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两年，清晨刷到前女友归国的新闻推送，樊振东决定去偷偷见她一面。
*破镜重圆，he
*补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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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盆大雨。
雨水自阴云密布的天空沉沉碾落，凌乱扣响头等舱的舷窗。透明的玻璃将世界切割两半，狂乱风雨正在其外影影绰绰恣意作舞，然而内里坐着的人影却仍旧一动未动，就连呼吸都没有更改节奏的起伏。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已经抵达济南遥墙国际机场，正在滑行到指定停机位。为了确保您的安全，在安全带信号指示灯熄灭前，请您不要解开安全带，或者离开座位……”
他低着头，安静地靠在座椅与机身的夹角当中。头颅倚着玻璃窗，刻意压低的鸭舌帽与严严实实的口罩遮蔽了五官与神情，就和任何一个睡着了的普通人一般。
可近在咫尺的舷窗却诚实地勾勒出了他张开的眼睛。平静地沉默地，看着机场湿冷的路面苍白的标线和来往的地勤，看着这一切纤毫毕现地映入眼帘，然而最终，却还是淹没于重叠的雨点。
这雨可真大啊，他想。
得有好几年，没见过这样大的雨了吧？
也许是两年，又或许是三年。最近的这几个三百六十五天过得单调而灰暗，就像现在济南正在降落的雨，被阴云下延伸的西风吹得四散，直至将心头每一个角落冰凉覆满。日子过得颇有几分浑浑噩噩的意味，每一天也就失去了细数的意义。
记忆里最后一次大雨，还是……
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停止再继续想下去。
飞机已经与廊桥对接完毕，空乘正帮助头等舱的旅客先行取下行李。广播与人声乱成一团，无人注意置身事外的角落里，正坐着一个举国闻名的世界冠军。
世界冠军有些疲倦地掏出手机，关掉了飞行模式。
嗡嗡的振动立刻充盈在掌心，连绵不断，昭示着他到底错过了多少条积攒的信息。
“怎么我一觉醒了你人没了？”
王楚钦这几天和他住同一间宿舍。
“东哥，主席跟指导他们都在找你。”
林诗栋向他悄**地提醒。
“樊振东，明天集训就开始了，你擅自离队没跟任何人请示吧？收到请回复。”
他几乎能想象到刘国梁笑里藏刀的语气。
……
68条未读消息，32通未接来电，拥挤不堪，却又大同小异。他的目光粗略浏览过一行行文字，却哪怕连主席的质问都无意回复。
从十五岁进入国家队至今，他从来都是一颗乖顺向上的树木，任由教练领导修剪自己多余的枝条，才能攀至现在望而不及的高峰。他也从来知道，大家都是为自己好。
然而被规划了太久的树木偶尔也会有野蛮生长的时候。今天，他就想任性这么一回。
指尖仍在不断掠过屏幕，直到王皓的消息出现在手机顶端。右侧标着“1”的红点告诉他自己的主管教练只发来了一句话，可他的眼神却忽然黏在了这句简短的文字上，再难挪开。
王皓：
“你是不是去找陈梦了？”
好问题，好名字。
现在放眼整个国家乒乓球队，上到领导教练，下到保洁阿姨，谁都知道这个名字在如今的男队队长樊振东面前，提不得。
倒也不会发火，只是每每提及，他那么爱笑的一个人竟也会瞬间沉默下去，黑白分明的眼睛倒映而过的，尽是一场场纷乱晦暗的雨。
正如此刻。
也就是王皓，作为他的亲师傅，才能如此直言不讳。
雨仍在下。樊振东面对其他人的消息可以暂且搁置，然而面对王皓的却到底还是停了游移的手指，老老实实地回：
“是。”
不得不说，王皓倒是真的了解他。
走出机场的时候晌午刚过，可晕黄路灯却已经开始工作，将明亮短暂地施舍给阴雨之下的大地，直到阳光再次普照之前。
“去山东大学，对吧？”
他坐进出租车的后排，在司机的确认里，无声点了点头。
手机的界面切换到一张体育新闻的截图。这条新闻于今天清晨推送给他，被他盯着看了几十分钟，看到就连心底，也升腾起莫名的悸动。
“前奥运冠军陈梦出任山东大学客座教授，
今晚将首次亮相讲座交流”
巴黎奥运会已经过去了两年，她也已经退役了两年。这两年她就如游鱼入海，拒绝了所有曝光与邀请，自己孤身一人，极尽潇洒地环球旅行。
听说朋友圈倒是发得勤，天南海北世界各地都遍布她的足迹，用照片和文字记录那张熟悉的笑靥。
不过樊振东看不见。
因为她把他拉黑了。
“小伙子也是去看陈梦的吧？”热情的山东司机到底还是闲不住嘴，跟他搭起话来。
樊振东一愣，只好答是。
司机怎么会知道？
“今天上午拉好几个去山大的，都说是去看陈梦。”司机咧出一口白牙，“你是她球迷？”
“……应该算是吧。”他不知怎么回答，只好顺着话茬往下。
“年轻真好啊。”司机有些羡慕地感叹，“今天工作日，大老远请假坐飞机也要过来，你挺喜欢她吧？”
可这次，身后人却半晌都没有出声。
司机疑惑地看向后视镜。道路两旁的绿化带在飞快后退，车窗被按落狭窄一线，无规律的雨点卷着尘土微腥湿润的味道，悄然洇湿了他深黑的帽沿。可即便如此他却仍然恍若未觉，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将整张脸颊皆埋没于沉潜的暗影之间。
那一刻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洞察他的神情。
“嗯。”
良久，他答。
两年了。
两年里她消失于公众的视野，也消失于他的视野。走的时候是如此决绝，所有的联系方式通通拉黑，从此以后就连近况，都只能从队友的只言片语中断续了解。
听着她看巴黎的铁塔，听着她闻东京的樱花，听着她在布达佩斯过圣诞夜，听着她在杜塞尔多夫迎接那年第一场雪。两年里他就这么听着她的消息，听着她充实地活，把每个没有他参与的日子都过得，比彩虹还要纷呈。
而他，却好像仍旧留在了两年前的那场滂沱大雨中。
晦暗的灰晕染铺天盖地的雨水，混乱地落上他的发尖与肩膀，直到席卷每一个关于她的午夜梦回。
这不公平。
旧日甜蜜光阴在时过境迁之后，都已化成风霜利剑穿透肺腑。无论是爱或是痛都已极致鲜明，他早已忘不了、也不想忘了。
而现在最想做的事，也就只是再见她一面，然后亲口问问：
难道你这么轻易地，就忘了吗？
直到今早他看到这条新闻。她也许是终于想要安定下来了，两年过去第一次公开出现在世人面前，并接受了山大的合作。
他几乎是立刻就买了最近的一张飞往济南的机票。
去他妈的集训，去他妈的假条，去他妈的队长表率。中午飞来半夜回去，不会耽误正事。
今天谁也别想阻拦他去见她。
TBC.
