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章的优秀其实和I章类似,都是SCA-自的舒适区。和福尔摩斯中的血字研究里非常动情的凶手的回忆类似,传记体的优势让SCA-自作品内核经受得起考验——介绍某些事情发生和详细描述过程的难度差别很大。反过来说,樱之里莫名其妙的夏目圭的形象也证明了SCA-自的短板不是不会写日常那么简单,而是无法将形而上的结论回馈到生活本质的局限。一个典型的细节展现就是,SCA-自想要表述的内容细节如果超出了他的生活,那么他就一无是处——就例如IV章里夏目圭和草薙键一郎见面时的辩经,粗糙到简直让人大跌眼镜;但如果他打算表述从生活中抽象出来的概念,那么SCA-自简直就是天才作家——继续看草薙键一郎是如何用绘画比赛说服夏目圭的,那么立刻就能感觉到这点。最终大概会得出上面的结论:也许SCA-自支持艺术模仿自然,但他本人似乎是更加擅长自然模仿艺术——除非他在写自己(长山香奈)。
如此一来,相当多玩家感到不满的V章其实在笔者眼里看来,根本就不是问题——或者说,这里怎么可能会不是问题?早在V章前,我们就能够看到为了讲清楚某些概念,SCA-自不厌其烦地讲述已经说了不止一遍的概念,也没有因为前文已经描述过而调整讲述方法或是留白(请看鸟谷真琴线)。这其实失去了SCA-自自己在前作(终之空remake樱之素晴)中还算游刃有余的文字编排和结构设计的特色,让人担忧。同时,这些内容在占据了大篇幅的同时,个人线那羸弱的感情描写到了灾难性的地步。更糟糕的是,这些生活的内容没有反馈到V章将要回答的问题上,反而是在不必要的地方说了太多,甚至有驳斥《樱之诗》中玩家已经接受了的内容的影子(魔幻的部分)。这对展示草薙直哉的艺术哲学和行为理念来说很不妙:作为玩家的我们看不到类似新美术部激励草薙直哉的内容,也就无法理解草薙直哉真正的力量从何而来和赞同这种结果。按照这个逻辑回顾,很容易就会发现SCA-自此前声称的“削减不必要的支线,专注主线”的声明反倒是凸显了他本人的弱项。即使前作里那些小燕子们有自己的线路,但她们本人的形象其实是模糊的——个人线虽然补充了主线中无法完全展开的过去,但角色本身被草薙一家的耀眼光芒彻底覆盖掉了。当她们没有在一条主干上有足够的表现,那么所产生的割裂感会是理所应当的。
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这意味着SCA-自没有准备好向玩家们展现概念碰撞所基于的生活本身,并给出让人信服的回答。其实玩家和SCA-自都知道最后一幕会有什么。但是如何抵达那一幕,没人知道。玩家不知道过程没问题,但SCA-自不能不知道。
其结果就是V章的表现。
V章衔接了III章结尾,中村章一在恩田放哉的告发下将夏目蓝当作人质,逼迫草薙直哉重返艺术界,用新的创作证明“樱之艺术家”的回归,以此抵消欠款。在弗里德曼的运作下,此前神隐的樱之中的小燕子们纷纷归来,为草薙直哉的回归演了一场相当浮夸的戏码后,开始了作秀般的艺术创作对决。顺利击败了通向最终对手御樱稟的其他对手后,草薙直哉原本准备好的画却被恩田放哉烧毁。不得已的他在顿悟后使用了弓张的梦水作画,导致身体受损。为了赶上最后一笔,在王道热血动画的友情力量大集结帮助下,草薙直哉完成了瞬间的美。
单单从理论出发,V章其实挑不出任何毛病。小燕子们的返回与对决从樱之里就让玩家们好等,具体如何呈现不是问题。此前章节中无数次强调的(从鸟谷校长介绍艺术品市场的潜规则、中村丽华对那个赝品瓷器的评价开始)看上去高高在上的艺术在现实里的境遇和妥协,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绘画的对决变成了一场真人秀。草薙直哉战胜本间心铃不是什么让人感到意外的发展,再离谱的结果也只会是喜闻乐见的“Return of the King”。随后从樱之里就开始塑造和铺垫的长山香奈的演出在笔者眼里基本上就是SCA-自本人的真情流露,写得好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草薙直哉和长山香奈就是其思想具体的两种表现。SCA-自在此处的代入助力了长山香奈的塑造,成为了可能是其笔下最优秀的角色。
真正的亲女儿
冰川里奈的失败其实从没什么道理的名字文字游戏上就能察觉一二。虽然不知道SCA-自在剧本创作中具体的细节,但冰川里奈和川内野优美的故事像是被牺牲掉的线路里抽离的内容。她们的故事确实对应了应有的作用,但是考虑到冰川里奈是被长山香奈所击败,以及百合片的突然插入,不由得让人产生此前的怀疑。到这里,故事到了一定会发生的最终对决的时刻,但“意外的”烧画显然是为了防止“俗套的”感情的力量的展开,而是更加深刻的感情的力量的展开——梦水的由来、作用和象征意义和草薙直哉的人生轨迹完美对应,在这种力量影响下的草薙直哉的画一定是汇聚了众人的小燕子之力的结果,快乐王子完美涅槃,虽然不敌神的代言人,但收获了更宝贵的认可和幸福。
看,这是一个环环相扣、顺理成章、理念与事件一一对应的美妙故事啊!
