。”

“……那个,六一儿童节快到了……你可以和我一起过吗?”柳依依偎在怀里。

“啊?!儿童节和你一起过?”

“嗯,好吗?”她拉拉我的衣襟,“家里人从没带我庆祝过儿童节,只会带我弟弟出去庆祝,我好想过一个自己的儿童节……”

“好,我的心是你的,你想的就是我想的。”嘴唇亲过柳依浅粉色的脸颊,沉醉而深远。

荔枝树粗壮的枝桠在石桌上留下一个刚劲的影子,纤手顺着衣襟按住了洁白的衣角。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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