逻辑先别管,你就说主人公扮猪吃老虎终于开挂爽不爽吧
不过,一旦讨论剧本本身合理性,我们立马就会完全认同所有对于V章展开的批评,并察觉到上述提到的所有的SCA-自的问题。在V章里,SCA-自塞入了太多内容。他为了传达自己的想法,在这一章里开始不厌其烦地进行逻辑推导和战局解说。这确实是最为稳当的方法,但是V章作为过去所有经验的合集,笔者在完全认同理解了SCA-自想要表达的内容时候,对其表达出来的形式感到极度失望:这不应该是两部大部头作品的终章会有的展开。笔者确实看到了草蛇灰线汇聚一堂,也看到了某些没有在意的线索引出了意想不到的展开,是很符合完结篇章体感的部分。但是就在这些回收伏笔的过程里,那些本身缺乏铺垫和解释的内容没有足够的积累,没有足够的基础,唯有其背后共通的理论是被提及的。本该有的水到渠成在数量过多的自我感动下显得刻意。这使得V章这样一个章节里需要处理的内容过多,SCA-自把握不住方向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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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樱之的V章中我们见过类似的展开:过去开始汇聚,现在产生了变化,未来值得期待,但夏目圭的死毫无征兆。彼时笔者认同樱之的展开,是因为我们能够从之前的“生活”里看到这种可能性,过去的因极为明显,隐忧一直都在。同时,樱之对细节保持了沉默,这是高级的技巧。
而樱之的同样位置的章节中,机械降神和补丁到处都是:外骨骼机械装置、梦水的出现、烧画、突然出现的老工具人、彻底不讲道理的重复回忆和叙述......它们确实可以出现,它们理论上可以出现,但在出现后立马开始解释为什么出现则无情地揭露了SCA-自黔驴技穷的事实——他照顾不过来每一条线而作出了糟糕的取舍。他的文笔的弱项和某种强迫症结合,让V章在有趣的框架下碰到了他个人能力的局限。铺垫许久的中村丽华、长山香奈、夏目圭的遗作和房间等等都看得出V章有精雕细琢,而其余类似的就无暇顾及。大量的头重脚轻的情况出现,仿佛每一段都在争抢余下的稿纸空间,失败者只能“我有一个绝妙的想法,但是这里写不下”。
最大的争议来自梦水:樱之整个故事的基调就是非常现实主义的——这是一个在虚构无敌的天才惊艳世界后三句话立刻讨论资本市场规则的沉重故事,但梦水是从带有魔幻色彩的樱之里带来,且没有进行任何符合其定位的解释和展开。虽然它的象征意义非常直白,长山香奈处的处理也足够合理,但真用梦水去完成最后一笔所需要的文字重心摆在了对夏目圭的追忆之上。这种近乎是拉扯着玩家的理性和感性漂移的表达方式,显然是超出了绝大部分人的接受能力的。笔者同时感受到了这两点,因此比起只关注一点来说要难受很多。你能够看到SCA-自甚至在掉书袋的理论拉扯间给自己给出的答案理由,但就是无法给出使其顺理成章的自然收束,实属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